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請主子降罪
一夜輪回,第二日清早,那間房的士兵十個有九個染了風寒,渾身凍出凍瘡。
葉飄飄眾人依然著男人打扮,穿著士兵的衣服,沒事人一般送納蘭池帶著葉寧回國都,曲柳閑亦隨他回去,納蘭樂菱依然被捆綁起來,用一輛馬車關押起來秘密回國都。
等納蘭池的大部隊一走,葉飄飄與花遲等人立刻換了衣服,潛藏在納蘭池的部隊後麵,一來順道,二來可以隨時保護葉寧,就這樣跟隨眾人一起去了西楚國都,隻不過納蘭池完全沒有察覺而已。
臨走之前,葉飄飄吩咐夏蝶和綠羅道:“從這裏到國都,你們沿途將納蘭樂菱和傅淩天之間的事散播出去,並以納蘭池的立場揚言若傅淩天再不出現,便殺了納蘭樂菱和他的兒子!”
夏蝶和綠羅一抽,這分明就是小姐想借刀殺人!
“小姐,若傅淩天不出現呢?”夏蝶問,“況且,他根本沒有兒子,他知道這其中的作假把這當成謠言就不會來了。”
葉飄飄意味深長的一笑:“他會來的。”竹浪劍這麽名貴的東西,他都舍得送給納蘭樂菱,可見他對這個徒弟的重視程度絕非一般,就算他知道沒有兒子,納蘭樂菱的安危,他絕不會袖手旁觀。
於是,一路從邊關到西楚國都,所經曆過的郡縣和城池,都會被夏蝶和綠羅等人肆意散播一番。
而此時的納蘭樂菱尚不知道,她和武林盟主傅淩天的事已經在整個西楚傳得沸沸揚揚。
大燕國的天不比西楚,即使寒冬臘月,冷風陣陣,卻偶爾能見到若隱若現的太陽光線,半點雪花都沒有。
愜意而悠遠的白雲下,一座恢宏而巨大的山莊靜默立於小山峰之上,山川,大海,森林飛鳥,海鷗,該有盡有,全麵俱到,山莊四周用巨高的牆將莊內的一切包圍起來,仿佛把整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縮小容納在那座山莊裏了。
從半空中看去,那座山莊亭角飛簷,樓宇綿延,比皇宮還要大上幾倍,金字塔式的樓閣一棟連著一棟,樓閣的後方便是一望無垠碧藍的大海,站在樓閣上往四周望去,隻覺一覽眾山小。
那景致神奇而秀麗,氣勢雄偉磅礴,美麗而壯闊!雲霧繚繞間,仿若入了九重天宮仙境!
就在這山莊內的最中央,一棟最霸氣的樓宇矗立於水湖之上,樓宇四角飛簷,琉璃瓦上雕刻著兩條巨大的九爪金龍,呈飛龍蓄勢待發之勢,一眼望去,讓人震懾之極。
那樓宇的二樓,四扇房門微微敞開,帶著冷意的輕風拂過窗台前的紗簾,吹進入屏風後麵,一襲淡綠色華貴狐裘的女子坐在床沿,一隻細白的手輕輕替躺在床上的男子掖了掖被角,美麗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憂傷。
屋內燒著炭火,暖和了整個室內,可冷風仍舊順著屏風拂過她的臉頰,一縷發絲從耳側掠了過去,她的鬢間竟有了一根長長的白發,她用手撥了撥,渾不在意那根白發,隻望著床上雙眸緊闔的男子歎了口氣,神情間是化不開的哀愁。
她的旁邊還站著一名身著紫羅蘭錦服的女子,那女子容貌絕麗,一雙眸子黑亮如晶石,在眼眸的底層卻又似藏著些什麽,帶著幾分瞧不清的朦朧之美,下顎弧形十分完美,嘴唇不厚,卻很飽滿,紅潤而誘人。
“柔妃娘娘,您別擔心,經過君諾少爺的調息,以王爺的功力很快便會恢複的,柔妃娘娘,您已經多日沒有睡好了,先去休息一會兒吧,雲緋在這裏守著王爺。”穿著紫羅蘭錦服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雲緋。
柔妃聽了這話,又輕輕歎了一聲,那會被澹台滄瀾囚禁的時候她都沒有這樣惶惑不安過,仿佛將這一生的歎息都在這一個半月用盡了。
“逸兒沒醒,我如何能安心歇息。”
雲緋瞧著床上眉目緊閉的男子,臉上微微有些蒼白:“王爺若看到您這樣憂心,他也會很難過的。”
“我沒事。”柔妃回過頭看她,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嘴角露出一抹輕淡的笑,“雲緋,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你也是許久沒有歇息好了,下去歇著吧。”
雲緋搖了搖頭,這段時間她其實什麽也沒做,隻是看著柔妃一直守著他,可柔妃卻時時刻刻坐在床沿,連用膳喝水都在床前,離開也僅僅是迫不得已的那幾刹那。
一個月餘下來,她已經憔悴了許多,若讓澹台逸知道,會不會責怪她沒有照顧好柔妃娘娘?
