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抖著聲音,也跟著哽咽,“可算是回來了。”
紀雲卿心裏一酸,低下頭掩麵上不自覺流露出來的難受。心裏想著,出嫁女是客,回趟娘家竟這般艱難不舍。
溫景濯帶著仆人丫鬟手裏端著禮物,落後楚池絮一步。看到楚池絮與李氏兩人相擁而泣,眼裏閃過一絲心疼,上前勸道:“夫人,別傷心,對身體不好。而且,你這樣哭,怕一會兒祖母就該誤會你受在誠國公府了委屈。”
方氏也一臉擔心的上前勸李氏道:“母親,池絮今日回來看您,我們該開開心心的,莫要擾了興致。”
李氏連連點頭稱是。扶著楚池絮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她麵色紅潤,雙眼水潤但無一絲委屈掩藏的神色,心裏便放下了大半。拉著楚池絮的手,走進大廳。
眾人這才隨著兩人進了大廳,分主次位坐下,待楚池絮與溫景濯按照禮製一一見禮過後,方才露出歡喜的情緒來。
“祖母。”楚池絮從身後的仆從手中捧出一個盒子,親自送到李氏麵前,輕聲道,“這是一隻百年老參,給祖母補身子再合適不過。”
她已抹幹了眼淚,原本尚顯稚嫩的臉多了一絲獨屬於女人的風韻。發髻高挽梳成婦人發飾,一身紅色錦衣婷婷立在李氏麵前,多了沉穩少了棱角。如含苞的花兒終於開了,蒙塵的珠子終是露出了光輝。
紀雲卿打量著暗暗點了點頭,楚池絮今日甚至把額頭露了出來,似是已完全不在意額頭的傷疤。
李氏眼裏亦是欣慰,順著楚池絮的話向盒子裏看去。她一生都是富貴裏養過來,什麽好東西沒見過,隻這一看,便是她也是吃了一驚。
紅色錦盒裏躺著一支極粗的人參,隻旁邊的根須也有成人的手指粗細。
李氏微微皺眉,說道:“這人參,隻怕快要千年了吧?你回家,何必帶這麽貴重的東西?”
千年的人參,別說用來補身子,是可以救命的。
楚池絮笑道:“祖母疼我這麽多年,哪裏還比不上一支人參?孫女兒雖比不上孫子,可是在祖母麵前盡孝,但希望祖母健康喜樂的心情卻是一樣的。祖母您就收下吧。而且這是婆母專門為祖母準備的。”
“是你婆婆準備的?”
溫景濯上前一步拱手為禮,亦笑著說道:“這的確是家母準備的,還望祖母不要嫌棄。”
“親家母客氣了。”李氏示意身後的丫鬟上前收好,“代我向誠國公夫人問好。”
楚池絮露出笑意,又回身把給楚謙和方氏準備的禮物送到二人麵前。
楚謙的是一套上好的筆墨紙硯,方氏的是一套茶具。雖也能看出品相極好,但是也稱不上珍品,與李氏的人參比起來,價值差了不是一絲半點。
楚池絮笑顏如花,介紹著禮物的來處,似完全沒有看到方氏不滿的臉色。把東西交給兩人身邊的丫鬟小廝,又回身去取送與楚瀟寒與紀雲卿的禮物。
送與楚瀟寒的是一枚和田白玉雕琢而成的祥紋玉佩,紀雲卿的則是一支精雕細琢通體雪白的玉簪。便是遠遠看去,也能看出兩樣東西品質不凡,價值不低。
李氏紅了眼睛,看著送與自己的茶具也越發不滿。李氏的禮品比她貴重也就罷了,為何就連紀雲卿兩人的禮品都比她的要好上脊背?
“這玉簪真是漂亮。”
紀雲卿摸了摸玉簪,上麵花紋是和楚瀟寒玉佩一樣的祥紋。雕琢手法不似民間匠人之手。她微微轉動簪體,果然看見在簪子不起眼的部位有一個小小的‘司’字,正是宮廷裏司珍閣的標誌。
她眨了眨眼,這應是誠國公夫人從宮裏受的賞賜,“這麽貴重的東西送給我可以嗎?”
楚池絮笑著抽出紀雲卿手裏的發簪,直接插到紀雲卿的發髻上,一邊欣賞紀雲卿嬌態一邊說道:“自然可以。這時宮裏的一位妃子送與婆婆,婆婆又送給我的。我一見便覺得嫂子和它極配,嫂子不要推辭了。”
既然都如此說了,紀雲卿便也不再說什麽。
仆婦手裏還捧著幾個盒子,楚池絮轉身命她們把這些送去後院楚謙的姨娘,算是謝謝這麽些年她們對自己的照顧。
“是。”下人魚貫而出。
溫景濯全程微笑看著楚池絮,對她的做法無一絲質疑,眼裏的寵溺滿的幾乎要溢出來。
紀雲卿與楚瀟寒兩人對視一眼,微微努嘴一笑,心中的擔心倒是都放下了。李氏和楚謙亦是不斷點頭,越看溫景濯越覺得滿意。
長得好,人才好,家世也好,做人有擔當。最重要的是對楚池絮的寵愛,這種男子可不是隨便在大街上便能撞上的。
隻有方氏神色不滿,怪聲怪氣的說:“池絮回來路上很辛苦嗎?”
