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卿轉頭看向楚瀟寒,雙眼氤氳,嘴角微勾,說:“我也憂心夫君身體,隻春闈是夫君的願望,我便會為夫君掃平障礙。隻夫君也要答應我,若是感覺身體不適,萬不可強撐。”

楚瀟寒慣常清冷的雙眼也染上了一絲柔情,道:“安心,我定會保重自己的身體。”

李氏看眼前情景,隻能無奈的妥協,說:“罷了。若是我再阻攔下去,便要惹人厭了。既如此,你便去吧。隻記得,一定要小心啊。”

楚瀟寒和紀雲卿急忙拜謝李氏,之後紀雲卿便小心的扶著楚瀟寒向門外走去。李氏也在嬤嬤的攙扶下跟在兩人的身後,嘴裏還時不時的念叨著要楚瀟寒注意身體。

府外馬車已經預備好,寬敞的大馬車裏放了幾個包裹是楚瀟寒考場中要用到的被褥等,還有個小小的腳爐用來取暖。

紀雲卿和楚瀟寒兩人相扶上了車,待兩人坐穩,馬車夫吆喝一聲,車子便平穩的向貢院去了。

李氏站在門前,眺望許久,直到馬車轉過街角,才歎道:“癡兒。”

“老夫人,少夫人和少爺感情這樣好,您該放心了。少夫人一定會照顧好少爺的。”身後的嬤嬤輕聲勸慰。

“是啊,是啊。景寧侯府以後就要靠他們了。”

紀雲卿在貢院門前,一直看著楚瀟寒經過檢查進了貢院才微微鬆了口氣。

璃星惦記著紀雲卿的身子,忙勸她回去休息休息。紀雲卿點點頭,再次叮嚀留守的大夫和小廝打起精神,便回了東府。

一回到雲萃園,紀雲卿便冷著臉高聲讓璃星把楚瀟寒昏迷那天值班的丫鬟小廝都集中起來,就連院子裏灑掃的婆子都不能放過。

很快,院子裏便站滿了下人。

璃星琉月看紀雲卿冷冽的神色,明白這件事是真的觸怒了她,自不敢再隨意胡亂勸說。隻去屋裏搬了紅木大椅請紀雲卿坐下,又取了手爐並鬥篷給她取暖,之後便站在下首等紀雲卿吩咐。

紀雲卿幾天下來未曾好好休息,雖上了薄粉,依然掩不住慘白的臉色,看起來弱不禁風似蒲柳。

但她高坐上位,腰背挺直,一張俏臉凜然含怒似有殺氣,審視著下方眾人。便是蒲柳之態,底下眾人亦是大氣不敢喘,心下都是忐忑不安。

在這蕭殺的氣氛中,紀雲卿終於開口說道:“當日廚房做的膳食,可有按照我擬定的菜單?還是有人擅自改了食材?”

廚房值班幾人立即出列,一個嬤嬤戰戰兢兢的回道:“回少夫人,當日所做膳食具是少夫人親自指定,我們沒人敢隨意更改啊!何況食物相生相克是廚師所學最基本常識,便是改了菜單食材,也萬不可能用相克食物做菜。”

大戶人家對所用食物食材極為考究,他們篤信身體的好壞和食物有直接聯係。別說相克食物,便是稍有衝突不好克化的食物都不會放在一起,這點廚房是絕對不會疏忽的。

紀雲卿沒有理會他們,隻接著詢問前院值門的小廝,然後是候在書房周圍的丫鬟仆人,甚至最後連院子裏灑掃的粗使丫頭婦人都問了一遍。

但他們每個人都說沒有隨意給楚瀟寒吃的東西,也未曾見到有可疑的人出入書房。

“既然沒有疏忽的地方,難道是那相克之物自己跑到了夫君嘴裏不成!”紀雲卿沉聲說,“看來你們一個個的都沒有把主子放在眼裏,才覺得能這樣糊弄主家!”

“少夫人,真的冤枉啊!”一個膽大的小廝跪在地上,大聲喊道,“我真的沒有做對不起少爺的事,更沒有糊弄少夫人。難道少夫人是要我認下自己沒做過的事嗎?”

他話一出口,頓時引起眾人附和。眾人跪在地上涕淚橫流,紛紛喊冤。

嘭!

紀雲卿惱怒的擲了手中手爐,巨響打斷了眾人的喧鬧聲。一群人抬眼看紀雲卿陰沉沉的臉,頓時心裏一顫,低下頭不敢再說。

“看來是老夫人和少爺對你們太仁慈了,才會縱的你們沒了大小尊卑!我問話,由得你們在這裏吵雜頂嘴?今天我就要好好的管管你們這群刁奴!看看到底是你們的嘴硬還是我的板子硬!”

她轉頭厲聲吩咐璃星道:“就從剛才第一個說話的那個刁奴開始,先每人打十板子。若是再不說,就再打二十板子,一直到他們肯開口為止!”

