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母女二人的秉性,紀雲卿心中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可無論他們想做什麽,自己都不會讓他們輕易得逞。

待得楚瀟寒和紀雲卿一回到房中,紀雲卿便對楚瀟寒說道:“相公,你今天晚上在西府行酒令力壓以裴望之為首的眾學子,拔得頭籌。這般風頭無兩,隻怕是明日一早,這事和你作的那句詩便要在整個京都傳開。而你的名望,也必將直逼裴望之。”

她說話間雙眼亮閃閃的,似乎有火光在其中跳躍不定。那幅俏皮又得意的樣子,忍不住像哄小孩一樣,寵溺的地摸了摸她的發頂道:“夫人開懷便好。”

“自然開懷。”紀雲卿拉下楚瀟寒的手握在手中,楚瀟寒微微一愣,隨即便又笑開。他的這個小妻子,總算不似從前那般,在他麵前總帶著幾分愧疚和卑微,能夠越來越自然地與自己相處了。

任由紀雲卿握著自己的手,聽她又道:“隻怕方氏是不怎麽開懷了。她剛才守在二門,不就是心裏氣不過,想給你我一個下馬威麽?結果,冷嘲熱諷不湊效,卻還碰了個軟釘子,隻怕今夜是要氣得夜不能寐了。”

楚瀟寒臉上笑意收斂,眼中掠過一道暗芒。

“就算沒有今夜的事,她勢必也常夜不能寐,想著如何算計我們呢。”

“相公說的極是。”紀雲卿也點頭附和,道:“眼下,秋闈將至,今夜日出了這件事,方氏必不可能無所作為,以她的為人,隻怕是要暗地裏使梆子,阻撓相公的秋圍。”

紀雲卿越說越覺得真是這個道理,她不放心地叮囑楚瀟寒道:“相公,秋闈之前,你可要千萬擔心,茶水點心一日三餐事無巨細,你都需得謹慎小心。隻怕方氏會在上麵動些手腳,甚至是書房裏的筆墨紙硯熏香等物事,也都是要小心檢查的,最好是不要讓莫寒以外的人踏進書法為好。”

楚香寒挑高了眉,聽著紀雲卿絮絮叨叨的一大段話,忍不住又是一笑。

“是夫人,為夫定當遵命。”

紀雲卿見他這副樣子,以為他沒有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便又不放心低將莫寒叫了來,接著又是一番絮絮叨叨的囑咐,直到莫寒已能將她的意思完整複述,這才罷了。

楚瀟寒一直看著紀雲卿,麵上帶著淺笑,也不插手,就那樣縱容著她對自己的關懷,心中暖流**漾。

今生今世必要護卿周全,給卿安樂,與卿恩愛到老。這,是他能給紀雲卿的,最大的心意。

紀雲卿吩咐完莫寒,這才又踏進了房中,坐在楚瀟寒身旁,卻沒與他說話,隻是自顧自皺眉深思著什麽。

忽地,她又站了起來,道:“不行,我還是不放心,莫寒畢竟是個男子,這心思隻怕是不夠細致。你的一日三餐點心茶水這些入口的東西,還是得由我親自過目的好。”

楚瀟寒見她這副憂心忡忡又草木皆斌的模樣,心中又感動,又無奈,隻心疼地拉了她的柔荑坐下,哄道:“好好好,那為夫日後就有賴夫人照顧了。”

紀雲卿聞言,總算抬眸望著楚瀟寒笑了,又是豪邁道:“放心,一切有我在呢。”

說著便又要伸手拍自己的胸,可這手到了半空便是停住了,想起馬車上楚瀟寒說的那番話,麵上頓時又泛起了紅暈,隻得訥訥將手又放了下來。

楚瀟寒隻是一笑,也未多說什麽。

紀雲卿卻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忙轉開話題,問道:“相公,西府大少夫人孟氏,你可知她底細?我今日瞧著她已是一副病入膏肓,行將就木之態,怎會如此嚴重?”

楚瀟寒聽紀雲卿如此一問,並未多做猶豫便道:“孟氏在嫁入西府之前,雖說身子骨也羸弱些,但終究是無甚大礙,隻是比常人容易得些傷風感冒的小毛病。可自從她嫁入西府之後,竟是忽然得了不知名的病症,雖請了大夫開了藥,卻也是每況愈下,竟是漸漸傳出了常年臥病在榻,日日與藥石為伍的傳聞來。”

紀雲卿聞言,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不自覺地一手放在支在桌上,托住了下巴,盯住了虛空中的某處,慢慢思量了起來

楚瀟寒見狀,又道:“據我所知,西府老夫人原先屬意的孫媳婦人選,乃是提刑按察使家的孫女,隻是楚汐衡一直極力反對,這事才作罷了。而後,楚汐衡便迎娶了孟氏入門,而那提刑按察使家的孫女因著祖母亡故,須得守孝三年。今年便是第三年了,如今該是剛剛出了孝期,尚未說親。”

紀雲卿聞言,眸光一亮,道:“原來如此,之前想不明白的一些關竅之處,如今總算是解釋得通了。”

她又斂眉想了想,很快便有了決定,朝著門外吩咐了一聲,璃星便進得屋中來。

紀雲卿示意她附耳過來,對她小聲道:“你明日一早便速去找我哥哥,設法去接近一個人……”

