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的眉頭狠狠一跳,有些驚慌的看向小廝,卻怎麽也不想起這個眼前有些眼熟的小廝是在哪裏見過。
“我知道了,我明日就去拜訪老夫人。”
小廝拱了拱手,也就告退了。
方氏問身旁的王嬤道:“他是哪個院子的人?你知道嗎?”
王嬤嬤搖搖頭,亦是一臉疑惑,“看起來眼熟,但是想不起來是哪兒院子的。可能是哪個掃地的小廝被人買通了送信。”
方氏也就沒有追究,帶著王嬤嬤一行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偏院裏,璽珠的肚子又疼了,春梅看著璽珠窩在**,弓成了蝦子,急的團團轉,“姨娘,我還是去請了大夫過來吧。”
從二小姐成親那日起,璽珠的肚子就時不時開始疼起來。也稟報了楚謙,請了大夫過來,但大夫每次都說沒事兒,開了兩副安胎藥就走了。
璽珠額頭滿是汗水,緊閉著眸子,雙手死死的按在小腹處,幾乎疼的要說不出話來。
春梅一咬牙,便道:“不行,奴婢還是報了老爺請大夫過來,若是孩子真的出了什麽事,姨娘你可怎麽辦?”
到時候老爺一生氣,便是她們這些下人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正要出門,手腕卻被一隻纖細的手抓住,春梅回頭看到璽珠絕美的臉上,一雙大眼睛水漣漣的望著她。就算已經疼成了這個樣子,她眼裏依然鎮定。看的春梅鼻子一酸,姨娘這麽好的人怎麽就得不了好報哪?
“去找少夫人。”璽珠氣若遊絲的說道,“請她悄悄派大夫過來。”
璽珠強撐著說完,便再無力支撐,癱軟在**強忍劇痛。報給楚謙,請的大夫就必然會經過方氏,她早該上心的,早便該防備方氏。
現在,璽珠閉著眼,捂著小腹的手顫抖蒼白的仿似透明,現在怕是已經晚了。
“是,是!姨娘您一定要堅持住,奴婢這就去找少夫人!”春梅恨恨的一抹眼淚,起身衝了出去。
紀雲卿得了春梅的消息,馬上便派璃星請了自己相熟的大夫,扮作下人到了璽珠姨娘的住處。
隻她心裏也有些發涼,照著春梅所說,那個孩子怕是……
垂頭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知是不是懷了孩子的關係,她最近是越發見不得孩子和母親受苦了。隻東府這麽個人口不算多的府邸,卻也像是龍潭虎穴般,想平安生下自己的孩子,竟這般難。
“少夫人,喝藥了。”琉月端了一碗黑漆漆的藥汁進來,笑嘻嘻的放在紀雲卿麵前。
紀雲卿皺眉,還沒開始喝,嘴裏就已經發苦了,“還沒完嗎?”
“少夫人放心,這是補藥,以後都要喝的。”琉月看著紀雲卿整張臉都皺起來了,掩嘴偷笑。
外麵走進來一名穿著素白長裙的婆子,正是前幾日李氏送來的楊桃。
她問過安之後,先是看了一眼屋裏的擺件和熏香花草,才把目光放在紀雲卿麵前的湯藥上。見紀雲卿皺著眉頭,楊桃笑道:“少夫人還是委屈些,這些都是對孩子有好處的藥,現在苦了,以後孩子會甜許多。”
紀雲卿點點頭,客氣的說:“我明白的,麻煩楊嬸子了。”
“這是奴婢該做的。”
這些時日,凡是她要吃要用的東西,都要經了楊桃李杏二人的手。她們二人是醫館出身,對孕婦禁忌更加清楚明白。
隻紀雲卿也不敢真的放心她們二人,畢竟不是自己手裏出來的,她們檢查過的東西,都會經璃星琉月二人再檢查一遍。
不是她心思陰暗好揣測他人,實在是她能有這個孩子已經是老天保佑,她不想因著一點疏忽出事。
方氏在第二天請過李氏安之後,便尋了個借口出門,遮遮掩掩的到了西府側門,快速閃了進去。
由丫鬟一路引著到了裴氏屋子,裏麵通透明亮,香煙嫋嫋。正中放著一隻小小的佛龕,金佛慈眉善目的看著前方,裴氏穿著一身黑紅的刺繡長裙,頭發用金簪挽成發髻垂在腦後。看起來便是氣勢威嚴。
方氏坐在裴氏對麵,不滿的嘀咕道:“老夫人叫我來作甚?這不年不節的,若是讓人發現我來這裏,報到母親麵前,怕是要不高興。”
東府和西府向來隻是維持表麵的和氣,這點人盡皆知。
裴氏也不與方氏周旋,直接命令道:“除掉紀雲卿的孩子!”
“你說什麽?”方氏被裴氏的話驚的幾乎要跳起來,瞪大雙眼看著裴氏,“老夫人說什麽?”
