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些體己話,紀南琛又拿出一副棉絨手套和護膝,放到了璃星的麵前。

“大少爺,這是……”璃星趕緊把東西接著,訝異的眼睛都瞪圓了。

紀南琛朝她眨了眨眼睛,戲謔的說道:“是趙四海托我帶給你的,好生收著。”

璃星漲紅了臉,匆匆行了個禮,捧著東西扭頭便出去了。

等紀南琛走後,紀雲卿把厚實的毛料放在桌上,手陷在細密的羊毛裏搓揉了幾下,細細的翻看著,“這批料子的品相著實不錯,工藝也極高。”

挑選了一會,她給自己和楚瀟寒挑選了兩匹,再拿了兩匹讓青黛收起來以後用做給璃星和琉月的嫁妝。

“黑色的給祖母,到時候用這料子做一套衣裳,也暖和。”紀雲卿兀自滿意的點了點頭,伸手在在料子上比劃著。這匹毛料很長,裁開來不僅能做一身皮襖子,剩下的還能做一件比甲,倒比一般的夾襖要更暖和,且更有氣度。

這麽念叨著,紀雲卿便讓青黛拿著毛料一起去景玉院。

兩人繞過花園的九曲廊,正要穿過洞門,隔著園裏鬱鬱蔥蔥的黃楊叢,紀雲卿忽然聽到另一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黃楊木叢另一邊,小李氏帶著她的兩個女兒也正準備去見景玉院找李氏問安。

小李氏不知道附近有人,她豔羨的望著四周的景致,對兩個女兒說道:“看看這園林,就是氣派!一到冬天咱家院子裏什麽花草樹木都隻剩枯枝爛葉,嘖嘖,景寧侯府就是不一樣。”

康文鴛親親蜜蜜摟著小李氏的胳膊,眼裏閃著算計的光芒,不住的點頭附和,“是啊,母親,不知道他們種的是什麽花木,到時候打聽打聽,咱們也往家裏種一些!”

小李氏聽完,也覺得自己家府裏是該好好修繕了,不過這事要等康繼揚春闈中第之後再考量,現在住在侯府他們隻管享福就是。

“你大哥若是此次高中,日後便要在京裏謀差事。當初也是為了這事,才想盡了辦法給他訂了京城的婚事。可這成親總得有個住處,咱們手頭可沒這麽多錢,就算置一處宅子,也絕不體麵。”小李氏一邊說,心裏一邊盤算,“若是能將婚事放在這府裏辦,那說出去便是侯府辦喜事。不僅咱們體麵,就是你未來大嫂家也覺得麵上有光。”

康繼揚定親的人家是光祿寺典簿之女,雖也就是個從八品,但怎麽說也是京官。當初小李氏為了促成這門婚事,可費了好大的勁,還不就是為了臉麵。

小李氏心裏計較得門清,若是在侯府迎親,用得是侯府的下人,擺的是侯府的席麵,難不成這麽大一個景寧侯府還真的會來跟她要辦婚事的銀子不成?

康文鴛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若是康繼揚娶親少花錢,那她以後的嫁妝不就能多添些了麽。

康文鴛喜上眉梢,她搖晃著小李氏的手臂,趕緊附和道,“我看可行!咱們可是老夫人的宗親,就這點小事,隻需提上一句,老夫人自會答應的。”

這對錙銖必較的母女一拍即合,開始做著借別人家宅子辦親事的美夢。

旁邊一直沒插上嘴的康文鸞擰著眉頭,麵上露出苦色。

眼瞧著母親和長姐越說越離譜,她實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那光祿寺典簿祖上也是有名氣的大家,他們不見得會同意咱們借侯府的宅子迎親。再說了,我們住在這直至春闈結束,用的都是侯府的銀錢,已是不小的恩情,若是在這辦親事,外人會怎麽看我們康家?”

正算計著要在侯府擺多少桌酒的小李氏聞言臉色一白,劈頭蓋臉的就朝康文鸞怒罵,“你個黑心肝的胳膊肘朝外拐!我養你這麽多年你的心肝都被狗吃了!我不就是想借一借侯府的地方嗎?他們家大業大用得著在意那點銀錢?都是親戚用一下怎麽了?我還不都是為了你們!你犯得著跟我拐彎抹角的說風涼話嗎?”

康文鸞被罵的肩膀縮成一團,咬著嘴唇不再吭聲。

小李氏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用食指狠狠的戳著她的肩膀,“別露出這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說教你幾句跟天塌了似了,從哪學的這嬌氣的毛病!”

小李氏向來瞧不上自己的小女兒,長的一般,心思還不活絡,以後估計也嫁不到什麽好人家,給不了娘家幫襯。

“妹妹也真是的,把我們說的跟白眼狼似的。”康文鴛扯起一邊的嘴角,陰陽怪氣的冷笑,“你又不是沒看到老夫人見到我們有多高興,說不定咱們在這辦喜事她求之不得,用的著你在這為侯府著想嗎?”

