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上前取過盒子,交給皇後。

盒子是紫檀木的,上麵雕著白鳥朝鳳的花樣,精致小巧。皇後打開盒子,裏麵鋪著藍色錦緞,上麵躺著一支白玉簪子。那簪子繁複精美,雕工精細。

“這支簪子是二皇子親自畫了圖樣送來給臣婦,特別交代臣婦一定要自己動手,絕不可外泄出去,讓人仿了。二皇子孝心真是讓人感動。”紀雲卿微笑著說明。

皇後聽了更加喜不自勝,再看那簪子便更覺喜愛。像個孩子似的歡喜,讓嬤嬤換下頭上的鳳簪,拿著鏡子照了照,問道:“可好看?”

嬤嬤忙彎身恭維道:“娘娘戴上自然是好看,而且還是二皇子送的生辰禮,便更漂亮了。”

這話說在了皇後的心坎裏,其實她什麽珍寶沒見過,隻這是自己兒子送的,便是普通的木簪在她眼裏也強過所有的奇珍異寶。

皇後看向紀雲卿的眼神更加親切,吩咐一旁的宮女道:“給少夫人看座。”

紀雲卿這次倒是沒有拘謹,大大方方的坐在座位上,目光清明,麵容自信。

“夫人今日進宮是為了把貢品送到司珍閣吧?你們琳琅閣的物品精致巧思,本宮很喜歡。”皇後指了指自己寢殿方向道,“本宮那裏可是有很多東西都是皇兒從你店裏挑選出來的,我見了都愛不釋手。”

“謝皇後娘娘稱讚。”紀雲卿微微垂眼道謝,笑得自信,“我也一直督促鋪子裏的師傅,讓他們多想些好玩的玩意兒,畢竟做首飾生意,賣的就是個新奇漂亮。”

“這話倒是真的。”皇後點點頭,“首飾翻來翻去也就那幾樣,大概形狀又不能改,隻能在紋樣新奇上下功夫。不過這首飾也容易仿,你要小心些。”

“這倒是無妨。我們店裏有自己獨門的製作手藝,便是他們仿出來也有區別,何況材質上也不一樣。”紀雲卿毫不在意,京城裏還沒人敢用一模一樣的貴重材質仿製他們的首飾,就是因為做不出一模一樣的,隻是相像賣不上大價錢。

兩人又聊了些閑話,皇後絕口不提關於朝政的事,便是偶爾提到二皇子,也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稱讚驕傲。

紀雲卿對此很滿意,雖說他們和二皇子的聯係現在不是想斷便能斷的,隻誰也不想老是被敲打利誘不是。

說了會子話,紀雲卿便起身告退。

皇後臉上的笑意慢慢淡去,眼眸回歸平靜。斂了笑的皇後少了幾分溫潤,多了幾分威嚴。

嬤嬤俯身道:“奴婢看見她的時候是在內宮的小湖旁,便派人去查探了一下。她從司珍閣出來便被貴妃的人給攔了去,在殿裏聊了一會兒,話裏話外有著拉攏的意思。隻這個紀雲卿不知道是聽不懂還是不願意投在三皇子門下,隻用些官話搪塞。”

聽嬤嬤說完,皇後微勾嘴角,道:“真是個伶俐人兒,那貴妃在她這裏碰了軟頂子,怕是心裏要氣了。”

想到貴妃氣怒卻又無法的樣子,皇後嘴角笑意更深了幾分。

“看來這個楚少夫人不隻是內宅婦人。”

“若隻是內宅婦人,怎的打理那三間鋪子,讓它們名滿京都。”皇後搖搖頭,起身向後麵花園走去,慢慢說道,“她識趣便可放心,不要逼得太緊,誰也不會喜歡被人逼迫,尤其是能力有手腕的人。這些事既和我們無關,便隨她去吧。”

嬤嬤扶著皇後小心的走著,低低應了聲是。

紀雲卿出了皇後居所老遠之後,才找了個宮女推說自己迷了路,由她帶著順著小路一路向宮門行去。心裏想著,這次進宮她貴妃見了,皇後也見了,這下應能出宮回家了吧?

誰知轉角卻又碰見了一宮裝麗人,領著她的丫鬟拉著她退到路邊俯身行禮,嘴裏喚著麗婕妤。

紀雲卿也忙跟著行禮,麗婕妤她聽說過,最近聖寵正隆,在宮裏甚至能和貴妃對上幾句。

麗婕妤隨意瞥了兩眼,便叫起了。

直起身子,紀雲卿下意識便看向麗婕妤,想看看這個麗婕妤到底美到什麽地步讓皇帝那般寵愛。

映入眼簾的臉龐卻讓紀雲卿驚得瞪大了眼睛,眼前的麗婕妤和皇後竟有八、九分相像,隻有那雙眼睛不太一樣。兩人眼型相似,但皇後雙眼溫潤,看人看物都帶著幾分笑意。麗婕妤卻是眼光活潑帶著幾分跋扈,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個蠻橫的小女孩兒。

“你這是什麽表情!”原本昂著頭要走過去的麗婕妤餘光掃到紀雲卿的表情,頓時不滿的繃起臉。

紀雲卿回神,心裏暗暗吃驚,口裏忙告罪道:“婕妤贖罪,臣婦隻是一時看見貴人貌美才會如此吃驚。”

不管怎麽樣,說些好話總是沒錯的。

麗婕妤臉色果然好看許多,抬手撫了撫頭頂的發髻問道:“看你穿著不是宮裏的宮女,你進宮來做什麽?”