裴氏皺眉,“除掉紀雲卿的孩子!”
紀雲卿的孩子不能留,東府現在本就如日中天,若再讓楚瀟寒有了麟兒,以後哪裏還會有人記得他們西府?
而且,一個楚瀟寒好解決,但若是一家子都出了事,總會引人注目。他們西府想要壓東府一頭,這個孩子絕對不能留。
方氏驚慌失措的僵在椅子上,“您這是什麽話?我怎麽可能去害我的孫子?”
“嗬,別給我裝模作樣。”裴氏冷笑,“難道你還要告訴我,你把那個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孫子,舍不得下手?”
方氏神色尷尬,不自然的動了動身子,攏著衣袖道:“不管怎麽說,瀟寒也是我名義上的兒子,我怎麽可能心狠手辣的害他們?”
“你真想好了?”裴氏反問,一雙有些陰沉的三角眼輕蔑的看著方氏,“若是紀雲卿的孩子真的平安生下來,東府就徹底沒你和你兒子什麽事兒了,你真的舍得放棄這麽一份家業?”
東府現在基本上可以說大半在楚瀟寒的手裏,若是他沒有孩子,將來少不得要扶持自己的弟弟。但若是有了孩子……
方氏心中權衡著利弊,“可是若是被人發現了,不說我的名聲沒了。怕是以後母親也會和我起了隔閡,對城兒也沒什麽好處。”
她眼珠子轉了轉,“不管怎麽樣,我既然名義上他們的母親,自然要一碗水端平。這件事我是絕對不會做的。不過有時候我身體不適,便是府裏發生了什麽,我怕是也沒心力追究。”
這便是要給裴氏行方便的意思。方氏心裏想的好,既然裴氏這麽焦急的要除去紀雲卿肚子裏的孩子,那就算自己不做,她肯定也會另找人動手,自己隻要耐心等著便是。
若是此事成,紀雲卿肚子裏的孩子沒了,對她有百利無一害;若是沒成被人查出來,也牽扯不到自己的身上。既然有這麽好的事情,自己何必去趟這趟渾水,隻要坐收漁利就好。
隻方氏心裏在想什麽,裴氏又怎麽不知道?
裴氏聞言隻是眯了眯眼,道:“你別給我動那些歪心思!還想借我的手?歇歇吧。這件事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老夫人總不好逼人太過吧?”方氏抬頭看裴氏,卻被她陰狠洞悉的眼神逼得心慌,“兔子急了還咬人哪,若真是逼急了我,我就去母親麵前把這件事給抖出來!到時候就算老夫人想要下手,恐怕也不容易。”
本以為這樣可以恐嚇住裴氏,誰知裴氏卻隻是冷聲道:“那你去啊。”
方氏驚訝的抬頭看裴氏,“你!”
“隻要你不管你娘家弟弟,那你就盡管去!”裴氏繼續說道,“你以為方萬德是怎麽從上次事情中脫身的?沒有追究不代表沒有證據,隻要我把那些東西交給衙門……”
“你,你在說什麽?”方氏揪緊了衣擺,心髒急跳。
弟弟是自己娘家的寶貝,若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方家就要完了!
“你們方家的事情我知道的可不是這一星半點兒。”裴氏微微俯身靠近方氏,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說要是我把知道的事情都給放出去,你們方家會怎麽樣?方萬德必定是要進大牢的,嘖嘖,他那麽一個細皮嫩肉的人,若真是進了大牢不知道撐不撐得住啊。”
方氏臉色發白,她這話是什麽意思?她隻是在詐嗬她吧?
“若是你們方家知道,你是為了一個和你沒有什麽關係的孩子讓你弟弟進了大牢,你說他們會怎麽樣?”裴氏又問。
他們會剝了她的皮!
方氏腦子裏立刻蹦出來這句話。
“對了,還有關於前東府夫人的事情。”裴氏慢條斯理的繼續說,“若是東府知道,也不知道他們還容不容得下你!”
方氏本就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斷了,癱坐在椅子上,覺得渾身都是冷汗,便是屋子裏的嫋嫋檀香氣息也不能讓她心情平靜下來。
“你到底想要怎麽樣?”
裴氏眼神流露出幾分得意,扔給方氏一包藥粉,“除掉紀雲卿肚子裏的孩子。”
方氏盯著藥粉看了許久,終於顫抖著手抓起來放進懷裏,抬頭看了一眼裴氏。她滿是皺紋的臉看起來陰沉如羅刹,方氏覺得,自己以後怕是都要被裴氏捏在手裏,任她玩弄。
她看了一眼裴氏身後端坐平和的金佛,覺得甚是諷刺,“老夫人果然不是常人,威脅殺人這種事在佛祖眼底下也說得這般坦然,也不怕佛祖知道怪罪。”
說完,再不敢看裴氏一眼,起身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