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又氣又怒,卻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回頭看到紀容豫一臉擔心瑟縮的樣子更是厭煩,“他們這樣欺負你母親,你都不知道動一動!去把手杖給我撿回來!”

紀容豫粗短的脖子一縮,心裏還在想著這一鬧不知道自己以為的生活排場會不會受到影響,聽到嚴氏的嗬斥急忙去撿回了龍頭拐杖。

馮氏把拐杖握在手裏,總算是覺得有了些底氣。

她知道今日怕是討不到什麽好處,紀容軒父子是貼了心要清算,還有楚瀟寒在這裏。若是再繼續糾纏下去,說不得還要吃大虧。便撂下兩句狠話急急向外走。

嚴氏和紀容豫兩人急急跟上,三人咒罵著數落著紀容軒一家離開了。

“總算是走了。”紀南琛舒了一口氣,便忙去查看紀雲卿的情況,“我妹妹沒事吧?”

紀雲卿微微抬頭,向著紀南琛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哥,我沒事。你還是看看父親怎麽樣了,他,很傷心的。”

紀容軒已然回過神,人也平靜下來,“我沒事。瀟寒,先把卿兒抱進屋裏去吧,想必大夫很快就來了。”

大夫果然很快便來了,楚瀟寒剛把紀雲卿放在她原本閨房的塌上,丫鬟便帶著大夫進來了。

大夫仔細的查看了紀雲卿的傷口,一邊清理上藥,一邊道:“傷口不是很大,隻是有些刮傷血管,才會血流不止看起來嚇人。上了藥,休息個一兩天便好了。”

圍在一旁擔心不已的三個男人這才放下心來,紀雲卿心裏還惦記著楚瀟寒的傷口,說道:“大夫,我夫君也受了傷,麻煩您幫他看一下。”

“好。”

楚瀟寒心裏一暖,嘴角露出些許笑意。

紀南琛扯扯紀容軒的衣袖,向他使了個眼色,紀容軒會意,對紀雲卿道:“卿兒,今日天色已晚,你們便在這裏吃過晚膳再走。”

說完,兩人便出了房間,說是要去吩咐丫鬟準備晚膳。

紀雲卿轉眼看向窗外,太陽已落了下去,大片大片的橙紅色雲彩布滿整個暗藍色天空,像是厚重的織錦落在夜裏的湖麵上,讓人震撼不已。

這一日確是讓人覺得很是震撼,震撼又讓人覺得莫名的壓抑,紀雲卿愣愣的靠在軟枕上盯著窗外。

大夫已經處理完她的傷口,拉著楚瀟寒轉去了屏風後的浴室,裏麵傳來兩人輕輕的說話聲,和淅淅索索的脫衣服聲音。

他擋下了那一杖,不知道傷的重不重。

不一會兒,大夫便走了出來,留下了一些藥膏和兩張方子,離開了。

楚瀟寒整理好衣服走出來,蹲在紀雲卿仰躺著的榻前,就這樣看著她沉思的側臉,沒有說話。

隻是這樣看著,他已然覺得滿足。

紀雲卿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她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充滿柔情的,纏綿的如絲般慢慢纏繞上她的身體。她卻覺得異常的平靜,原本要焚燒她的怒火遇水般消失了。

她就這樣盯著天上的雲朵變換,腦海裏空白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的雲徹底變成了黑色,星辰慢慢顯露。

房門突的被推開,紀南琛驚訝的看著裏麵一躺一蹲的兩人,“怎麽不點燈?”

紀南琛是來告訴他們晚膳準備好了,這般黑的房間,也沒有一點聲音,他還以為他們兩個已經回府了。

晚膳桌上有些安靜,因著今日發生的事情,他們興致都不高。紀南琛努力的想要調節氣氛,卻沒有成功。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們很難笑出來。

最後,紀南琛也放棄了,放下手中的玉筷,對紀雲卿道:“你不要擔心祖母那邊。我和父親商議過了,明日便先去官府,告她不慈!”

紀雲卿一怔,“這樣好嗎?晚輩狀告長輩,名聲上便落了下來。”

“這也是沒辦法,她明白著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我們隻能想辦法自保。”紀南琛苦笑,“雖說鬧上公堂不好看,也總比我們辛苦這些年被淨身出戶的好。”

紀雲卿默然。哥哥說的有道理,馮氏必然不會輕易放手這龐大的家產,到時候鬧起來,馮氏說兩句哥哥和父親也是會落個不孝的名聲。

反正都落不到好名聲,不如直接去了官府攤開來講,還能有些明白人知道馮氏的跋扈,明白他們的迫不得已。

紀容軒也安慰紀雲卿,讓她不要擔心他們這邊的瑣事,隻管在東府照顧好自己和楚瀟寒便是。

“是,父親您放心吧。”紀雲卿勉強咧出一個笑來。

吃過晚膳,紀容軒便命令人安排馬車送他們回去,“你們兩個匆忙出來,必然沒和府裏人說。還是趕緊回去,不讓讓家裏人擔心。”