“臣婦是來送貢品到司珍閣,得貴妃召見才會進了內宮,現在正要出去。”

其實以紀雲卿臣子正妻的地位對宮裏的一個婕妤完全不需要如此恭敬,隻誰讓人家最近正受寵哪,若是惹惱了便是麻煩。

麻煩這個東西能不惹便最好不要惹。

“貴妃?”麗婕妤好奇的看向紀雲卿,問道,“你剛去見了貴妃?那你說,我和貴妃,哪個更美啊?”

紀雲卿心裏暗罵一聲,這個麗婕妤真會找事兒,這話她不管怎麽回答都是錯。

想了想,紀雲卿微笑著說:“貴妃娘娘高貴典雅,婕妤端莊溫柔,是不同的兩種美,臣婦一時間竟分不出來了。”

看似兩人都稱讚了,其實紀雲卿還是微微抬高了貴妃,畢竟她不能落下話柄在他人手裏。

麗婕妤顯然對她的回答很不滿意,斂了臉上的笑意瞪著紀雲卿,道:“你倒是會說話,果然不虧是能讓貴妃召見的人。若是我現在一定要你分個高低哪?”

不過是進次宮,怎的一個個都為難她?紀雲卿叫苦不迭,垂頭想著怎麽應對麗婕妤。

領著她的宮女始終低頭站在一旁不出聲,看來是不願意為了自己惹上麻煩,這件事還真是隻能她自己想辦法了。

要不幹脆就恭維麗婕妤兩句,左右這裏除了她們三個沒有旁人,傳到貴妃耳裏的可能性不大。不過麗婕妤和貴妃相爭,自己就可能說出去了。

正想著,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紀雲卿轉頭一看,幾乎要叫出聲。

來的人身著青色蟒袍,玉帶束腰,一頭黑發以金冠束住,橫著一支白玉簪。麵容俊朗,眉眼凜冽,正是二皇子慕容湛。

麗婕妤看到二皇子臉色微微變了,朝著紀雲卿二人揮揮手,宛如無事般道:“既已行過禮,還不快走?”

紀雲卿轉頭看了一眼麗婕妤,敏捷的察覺到她和剛才有些不一樣,轉頭又打量了一下慕容湛。他始終冷著一張臉,微微向她使了個眼色。

紀雲卿腳步頓了頓,雙眼疑惑的看向慕容湛,她又不是他的什麽人,怎麽能看出他想表達什麽意思。

慕容湛微微皺眉,似乎有些不耐,走到三人身前沉聲道:“麗婕妤怎麽和楚少夫人在這兒?她掌管著京都裏有名的琳琅閣,莫不是麗婕妤看上了楚少夫人的什麽東西?”

聽聞此話,麗婕妤轉頭打量了一下紀雲卿,笑道:“隻是剛好遇上,沒想到她就是京都有名的琳琅閣的主子。”

紀雲卿也已然明白了慕容湛的意思,向慕容湛行了個禮,道:“臣婦告退。”

便又由那名沉默的宮女領著走遠了。

慕容湛微微眯眼,看著消失在花草後麵的紀雲卿,聲音冷的像冰塊般對麗婕妤說:“你不要惹事。”

“我哪有惹事?”麗婕妤委屈的撅起嘴,看著麵前俊朗的男子,“我是聽說她見過貴妃,以為她是貴妃的人才會故意攔住她,想套出點話。”

慕容湛譏諷的看向麗婕妤,“你覺得自己能套出她什麽話?”

那個女人精得像泥鰍,便是自己也要費些力氣才能抓住她,這個空有臉蛋的女人覺得自己能套出什麽話?

麗婕妤語塞,想了一下才辯解道:“要不是你突然過來,我也不會輕易放她離開,說不定就能問出什麽來哪?”

“好好做你的事!”慕容湛沉聲喝道,“我送你進宮不是讓你到處惹事的,你隻要專心勾住皇上便行了,其它的不用你操心。”

“你!真是不知好歹!”

麗婕妤氣急,便口不擇言起來,看到慕容湛陰沉的雙眼,她才反應過來,忙忙說:“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做事,保證不會讓皇上對其他人起了興致。如果你沒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不等慕容湛回答,便提起裙擺急忙跑了。

慕容湛未出言阻攔,雙眸慢慢平靜下來,隻心裏有些惱怒。若不是這個女人和母後長得極為相似,他怎麽會容忍她這般放肆。

踏出宮門,紀雲卿長長出了口氣,心有餘悸的回頭看了看高大的紅色宮門。她自是沒資格從正門出入的,隻這個小小的偏門,也比尋常人家高大。兩旁立著黃色的巨大柱子,上麵雕刻著飛舞的五爪巨龍,顯示著這個宮殿的尊嚴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