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可真?”虞夫人也是微愣,但卻並未懷疑紀雲卿所言的真實性。畢竟接觸下來,紀雲卿的品性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紀雲卿謙虛一笑:“聽聞胭脂點雪,要在清明時節栽種,並且恰逢小雨滋潤。不過是湊巧罷了,還真讓我誤打誤撞了。”

虞夫人眉頭隨即舒展開來,言語裏抑製不住對紀雲卿的讚許:“楚少夫人果然是行家,若有機會,真想見一見。”

“千裏馬雖好,也要落在伯樂手中。雲卿不才,雖時常擺弄花花草草,但也不及虞夫人如此熱忱。若是虞夫人歡喜,雲卿明日差人送來便是。雲卿相信,這才是胭脂點雪應該存在的地方。”

紀雲卿倒是不卑不亢,此言一出,令虞夫人驚喜得合不攏嘴,頗有種衝上去狠狠抱住紀雲卿的架勢。但到底是大家做派,即使再怎麽欣喜若狂,虞夫人也隻收斂了神色道:“多謝楚少夫人了。”

這社交禮儀中的一進一退,倒也恰到好處。

但在嫉妒者的眼裏,就變成了紀雲卿倒貼。

“一株胭脂點雪,培育不易,三言兩語便能送出去。果真是紀家女才能揮出的手筆。”陸雲湘瞧見眾人皆是讚許紀雲卿,不由得嫉妒心起,言語裏盡是對紀雲卿的嘲諷。那皇商之女四個字咬的格外的重,似乎紀雲卿能在此處眾星捧月,全是看在娘家的麵子上。但紀雲卿到底是已經嫁出去的女兒,若是再仰仗娘家,倒是顯得夫家不如了。

俗話說,拿人手軟。

既然明麵上已經收下了紀雲卿的心意,虞夫人自然不會放任陸雲湘的冷嘲熱諷,她轉而眉眼一凜:“看來陸小姐也對養菊頗有造詣,你倒是說說看,給你萬貫家財你要如何來養?”

輕描淡寫的一個問句,倒是讓陸雲湘閉了嘴。

她再怎麽憤憤不平,也不敢反駁虞夫人的話,畢竟虞夫人才是東家。

紀雲卿輕聲道:“這菊、花的金貴並非在悉心照料上,胭脂點雪看似不易,實則不過是放任它自我成長罷了。培育者能給花朵最好的土壤,最充足的水源,但歸根結底,破土而出的,還是種子本身。我不過是稍微引導,並非盡心盡力,加之虞夫人幸而不棄,才敢鬥膽送出。”

這等恭敬,的確令人賞心悅目。

而紀雲卿這段對養菊的看法,也深得虞夫人的心意。

眾人觀之,也不由得暗自稱讚。

如此落落大方,不驕不躁,又有幾分本事的姑娘,的確是難得可貴。

“夫人。”此時,一個婢女悄然來到虞夫人身邊,伏在耳旁不知低語了幾句。

虞夫人視線瞟向郡王妃,笑意漸濃:“郡王說郡王妃昨日身體不適,怕得今日勞頓,特意前來接郡王妃回家。郡王妃與郡王的感情,倒是叫人豔羨不已。”

此話免不了幾分揶揄,但更多的是對他們真情的祝福。

眾目睽睽之下,郡王妃先是一驚,後俏臉一紅,嬌羞道:“夫人莫要取笑……”

站在紀雲卿身邊的紀雲瓔,氣氛陡然間低沉下來。紀雲瓔的視線膠著在郡王妃身上,再也挪不開半分,那眼眸裏藏了幾分的狠毒。

隻見紀雲瓔攥緊手掌心,一個健步,走到了郡王妃麵前,不由分說的轟然跪下:“雲瓔懇請郡王妃做主。”

郡王妃也不過是才來宴會不久,哪裏認得紀雲瓔,瞧見紀雲瓔如此動作,不由得後退兩步,擰著眉頭道:“也不知姑娘所為何事?”

紀雲卿心裏一沉,卻無法阻止事態的發展,隻能眼睜睜看著紀雲瓔前去丟人。她輕歎了一口氣,旁若無人的走到人群後,盡量不站在最為醒目的地方。若是事態不妙,她可以轉頭就走,再回頭與紀雲瓔斷絕關係就成了。

“郡王妃,雲瓔自知配不上郡王,也不求能成為郡王名副其實的妻妾,雲瓔隻希望郡王妃能給一個機會,陪在郡王身邊,不求名分,隻求能成全雲瓔的相思之苦。自從寧遠一別,雲瓔便再也忘不了郡王殿下。”

紀雲瓔一股腦的訴說了許多,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雙眸通紅,楚楚可憐的凝望著郡王妃。