紀雲卿如此這般地仔細吩咐了一番,璃星仔細記下,便應聲退下了。

楚瀟寒挑眉望著紀雲卿,她雖然是壓低了聲音說話,可他就坐在紀雲卿身旁,自然是聽得分明。

紀雲卿是吩咐璃星,通過紀南琛去接觸他手下一個跑船的夥計,而後設法通過此人,打聽到西府少夫人的病況以及用藥,還有為他診病的大夫等等消息。”

可是,一個跑船的,又如何能與西府扯上關係?楚瀟寒隱約有些猜測,可更細致的內容卻也想不到了。

紀雲卿見此,微微一笑,道:“我哥哥手下有個跑船的夥計,這夥計是個孤兒,卻有一個親姨母,在西府當管事嬤嬤。”

之前紀南琛約了紀雲卿在醉香樓用膳,紀雲卿便托付紀南琛查查此人全數底細。而就在前幾日,紀南琛已差人送了信來,將他手下那人的來曆底細、為人處世等情況言明了個清清楚楚。

紀雲卿仔細地想過,此人還是堪用,隻看自己如何用了

針對此人,她早已與璃星探討過一番了,璃星心中自然清楚,如今得了差事,便也知道該如何去辦了。

畢竟此類事,向來都是她替紀雲卿打點,自然已是駕輕就熟。

楚瀟寒聽紀雲卿將事情經過說了個明白,笑著讚道:“夫人真是未雨綢繆,為夫深感麵上有光。”

“多謝相公誇讚。”紀雲卿仰著小下巴,毫不客氣受了誇。

兩人又聊了幾句,便準備就寢了,琉月見此,忙吩咐丫鬟們捧上了溫水給兩位主子洗漱,又將內室的燭火和熏香點上,這才帶了人都退了下去。

此時,楚瀟寒正立在窗邊,遠眺蒼穹,那彎殘月尤在,卻已然慢慢下落西天,光芒漸弱。而隱藏於暗黑天幕之後的那些淡若不見的星光,仍舊不屈不饒地微微閃動著,忽明忽滅間,隱隱連成一片燎原之火!

“鋒芒畢露,處處爭先,出頭之鳥也。韜光養晦,步步為營,生存之道也。”楚瀟寒嘴角牽動一抹似嘲諷,似冷漠的弧度,輕輕呢喃,也不知是說給那片星空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亦或是,其他人。

室內燭光昏黃搖曳,將他獨立窗前的身姿映照得更加冷覺孤寂,竟像是一隻孤軍奮戰的野狼般。

紀雲卿忍不住傾身向前,自楚瀟寒的身後將他輕輕抱住,柔嫩的麵頰貼服在他堅實的背脊上,溫柔道:“相公,你放心,無論有什麽事,你始終有我,我一直都在。”

楚瀟寒聞言,眸中冷意盡去,一抹疼惜閃現。他轉過身,反將紀雲卿環抱入懷,吻了吻她的發頂,輕聲道:“幸好,你在。”

無論是紀雲卿還是楚瀟寒,他們口中的話都顯得有些不明其意,可他們就是能夠彼此了悟,彼此明白,那是一種曆經滄桑的默契。

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隻是那樣靜靜地相擁著,許久,許久。

夜漸深,蠟將幹。

直到燭芯“啪”地一聲爆起燭花,楚瀟寒才慢慢放開了紀雲卿,低著頭笑看著她,那眸光明滅不定,分不清究竟是燭光還是別的什麽。

“夫人,時辰不早了,該歇息了。”他說著,笑意似乎更深了幾分。

紀雲卿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順從地任由楚瀟寒幫她寬衣解帶,拉了她上了床榻,蓋上了錦被。

“夫人,你發間的香氣,與昨夜一般。”楚瀟寒側躺在紀雲卿身旁,一隻手撐著頭,笑看著紀雲卿。

不知為何,他這樣的表情,他這句話,讓紀雲卿不由自主想起昨夜自己的“主動獻身”,臉便是即刻紅了。

“是……是啊,我最近都是用的這種香膏,怎麽,相公不喜歡麽?”她隻得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楚瀟寒聞言,忽地湊近了她的耳畔,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發間的餘香。

“喜歡,自然是極喜歡的。”他的氣息隨著話語噴灑在紀雲卿耳邊,讓她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臉竟是更紅了。

“相公……”她輕輕喚了一聲,卻未想到那聲音極盡婉轉,讓楚瀟寒身體微微一僵,隨即便猛地埋頭在她瑟縮的頸側狠狠親了一口。

紀雲卿被這一動作弄得渾身都燥熱了起來,下意識地伸手推拒著楚瀟寒,可楚瀟寒卻愈發加大了動作,還將手按在了她的柔軟之處。

“夫人昨夜那般期待,是為夫拂了夫人盛情。今日夫人疲累,胸前也怕是錘得疼了,就讓為夫好生給你揉揉,伺候你安寢吧。”

楚瀟寒喘、息著說到,那氣息已然是有些不穩了,言罷,也不等紀雲卿反應,便一低頭,擎住了她的雙唇,抵死纏綿。

這個楚瀟寒,前世還真沒看出來,竟是個調情的高手!真是個……真是個……關了門就成了色胚的謙謙君子!

紀雲卿沉醉在巫山之上前,隻來得及這般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