紀雲卿明了父親是擔心他們二人留在這裏再被大房的人騷擾,她亦不願因著自己的緣故再引來大房的人,便沒有推辭。叮囑了紀南琛好好照顧父親之後和楚瀟寒二人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一路上,楚瀟寒緊緊握住她的手,紀雲卿掙也掙不開。甚至在到了東府下馬車後,楚瀟寒便彎身橫抱起紀雲卿,大步向府裏走去。

紀雲卿驚叫一聲就去推楚瀟寒,“你放我下來。”

“你受傷了。”楚瀟寒一動不動,牢牢托住紀雲卿的身體。

“我隻是頭上有個傷口,又不是腿斷了!”紀雲低吼。

可楚瀟寒平時看起來是個文弱書生,身上力氣卻不小。至少他輕鬆的托抱起紀雲卿,任她怎麽掙紮雙臂也未晃動,更沒有放開她。

進了府,一路遇見的下人都是驚大了眼睛,呆愣在原地看著兩人。

紀雲卿滿良通紅,雖說黑夜大家都看不清,她還是把自己埋進了楚瀟寒的懷裏。心裏不停地嘀咕著,他到底想要幹什麽,從追去紀府,便一句話也沒有。

她……其實還是想聽他怎麽說的。

一路上的下人出了驚訝,還有嚇到的,尤其是站在雲萃院門口等了一個下午的璃星和琉月。

“少夫人!您這是怎麽了?傷到哪裏了嗎?”璃星率先奔過來上下打量著紀雲卿,身後跟著也是一臉擔心的琉月。

還不得紀雲卿回答,雲萃院裏的仆人也聽到了聲音。幾個丫鬟跑出來,連連詢問紀雲卿身體是否不適,要不要請大夫。

紀雲卿忙搖頭,“我沒事。”

眾人麵麵相覷,琉月一眼便看到紀雲卿額頭上的傷口,“少夫人,你頭上……”

“隻是個小傷。”紀雲卿又尷尬又害羞,低聲讓楚瀟寒放開她,隻楚瀟寒自顧自的往寢室走,似是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

她隻得扯出個幹笑,道:“我真的沒事,你們不要擔心。你們也忙了一天,都早些去歇息把。”

話說完,已經被抱進了寢室,楚瀟寒用腳踢上門,抱著紀雲卿進了裏間。

輕輕把紀雲卿放到**坐好,楚瀟寒小心的看著她頭上的傷口,一雙濃眉皺得死緊,“疼嗎?”

紀雲卿搖搖頭,想起楚瀟寒背上的傷,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楚瀟寒笑了,從袖袋裏取出藥膏放到紀雲卿的手裏,“幫我上藥可好?”

“為何還沒上藥?”紀雲卿一下子便著急起來,一把拉過他便去解他的衣襟,“方才大夫幫你看的時候為何不上藥?若是傷勢耽誤嚴重了怎麽辦?”

楚瀟寒笑而不語,任由她念叨擺布,去了外麵的外套。

紀雲卿下床用剪子剪了剪燈芯,把燈火挑亮些,回神推著楚瀟寒趴在**。就這燈光,她小心的拉下楚瀟寒的內衫,在後背正中偏右果然有一處小兒拳頭大小的黑青色。

她倒吸一口涼氣,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撫過那出黑青,“不疼嗎?也不說。”

“不疼。”楚瀟寒悶悶的聲音從她手下傳來,“我隻是有些生氣,我到底是沒護住你。”

微微側身,他看向紀雲卿頭上的傷口,聲音裏帶著懊惱和氣氛,“我到底是沒有護住你,才會讓她傷了你。我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看你受傷。”

紀雲卿垂眸沉默著把楚瀟寒推回到**,努著嘴打開藥膏,一股刺鼻的藥味衝鼻而來。她細指挑起一點,輕輕抹到楚瀟寒後背的黑青上。

“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楚瀟寒繼續道。

隨著他說話,身體起起沉沉,卻始終安穩的伏在她的指下。橘黃色的燈光落在他背上白皙的肌膚,像是一隻巨大的獸臣服與她。

“今日之事是我太過大意,才讓她鑽了空子。你放心,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許是因為受傷,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脆弱,“以後,便是再生氣,也不要一個人不留一句話便跑出去。我會擔心。若是今日我沒有趕到,你要怎麽辦?”

“那拐杖落在我的身上我尚且受不住,何況你一個嬌弱的女子?”

紀雲卿手指顫了顫,咬牙瞪著楚瀟寒。他這是犯規,明知道自己已極心疼他的傷勢,還用這種有些可憐的語氣讓自己不要生氣,說著那些擔心自己的話。

這樣便是她再大的火氣也不好意思發出來了!

他絕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