“母親擔心了。”楚池絮清冷著笑意,微微點頭,“算不得辛苦。”
“那就好。”方氏按了按嘴角,垂眸歎了口氣,“我還以為是你忙暈了頭,尊疏都分不清了,所以送錯了禮物。”
幾人的眼光都落在方氏的身上,李氏與楚謙眼裏是警告,讓她不要在這個時候惹事。楚瀟寒和紀雲卿兩人隻是冷眼看著。
楚池絮狀似驚訝的張大嘴,愣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母親這是嫌棄我送您的禮物不好嗎?”
“這次怎麽可能?”方氏挑挑眉,冷著聲音道,“我隻是有些傷心,我與你父親辛苦養育你這麽多年,竟還比不上、你嫂子在你心中重要。這送禮,雖說是禮輕情意重我們收禮的不該計較,但凡事就怕個比較,這一比,情意重不重就出來了。”
廳裏一陣沉默,楚謙眉頭隱隱抖動,似在隱忍怒氣。
楚池絮徹底冷下臉色,淡淡的道:“母親這話說得沒錯,情意這個東西就怕比較,要不是大嫂,我還真不知道什麽叫對我好!”
“我也沒想到,母親一個長輩,竟然會對禮物這般不滿。”楚池絮繼續道,“畢竟當初我嫁人的時候,母親可是一點添妝……當然了,我作為晚輩是萬萬不敢伸手向長輩要東西的。隻我也沒想到母親會覬覦嫂子的禮物,這情意本就是真心換真心,母親說是不是?”
方氏被這些話一噎,皺眉的看著楚池絮,總覺得她這次回來有哪裏變了。
楚池絮臉上無一點笑意,仿佛又成了在東府時那個被人忽視的冷美人,“既然母親覺得禮物不合心意,那便先還給我,等我挑了合適的再給母親送來如何?”
方氏扭著帕子,後知後覺的總算是發現大廳裏氣氛有些莫名的凝滯。她猶豫了一下說道:“不是我覬覦她的禮品。隻是我自認這麽些年來,我也是把你當做親生女兒來看,所以……”
話音隨著對麵楚池絮越來越譏諷的笑容變低,方氏惱羞成怒,臉龐漲的通紅。竟是不管不顧的站起來,指著楚池絮就要大罵。
突的身邊楚謙沉聲喝止道:“夠了!”
方氏被驚得一抖,委屈的看向楚謙,聲音弱如蚊蠅,“老爺。”
“你作為一個長輩,這副作態成何體統!你若真是看不上池絮的禮物,便不用要了,還給她!”
楚謙狠狠的瞪了一眼方氏,心中剛對她起的感情消下去了一半。方氏被這一眼看得心裏涼了一半,立在原地不敢說話。
楚謙冷哼一聲,起身對溫景濯道:“賢婿,這裏還是留給她們女人家說些體己話,賢婿便與我去書房談談怎麽樣?”
“遵命。”溫景濯微微施禮應下,回頭安撫的看了看楚池絮,才隨著楚謙去了書房。
楚瀟寒拍了拍紀雲卿的肩膀,也跟著出去去了書房。
紀雲卿放鬆身子靠在椅背上,冷冷的看著方氏無措的樣子,還以為她被紀雲瓔教的有了些長進,誰知還是這幫莽撞不知禮數。
若是單說演戲,方氏是絕對比不上紀雲瓔的。這麽多年在紀家,紀雲瓔柔弱的樣子就是戴的牢牢的,不管自己怎麽抓了什麽證據拆穿她,她都能一副受害人的樣子在馮氏麵前哭訴。這點紀雲卿還是極為佩服的。
“絮兒。”李氏招招手,喚了楚池絮坐到自己身邊,問道,“在府裏可有什麽難處?”
“祖母放心。”楚池絮臉上帶著暖意,說道,“誠國公府裏很好,下人們都知禮不敢逾越主子。婆母也把我當做女兒疼愛,擔心我早上起得太早會累,還免了我去晨昏定省。婆母說,隻要我和,夫君好好的,便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李氏一徑點頭,又擔心的說,“但你也要知道規矩,不要怠慢婆母,畢竟不是自己家。做人兒媳的本分要盡好。”
“是,祖母教誨,我一直謹記在心。所以雖然婆母說不用晨昏定省,但我每日去看望婆母不敢懈怠。”楚池絮不好意思的低頭笑笑,“婆母好像更加喜歡我了。昨日我去,她還讓我跟著學習處理府裏事情,說是想讓我早些學起來,好幫幫她。隻是我一直擔心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