康文鸞張了張嘴,卻到底一個字也沒再說出口。她的母親和姐姐向來如此,成日裏算計著別人,真當能撿天大的便宜一樣。她隻覺得丟臉極了,可每每勸說都會被罵。

“好了,別磨蹭,咱們趕緊去景玉院,要不是你這蠢丫頭,我們也不用在這受凍!”小李氏黑著一張臉,甩了甩衣袖揣著手走了。

康文鸞怔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隻得小跑幾步,跟在後頭。

聽罷這一出好戲,黃楊木另一側的紀雲卿慢慢地走了出來。

青黛忍不住跺著腳叫罵道,“她們母女二人好不要臉,在侯府免費吃住還不夠,居然打著這種主意!”

紀雲卿細忖片刻,臉色的神色卻未有任何變化,她捧著手心的暖爐,緩聲說道:“且看她們接下來要幹什麽!走吧,去景玉院。”

耽擱了些時間,紀雲卿到院子裏的時候,裏頭早就其樂融融的聊了起來。

“在說些什麽呢?讓祖母這般高興。”紀雲卿換上了一副和煦笑容,跟小李氏母女虛以委蛇,“姨母也在這,真是趕巧了。”

小李氏親熱的拉著紀雲卿的胳膊,讓她也坐到塌上,“雲卿真是越發的漂亮了,侯府的水土真是養人,祖上庇佑啊!”

小李氏一邊誇讚一邊打量著紀雲卿的衣著,這次紀雲卿穿的一件白色的鶴氅,進屋脫下後,裏頭是一件淡青色的襴衫,脖子上還戴著一圈白色兔絨圍脖,這一套穿著,既漂亮又保暖還不顯得累贅。

小李氏心裏嘀咕著,來到侯府這些日子,她可從來沒見著紀雲卿身上穿著同樣一件衣服,就連身上的各種首飾,都沒有重樣的。

紀雲卿落座後,青黛便把手裏的毛料遞了過去,靜靜的候在一側。

李氏見那毛料便知道這是孫媳來孝敬自己的,她眯眼笑道:“雲卿又得了什麽好東西,你呀,就是沒個心眼,都不會自個藏著,我都替你著急。”

李氏話裏話外都是真心實意的為她著想,紀雲卿心裏妥帖極了。

她把毛料放到了李氏的手中,替李氏按摩起了雙腿,“祖母放心,我自己也留了,這匹是專門送給您的。冬日氣候陰寒,您也不能一直坐著,每日還是要走動走動,免得經絡瘀滯。”

李氏連連點頭,她握住了紀雲卿的手,心疼的說道:“這些我都知曉,你操心府裏的事已經夠累了,在我這就不要操勞,休息會吧。”

在她們說體己話的時候,小李氏的視線就沒離開過那一匹毛料。

“這可真真是極好的料子啊,若是做身衣裳必定暖和極了!”小李氏垂涎的看著毛料,手掌不住的在上頭來回的摸著。

母女連心,康文鴛隻瞧了一眼,就意會了小李氏的心思。

她眼珠子一轉,趕忙說道:“母親,這料子可真厚實!咱們之前還不知道京城這麽冷,冬日的衣服沒有帶夠,料子都薄了些。昨天我還想拉著母親去看看京城的風光,隻是天氣太冷,怕母親在外頭凍著,便歇了這心思。”

這話說到小李氏的心坎裏去了,她打蛇隨棍上,立刻假模假式的說道:“不打緊的,等過幾天天氣暖和了,再去鋪子裏定做些衣服,這個冬天就挨過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說著,目的就是李氏手裏的那塊料子。紀雲卿知曉其意,偏偏不接話,愣是置身事外,嘴角還帶了若有似無的一點笑意。

小李氏貪婪的模樣,可把一旁的青黛給氣壞了。

她直接忽視小李氏惺惺作態的姿態,忽然開口跟張嬤嬤探討道:“奴婢覺著,這毛料上可以用金線繡上白鶴流雲紋,然後在衣襟上繡上幾個纏絲盤扣,老夫人穿著肯定合適。”

張嬤嬤早就看出了小李氏的心思,她自然不願縱容這貪吝的小人。

“確實合適,明兒個老奴就把料子裁好,這麽好的毛料老奴要親自給老夫人做一身新衣。”

小李氏臉上的笑容差點沒繃住當場垮下去,青黛和張嬤嬤的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再腆著臉要東西實在是沒皮沒臉。

小李氏把手從毛料上訕訕的收了回來,但她實在是垂涎這麽好的一塊料子,不死心的,於是咬著牙再繼續說著,“老夫人冬日的衣服應該不少吧,這麽好的料子隨意裁了實在是可惜。”

一直冷眼旁觀的紀雲卿一邊喝著熱茶,一邊瞧著小李氏淡淡的說道,“一塊毛料而已,祖母要是喜歡,改天我再搜羅幾匹就是。”

“是啊,幾匹毛料而已,像這種物件少夫人娘家每個月都送來一批,櫃子裏都放不下了。”青黛被小李氏這二皮臉子氣的直打哆嗦,她也不怕得罪人,索性敞亮著說。

“若是康夫人喜歡,咱們鋪子裏還有一些不錯的料子,隻是這塊是少夫人特意為老夫人挑的。老夫人身份尊貴,穿黑色合適,若是您用這麽重的顏色,遠遠的瞧著怕是隻見著件衣服,人都瞧不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