眾人哪知紀雲瓔打的竟然是郡王的算盤,都屏息凝神,唯恐落下了半分好戲。

紀雲瓔不相信郡王妃能無動於衷的看她跪在這裏,隻要當眾給郡王妃施壓,以郡王妃的性子,肯定得礙於郡王府的麵子。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郡王妃最好的做法就是成人之美,還能得寬宏大量一大佳話。

“這是楚少夫人精心策劃的?”不知何時,虞夫人也走到了紀雲卿的身邊,冷著臉問。

紀雲卿長歎一口氣,盡量撇清關係:“虞夫人方才也應該明白,堂姐與我還真不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啊。雲卿若是知道她來此是為了這一出,給雲卿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讓她去打攪郡王和郡王妃啊。”

她的確想不通紀雲瓔的腦回路怎麽長的,如此眾目睽睽之下,去訴說自己對郡王的愛慕之情,身為女子的自尊和自強倒是被她糟蹋的一文不值。

“希望如此。”虞夫人口氣略微不悅。

說到底,紀雲瓔也是紀雲卿帶來的,盡管毫不知情,但也脫不了幹係。

郡王妃遲疑片刻,算是弄懂了紀雲瓔的來意。她俯視著紀雲瓔,朱唇輕啟:“想必其中有所誤會。”

說完,郡王妃便眼神示意自己的婢女,婢女便躬身出門。想必是請郡王前來,來證明其中的真相。

“郡王妃……雲瓔與郡王是真心相愛的,上次在寧遠,如膠似漆……但雲瓔明白,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是配不的郡王的,所以雲瓔求求郡王妃做個主吧!哪怕是一個奴婢雲瓔都願意!”

話音落下,紀雲瓔便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

“寧遠?郡王從未去過寧遠,又怎會與你情意想通?”郡王妃嘴角掛著一絲譏諷。

看來事情已經很是明了了,這女人就是想碰瓷郡王府。

“怎麽可能?”紀雲瓔從懷中拿出一枚玉佩,舉起令郡王妃看個分明,她篤定道,“這便是我們之間的信物,你敢說這不是郡王的東西?”

郡王妃垂眸,倒是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玉佩,隨後用極其淡然的語氣回答:“這的確不是郡王的東西。”

盡管郡王妃並未惱怒,但眉宇間已經有所厭煩。在她看來,紀雲瓔不過是一個想進郡王府想瘋了的女人,根本不足一提,但在這種場合,她還必須親自解決這件事。

“你說什麽!”紀雲瓔瞪圓了眼眸,蹭的站起身來,也顧不得什麽禮教,指著郡王妃的鼻梁道,“看來郡王妃表麵淑良賢德,卻依然容不下我!”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偉岸的男人正巧大步走入宴會,他一出現,便奪走了宴會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郡王殿下的容貌,是出了名的絕豔。被眾多姑娘惦記,隻可惜,英年早婚。

紀雲卿的注意力全在紀雲瓔身上,她親眼看見紀雲瓔渾身一怔,直勾勾的瞧著郡王,那張原本猖狂猙獰的麵容,也逐漸變成了疑惑與木訥。

“你是郡王殿下?可你分明不是我認識的人!”紀雲瓔難以置信道。

郡王挑了挑眉頭,視線落在了紀雲瓔手中的玉佩上。雖然尚不清楚此刻宴會內發生的事,但方才婢女三言兩語,他已經能猜出個大概。

“我也並不認識你,但這玉佩倒是分外眼熟。”郡王話落,還無可奈何的掃了一眼郡王妃。似乎在說,這風流債與本王無關啊。

郡王妃不滿的瞪了一眼,轉而苦口婆心的對紀雲瓔道:“想必姑娘被人蒙騙了,既然此郡王非彼郡王,那便是有人冒充郡王,姑娘不妨說說那人容貌,好讓我們替你主持個公道。”

“那人……眉毛上有一顆痣……”紀雲瓔咬著牙,語調微顫。

郡王略微思索道:“本王有一個管事,眉梢處的確有一顆痣。前不久被派往寧遠做事,想必他就是姑娘要找的人了。”

“既然是我們郡王府的人,那便是郡王府的失職。你放心,我們絕對會還你一個公道。”郡王妃揚起下巴,言語裏是道不明的意味。

一語如雷,恍若晴天霹靂!自己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怎麽會是一個管事?這怎麽可能!

但,她找不到別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事到如今,本想讓郡王妃當中難看,倒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眾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能將她燙出一個個窟窿。紀雲瓔憤恨的凝視著郡王妃,盡管此事與他們無關,但紀雲瓔依然理所應當的認為,若是沒有郡王妃從中阻撓,她一定能成功攀上郡王!隻可恨!

許是怒急攻心,紀雲瓔兩眼一番,暈了過去。

“看來堂姐的確是認錯了人,想必前些天大病一場,記憶出了差錯。”紀雲卿是時開腔,走出人群,衝著郡王妃和郡王行了個禮,陪笑道,“是堂姐叨擾了,身為堂妹在此賠個不是,還請郡王郡王妃莫要記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