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扯淡的天長地久

茶水過後,酒很快就拿過來了,配著兩隻洗的非常潔淨的酒杯,醇香的白酒倒進晶瑩剔透的酒杯裏,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痛飲欲望,很快就激發了林安琪的酒鬼加吃貨本能。

之前沒能進範特西KTV膜拜一下偶像的不快立刻被拋到九霄雲外。

第一盤是他們的招牌菜,小黃魚燒豆腐,林安琪迫不及待的舉筷,嚐了一口,不是一般的好吃,簡直就是非常非常的好吃,一盤鮮嫩碧綠的菜頭,竟然還有地道的老鴨湯,然後是湯俊峰最喜歡的牛肉,不過製成了一種冷盤似得很漂亮的牛肉凍。

那盤通紅的燒螃蟹端上來,林安琪苦難的看了湯俊峰一眼,表示作為內陸省份遠離江河湖海的人來說,如何優雅得體的去吃好一隻螃蟹,簡直就是一種艱苦卓絕的技術活兒。

兩個人很愉快的分享了一瓶白酒,為了拒絕吃那隻可怕的麻煩的螃蟹,林安琪心甘情願的多偏了一多半白酒。

讓人驚歎的是,這個女人除了臉頰上更加麵若桃花目若點漆顧盼生輝風情四溢以外,舉止如常。

在老板讚歎的目光中,她麵帶微笑淡定的看著湯俊峰和老板結賬,然後兩個人一起告辭出來。

雖然掐著時間,還是攆上了下班放學的人流高峰,計程車一輛輛緩緩地從麵前馳過,無論如何也沒有一輛肯停下來載客,湯俊峰看了一下時間,果斷拉著林安琪擠上一輛開往大雁塔方向的公交車。

湯俊峰忽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已經有幾年沒有這樣擠過公交車了?

雖然西安的公交是他最熟悉的,還是略顯陳舊的車廂,還是那種神人齊聚,奮勇爭先的的氛圍,林安琪身上的那種長裙很不適合做這種搶跨式運動,湯俊峰隻得緊緊地牽著她,擋在她前麵衝鋒陷陣。

這就是傳說中的西安晚高峰,林安琪跌跌撞撞,四顧莫名。好在湯俊峰個子很高,勉強搶了一個扶手拉住,然後把她攬進懷裏。

林安琪耳際喧鬧的嘈雜似乎瞬間全部在退去,她的頭正好貼在他心跳的地方,強勁的心跳衝擊著她的耳膜,林安琪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地環住他的腰,然後繼續有一絲小小的竊喜:謝天謝地,他似乎沒怎麽表示反對。

忽然之間,她竟然有了一種卑鄙齷蹉的念頭:但願這輛公交車就這樣一直開下去,永遠也沒有終點才好。

女售票員粗著喉嚨叫喊道:“大煙塔到咧,大煙塔到咧……”林安琪慌忙鬆開自己的手臂,心裏有種強烈的羞愧,自己……是不是有些入戲了?

咳咳……還當自己是初戀小女生呢?趕緊麵壁去,戚!

遠處的商務樓頂開始有廣告招牌次第亮起,赤橙黃綠青藍紫,西安街頭又開始籠罩在一種厚重霧藍的深遠飄渺裏,仿佛每一處都帶著嚴重的懷古情緒。

湯俊峰拉著林安琪的手,兩個人拾階而上,古塔裏安靜而又冷清,隻能聽見彼此的腳步聲,甚至是心跳聲,好像瞬間就拋棄了外麵的兵荒馬亂,走進一種沉寂的永恒。

站在塔頂,有風清涼涼的吹在臉上,華燈初上的西安迷離的美不勝收,湯俊峰可能是酒多的緣故,攬著林安琪的肩頭突然滔滔不絕起來。

他告訴林安琪大雁塔是他在西安讀書時來的最多的地方,他指給她看遠處恢弘壯闊的地方,一一告訴她那些古色古香的地名:案板街,騾馬市,飲馬池,德福巷,鍾樓,鼓樓,端履門……語氣裏那種莫名的情緒,不知道是感傷抑或是緬懷。

隨著他的話語,林安琪仿佛一步步踏進昔日的繁華的長安街道。

長安古市,街道兩邊,店鋪林立,路上美女如雲,適合飲酒作樂,適合豪俠耍寶,適合風花雪月適合談情說愛……抑或有一個絕世的女子偶遇了一個驕傲的騎著金玉縷鞍驊騮的王孫公子,然後開始一段蕩氣回腸的絕世之戀。

她微笑著看他熠熠生光的臉龐,怪不得他對西安這樣上心,寧肯舍近求遠,除了他的導師突然病情加重,也許是覺得快結束單身了,趕緊過來緬懷一下曾經逝去的青春年華吧?

湯俊峰的眼神裏流淌著一種莫名的情緒,不知道是憂傷還是思念?他凝視著遠處,仿佛在魂遊天外,彼時彼地,他也許在想著遙遠的某一件事某一個人。

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會是現在陪在他身邊的這個人。

突然的,林安琪感到虎軀一震,明白了他為什麽斷然拒絕帶她去真愛範特西,卻不辭勞苦自甘下賤的帶著她哪怕是擠公交車也要來大雁塔。

就算是他帶著自己擠了傳說中的西安公交,就算是自己聽見了他澎湃的心跳那又如何?

他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可以聽他肆無忌憚傾述的人,他可以帶著她跑到大雁塔緬懷他美好的青春,也可以不帶著她,她之於他就像她現在還捏在手裏的那隻塑料花環。

林安琪不禁有些刻薄的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自作多情,自己到底還是凡塵俗女一枚,居然時時刻刻不由自主的就要惦記一下拖泥帶水。

跟著湯俊峰走出大雁塔時,她悄悄地把手裏的花環棄在塔內。拋棄那隻漂亮的花環,她不覺在心裏歎息一下,猶有不舍,但是,她又為自己終於恢複了這份必須的清醒淡定感到慶幸。

他和她應該隻是那種幹幹淨淨的男女關係,並且應該是最短命的那種,無關任何責任義務,無關扯淡的天長地久。

林安琪心裏很清楚,他們彼此已經是心照不宣了,這種事情,誰先動了凡心誰就輸,並且會死的很慘很慘兼賣相難看,那種直接挑戰社會道德底線的事完全是自尋煩惱。

林安琪雖然有些間歇性腦殘,唯一的好處就是,大多數的時候還是比較本分務實的,多少知道些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輪到她頭上,知道自己並不可能比大街上走的任何一個屌絲女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