自從一個多月前,君諾將澹台逸救回來,他便一直沒有醒過來,當她看到他渾身是血的那一刻,她以為自己的心跳也在那一刻停止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受傷!他那樣的男人怎麽會受傷?
從君諾口中得知他受傷的答案時,她幾乎難以置信,他竟然是為了一個女人而自損,還被那女人打了一掌,她甚至可以想像得到,腹部那一劍洞穿而過的傷也是為了那個女人。
那女人是誰?是之前他口中的葉飄飄嗎?
雲緋難以想像。他因為坎坷的經曆而冷血無情,人類的命在他眼裏就如同螻蟻,從來就沒有半分情意可言,對她也一直很冷淡,盡管她救過他的命,又為柔妃受傷。
他對別人冷心冷麵,從不假辭色,她一直以為他那樣的男子,就是冷漠無心的人,肯回答她的幾句問話便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已經是最大的特別,卻沒想,他也是有心的,也可以為了一個女人赴湯蹈火,為了救她寧可舍棄自己的性命。
這僅有的一點特別,與他心中的那個女人比起來,是多麽的微不足道,多麽的可笑!
雲緋眼底一黯,胸腔裏漫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瑟,忽然就嫉妒起那個女子,即便她沒看見過那女子的麵貌,即便她們兩人根本從未謀麵。
第一次,她抑製不住心裏的那股嫉妒。
她看向床上的男子,他的容顏依舊絕美如神,隻是添了抹難以形容的蒼白,俊美無儔的鳳眸緊閉,看不見裏麵的一絲波瀾,薄唇緊抿,比他平時更顯冷清而絕望。
王爺,王爺……你醒來看一看雲緋,睜開眼睛看看雲緋……
心底有無數的納喊,雲緋很想不顧一切的撲過去抱住那個俊美的男人,可是不能,不可以。
深吸口氣,她痛心疾首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壓製住心底那不為人知的狂烈愛慕。
就在她心緒百轉千回的時候,一道低聲的輕咳在二樓的樓宇裏輕輕響起,雲緋一怔,快步踱上前,柔妃已經先她一步,抓緊了躺在床上男子的手。
“逸兒,逸兒!”柔妃臉上浮上一絲喜色,半喜半憂的緊張地望著澹台逸。
澹台逸長長的睫羽微弱的扇了一下,慢慢睜開眼睛,一雙絕美鳳眸頓時撥雲見霧,映入兩人的視線。
沒有血色的唇依舊緊抿,他望著眼前的柔妃,緩緩坐起身,剛坐好,腹部和胸口便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他鳳眸微閃,眉宇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
一直守在一樓的君諾等人耳力何等厲害,聽到柔妃的呼喊,立刻飛一般從一樓奔了上來,看到已經醒轉坐在床上的主子,十三人走到床前,動作整齊,一掀袍擺,齊齊朝前跪了下去。
“屬下該死!未保護好主子,請主子降罪!”十三人齊聲道。
澹台逸冷淡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沒有說話,也沒有讓他們起身,隻是望向窗外,看著窗外的雲光似在想些什麽。
良久後,他才淡淡道:“本王睡了多久?”
“逸兒,你已經睡了一個半月了。”
君諾尚未開口,柔妃便輕聲答了一句,想著他這麽久一直未曾睜開過眼睛,心下一酸,兩滴清淚便緩緩從臉上滑了下來。
這一個半月以來,她連眼睛都不敢合上,每次挨不住睡著後,在夢裏都是他滿身是血的模樣,她便又驚嚇著醒過來,如此反複,她的精神也比從前糟糕了許多。
可他一直未醒,她好怕……他這一睡是不是就醒不過來了!沒有人知道她心中的那抹恐懼,她被澹台滄瀾囚禁,折磨了近六年,死撐著一口氣就是為了和她的兒子團聚,若是她活了,兒子卻死了。
那麽她活著,又有什麽意義……
“王爺,您終於醒了,您受了那麽重的傷,可把雲緋和柔妃娘娘嚇壞了。”雲緋站到床邊,滿心歡喜,雙眸璀亮眨也不眨的望著他。
澹台逸目光沒動,依舊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嘴角浮現一絲輕淡的笑容。
那笑雖淡,卻如同冰雪之中的千年獨蓮猛然盛開,美到了極致。一時間讓眾人都看得呆了一下,主子的笑容本來就少,除了對著葉飄飄,他何時笑得這麽溫柔過?
“逸兒,醒了就好,你餓不餓?傷口是不是還很痛?君諾,你快來給逸兒看看。”柔妃看見兒子笑了,心裏自然跟著開心,可他傷得那麽重,即使醒了,她仍然放不下心。
“是,夫人。”
他們十三人一直在莊內,所以從不管江湖進行的那些規距,尊重柔妃是因為她是主子的母親,皇宮的糾葛與他們從不相幹,因此他們一直稱柔妃為夫人。
君諾應了一聲便要上前,剛站起,澹台逸便製止了他,收回目光,凝聲問道:“把這一個半月發生的事說來聽聽。”
君諾臉色一變,朝身後的十二人看了一眼,那十二人也有微微的變色,澹台逸看著眾人的臉色,鳳眸微凝,沉聲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