璃星應聲,叫了院外巡邏的家丁,把那小廝並幾名仆婦架上了刑凳。

院裏哀嚎哭聲四起,紀雲卿接過琉月重新拿來的手爐,冷眼看著下方掙紮求饒的眾人。

兩輪過後,已有身體弱的丫鬟暈厥過去,一名嬤嬤抹著眼淚爬行到紀雲卿腳下,低聲祈求:“少夫人,求求你饒了我們吧,我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再這樣下去,就要打死人了!”

“便是打死,也是你們該得的。既做了奴才,就該知道,主人的身體性命便是你們的性命。現在主人出了事,你們還能安然過活嗎?就算這件事和你們沒有關係,你們也有疏忽之責,隻是挨上幾板子真算是便宜你們了!”紀雲卿無動於衷,冷聲斥責。

平時她可以放任這群奴才,對他們的所做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一旦牽涉到楚瀟寒,她就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因為她知道,這種事不讓他們死死的記在腦海裏,以後怕是還會出這種事。這次隻是食物相克引起的腹瀉,若是哪天一個疏忽,吃進去的是毒藥……紀雲卿想都不敢想。

幾天前楚瀟寒慘白著臉躺在**的樣子,紀雲卿現在想起來手還忍不住要發顫。因為前世,楚瀟寒臨死前也是那樣了無生氣的躺在**,她卻隻能悔恨無力的看著他慢慢失去生命。

那是她的噩夢!

突然一聲尖銳的哭喊打斷了她的思緒,“少夫人,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紀雲卿回過神,看向說話的丫鬟,問:“你想起什麽來了?”

丫鬟被家丁從刑凳上拖到紀雲卿麵前,癱軟著趴在紀雲卿麵前,小心的說:“那天小少爺來找過少爺,當時他說是要找少爺請教功課。奴婢也沒在意,現在想起,小少爺來時手裏提著一個油紙包,似乎是點心一類的。”

“是嗎?”紀雲卿垂眸,若有所思。

丫鬟忙不迭的點頭:“真的,奴婢說的都是真的。”

其他幾個小廝丫鬟也跟著點頭,紛紛說是有這麽件事,隻他們常見小少爺來找少爺,便沒有放在心上。

紀雲卿擺擺手,璃星立馬把人拖到一邊,讓家丁停了手裏的刑罰。一群下人被扔到了一個角落,低聲喊疼的,小聲抽泣的,卻是沒人敢再大聲頂嘴呼喊。

支額略略想了一下,紀雲卿喚來璃星附耳低聲吩咐了兩句,璃星輕輕點點頭,便起身告退了。

“既然事情有了眉目,我便不為難你們了。隻你們要牢牢的記住,主子是主子,是你們的天。若是以後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決不輕饒,定讓你們生不如死!”

一群人急忙保證再也不敢疏忽,上值照顧少爺一定會盡心盡力。

紀雲卿這才稍稍滿意,讓他們回去了,受傷較重的則是請了大夫診治,所需診金藥材具從自己這裏拿。

待眾人再次拜謝散去之後,紀雲卿艱難的站起來,她現在雙腿都是發軟的。四天精神緊繃的連夜照顧,再加上剛才大怒的情緒劇烈波動,紀雲卿覺得自己身體已經完全空了。

若不是為了弄清楚楚瀟寒出事的原因,強硬的命令自己要撐下去,怕是她在楚瀟寒進了考場就要癱坐到地上去。

琉月忙上前扶住紀雲卿,心疼的雙眼都紅了。一向有些聒噪的女孩兒此時緊緊咬著嘴唇一句話也不說,用盡全力撐起紀雲卿和魏嬤嬤一起把她扶到**。

紀雲卿幾乎是剛沾到床鋪就睡了過去,琉月和魏嬤嬤兩人輕手輕腳的給她換了衣服,蓋好被褥,這才關上門離開。

紀雲卿並沒有睡太久,兩個時辰後就醒了。一睜眼便急急問:“夫君那裏有消息嗎?”

守在一旁的琉月忙回道:“少夫人,少爺那邊沒有消息,一切都好。您不要擔心。”

紀雲卿搖搖頭,她怎麽能不擔心。不過現在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說明楚瀟寒在考場並沒有出事。

琉月端來米粥和小菜等一些好克化的食物,先讓紀雲卿吃了點東西補充體力。

待紀雲卿有了些力氣,看起來不那麽虛弱之後,璃星才進來說明自己調查的結果,道:“少夫人,那天小少爺的確是來看過少爺。我從他身邊的隨從打聽到,在那之前楚汀蘭小姐提了幾個點心去看小少爺,她離開之後,小少爺就帶著點心來找少爺了。”

紀雲卿心裏已明白是怎麽回事兒。

其實從一開始,紀雲卿就未懷疑過楚淵城,不說他最近和楚瀟寒關係漸好,對楚瀟寒也越見崇拜。隻說這食物相克的法子,也不是他一個小孩子能想出來的。楚淵城那個性子,怕是隻會想到用石頭砸人這麽個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