如果不是這個院落位於梧桐院深處,四下安靜,顧菀真又正好奇外麵發生了什麽,壓根聽不到這個響聲。

顧菀真下意識的回頭,在她身後,是門窗緊閉的一間屋子,方才好端端的發出響聲,莫不是……有鬼?

顧菀真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人也有點慌。

隻是下一瞬,她就留意有些不對。

那間房子原是顧菀真兄長的書房,自他離京去了邊疆,這書房就暫時閑置了。喬氏知道自己兒子一年也難回來幾次,不想為了表麵功夫,讓丫鬟多幹活兒,所以隻有當她得了兒子回京的消息,才會讓人打掃這裏。

算一算,這書房擱了半年,灰已經落得很厚,但那窗沿上的灰塵,竟有一塊比其他地方要淡,像是被什麽蹭掉了。

而蹭掉的地方,很明顯是剛剛蹭了不久。

顧菀真盯著那窗戶有些狐疑,想了想,她走到門邊,猛地將門一推。

那書房沒有落鎖,門瞬時大開,一股淡淡的塵土味撲麵而來,嗆得顧菀真咳嗽了兩聲。

她用帕子揮了揮土,試探著邁了一步進去。

屋子裏十分安靜,落針可聞。

顧菀真微微皺眉,掏出一個火折子點燃,火光曳曳,將房中照亮了,這書房四方四正,幾乎一眼就能看到底。

顧菀真警惕的將屋中擺設一一掃過,椅子後,桌案下,一個不落。

那聲響動和窗沿上的痕跡,都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剛剛極有可能有人從窗戶跳進了這間屋子。隻是,她在書裏沒見過這一段,不知道跑到她梧桐院搗鬼的,是二房,還是三房的人。

“是誰在裏麵,快出來!隻要你老實交代,我就饒了你!”

顧菀真低喝一聲。

屋子裏靜悄悄的,火折子的光搖了搖。

“小姐,小姐!府裏進盜賊了,你還好嗎?”

忽然,院門外傳來連翹刻意壓低的聲音。

顧菀真在後院的事,隻有連翹知道,所以府裏出了事,連翹心裏不安,悄悄過來問問情況。

什麽!盜賊!

顧菀真額角一跳,猛然意識到,現在跟她共處一室的人,極有可能不是顧家那些宵小,而是連翹口中的盜賊!

對啊,剛剛她隻聽到一點微弱的聲響,如果不是她那會兒提了耳朵在聽外麵的動靜,又發現了窗上的蛛絲馬跡,她根本沒發現有人,可見來人武功之高,怎麽會是二房三房的人呢!

真是糊塗了!

顧菀真暗叫不好,方要開口呼救,就看到地上有個黑影閃到了她的身後!

顧菀真忍不住驚呼一聲,身子一閃,來人準備砍向她脖頸的手刀被她躲過,可她哪裏是那人的對手,下一秒,就被一個黑衣男子牢牢按在牆上,一雙微涼濕潤的手牢牢捂住了她的嘴巴!

“小姐怎麽了?”連翹聽到顧菀真的叫聲,急忙又問。

顧菀真的臉被抵在牆上,看不見身後人的動作,她害怕極了,想要呼救卻發不出聲音,隻能不斷掙紮!

來人的身上似乎多處受傷,顧菀真胡亂抓撓的動作像是打到了傷處,她聽到耳後響起一聲悶哼,便更加用力的掙紮起來。

“啪嗒”一聲,一樣東西掉落在地。

顧菀真低頭,是一塊半大不小的腰牌,火折子剛剛跌到地上已經滅了,但借著映入的月光,顧菀真可以看到那腰牌上刻著的鶴紋。

顧菀真確認自己沒有看錯,臉色驟變。

在她身後的……竟是那個人的手下!

顧菀真在書裏見過,這些手持鶴紋腰牌的人,是一隊隱士,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直到後來,他們主子的身份才浮現人前。

這一股勢力,顧菀真就是開了掛也惹不起!

蒼天啊!顧菀真現在著實後悔,自己為什麽要踏進這間屋子,她不會被滅口吧?

不行不行,顧菀真覺得有必要自救一下,一定要討好身後這人!

“小姐怎麽不說話,奴婢這就開門進去了?”連翹有些著急,一邊問著,門外響起了開鎖的聲音。

院子前麵,是即將要進來的丫鬟,院子之後,是永襄侯府正在搜查盜賊的護衛,顧菀真感覺到身後的男子捂著自己的手有些脫力,估摸著受傷不輕。

她腦中一動,用盡全力咬在那隻手上,那手上之所以濕潤,是因為有傷口在不斷流血,她落口不偏不倚,正好咬在傷處。

趁那手吃痛一鬆的間隙,顧菀真趕忙大聲道:“連翹不要進來,我沒事!”

門外開鎖的聲音一停,連翹不放心的確認,“小姐?”

“把門鎖上,我沒事!”顧菀真用命令的口吻重複。

連翹隻得照辦,一陣鎖鏈跟木門的碰撞聲後,院子裏安靜了下來,隻有院外不時有護衛道:“這邊沒有,去那邊看看!”

顧菀真身後的男子沒有想到她會這麽做,不過也隻愣了一下,就準備再一次將她打暈。

顧菀真淡淡道:“我勸你別這麽做,想必一會兒護衛就會搜到這裏,你把我打暈,對咱們兩個都沒有好處。”

這人現在受傷,外麵護衛四處搜查,他很難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侯府,而他要是把顧菀真打暈,別人就會知道盜賊來過她的院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對她的名聲實在不好。

那人明白顧菀真的意思,低低問道:“你想怎麽樣?”

是一個低沉悅耳的男聲,像是泉水流淌過青石,直沁人的心脾。

這聲音也太好聽了吧!

顧菀真愣了愣,才回道:“你鬆開我,我就盡力保你無恙。”

身後的人沒有動作,顧菀真知道他是不信自己,輕嘖一聲,“人跟人能不能有點信任,我剛剛才把我的丫鬟支走,要是想害你,我讓她進來不就行了?”

“再說,你身上的傷口最少也有十餘處,再不包紮,怕是不用我動歪腦筋,你就會沒了半條命。”

顧菀真方才掙紮時,雖然背對著那人,但她也發現那人身上處處都是傷口,不然也不至於在打暈她的時候失手。

來人沒有說話,不過漸漸鬆開了她背負在身後的雙手。

顧菀真回過頭,身後的男子身形頎長,她一抬眼,就對上了一雙淡然幽清的眼眸。

顧菀真活了兩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雙眼,就像是一汪清泉流水,寧靜悠然,眼眸深處,卻又像是千年未化的冰山,神秘裏透著刻入骨血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