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聽溪年錦篇 3
林月琴聽著聽溪如此苦澀的笑聲,她的心都一脹一縮的疼。這個孩子,她欠她太多太多,多到再也補償不了。如今她這樣失望的模樣,就像是犀利的巴掌,打在她的臉上也打在她的心上。
林月琴又想去拉聽溪的手,而聽溪這一次躲得更堅決。
原來,這位母親丟棄自己的孩子,隻不過是為了保住自己在那個家的地位,這就是她的“身不由已”。原來,自已慘遭遺棄也不過隻是因為多長了一顆痣。
聽溪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那個位置如今早已空空如也。什麽孤星入命,什麽命不好,她蘇聽溪而今就是活的比誰都好,她要讓這些人知道,他們都錯了鈐。
“聽溪……我知道我做錯了,這麽多年來,我總是在後悔,後悔當年不該那麽丟棄你。”
是的,林月琴是真的在後悔洽。
一雙兒女出生後,丈夫對她關愛備至,而公婆也開始不再對她冷眼相對。似乎一夕之間什麽都改變了。大家都說兒女成雙,龍鳳呈祥,說她能為羅家帶來祥瑞。她在那個家的地位也隨之水漲船高,可是她並不快樂,隻有想起生產那天的選擇,她心底的失落每一天都在增長。
望著漸漸長大的女兒冉冉,她時常看著看著就在想,自己的另一個女兒是不是也長成了這般玲瓏剔透的模樣?是不是也這樣的高挑?是不是也有人如此寵愛?她偶爾會去玉梨縣走一圈,隻期待著可以遇到那個孩子,哪怕隻是遠遠的看一眼都行。
順風順水的平靜生活在一雙兒女長大之後徹底結束。這也許就是自己當年丟棄自己女兒的報應,那報應來的那麽快又那麽突然。
大女兒冉冉在大婚當日跳樓自殺讓她心碎欲絕,而兒子,那個她掉包換來的兒子,在羅家一家人的寵溺下,變得無法無天漸漸走上歪路也不知道悔改。她是啞巴吃黃連,有苦也隻能往肚子裏咽。
她苦心經營的“幸福”就這樣分崩離析,讓她開始反省。她對失去那個女兒的思念也就更加的濃厚。
如今,終於找到她了。好在,即使蘇聽溪不在自己的生母身邊長大,她還是那樣的優秀。這樣的蘇聽溪,會讓她的愧疚感,少一點。
聽溪聽著林月琴的懺悔,她說的字字灼淚,可是聽溪冰冷的心一點都不見回暖。
“你覺得,我該原諒你嗎?”聽溪冷冷的看著林月琴,即使她的眼眶裏有熱淚,但是她的目光還是冰冷的。
林月琴搖頭:“我從來不奢望你能原諒我,隻是慶幸,能在你出嫁之前,看看你披著白紗的美麗樣子。”
聽溪聽她這麽說,慢慢的捏緊了她自己手裏的那團白紗。可是這虛渺如煙的東西,給不了她支撐。
林月琴打量著聽溪,然後抹幹了眼淚笑起來,略帶自豪地說:“我女兒真美。”
她的語調那麽膩那麽暖,可聽溪知道,自己不能被她眼裏的溫情動搖,她背過身去:“既然看過了,你可以走了。”
林月琴繞過來,走到聽溪的麵前。
“聽溪,我知道你現在的生活很幸福,年錦是個好孩子,你跟著他我也就放心了。”林月琴邊說,邊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一個檀木的盒子,這個盒子很大,撐滿了她整個包包。盒子表麵雕刻的精致花紋裏,皆用金絲兒填充著。
林月琴將這個盒子遞過來,塞進了聽溪的懷裏。
聽溪看著這個盒子發愣。
“這是北城的習俗,女兒出嫁之前母親的心意。我老早就準備好了兩份,一份給了你姐姐,這一份是給你的。你打開看看。”
林月琴說著,摘掉了木盒上的那把小鎖,盒蓋慢慢的打開,聽溪低頭看到了盒子裏麵滿滿的金飾,從頭上的耳環一直到腳上的腳鏈,一應俱全。
換裝室的燈光打下來,灼了聽溪的眼,她感覺到眼裏的淚水要流下來了。
“我不能要。”聽溪想也不想,就合上了木盒的蓋子,把盒子遞了回去。
林月琴搖著頭不願意再接回去。
“聽溪,你一定要收下。我不會要求你叫我一聲媽媽,我隻希望你能收下我的這一點點心意,我相信,如果你的養母沒有去世,她也一定會為你準備這些的。你就當,是她為你準備的。”
聽溪捧著盒子的手開始微微顫抖,她記得,記得自己將莫向遠帶回家之後,母親就開始瞞著她四處問人打聽,打聽這樣的盒子哪裏可以買到,打聽這樣盒子準備起來大概需要花多少錢,然後她更沒日沒夜的接一些手工活……
聽溪想,她也許不應該怪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她的丟棄,才讓她遇到了更豐滿偉大的愛……她忽然更遺憾,遺憾自己沒有能讓她的母親在有生之年過上好的生活。
兩人正僵持不下的時候,門口有人敲了一下門,然後推門進來了。
是江年錦。
他到底無法安安心心的坐在樓下等著,多等一秒他的心都更慌亂一分。
江年錦看了一眼聽溪手裏的盒子,頓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年錦,你幫我勸勸她。”林月琴看著江年錦。
可是江年錦眨了眨眼,卻沒有順從她的意思。
“伯母,您收回去吧。”江年錦頓了頓說:“我母親已經為聽溪都準備好了,不勞您再費心。
聽溪聞言,抬起頭來看著江年錦。
江夫人竟然麵麵俱到到連這個都替她準備好了?難怪剛才江年錦對她說她什麽都不會缺。
林月琴也愣了一下,隨即眼淚又一波湧出來。
“我知道你們都疼聽溪我很放心,可是就當我求求你們,讓我盡一點小小的心意,讓我也少一點愧疚感好不好?”林月琴說著,膝蓋一曲想要往地上跪。
江年錦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他回頭看了聽溪一眼。
“聽溪,你自己做主。”
聽溪看著眼前滿臉淚痕的婦女,心裏有些難受。她無法理解也無法原諒她當初的決定,但是,她也不想讓自己變成那樣不近人情的女兒……聽溪挺直的雙臂慢慢的收攏,她把那個盒子緊緊的抱住了。
“我收下,你走吧。”聽溪別開了臉。
這個盒子好沉,壓得她的心都在下沉。
江年錦回眸看了一眼聽溪。他就知道,蘇聽溪永遠做不到鐵石心腸。這樣的她,讓他更加的心疼。
林月琴聽到了聽溪的話,立刻破涕為笑。
“謝謝你孩子。謝謝。”
林月琴拍了拍江年錦的肩膀:“你們放心,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們,我會遠遠的祝福你們。年錦,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是。我一定會的。”
“好,那就好。”林月琴笑著又打量了聽溪一遍,拎上自己的包就往門口走。
她走時的背影已經脫去了來時的沉重。
江年錦走過去張開雙臂擁住了聽溪,她還有一些顫抖。
“都過去了。”江年錦寬慰她。
聽溪點了點頭說:“她的到來,讓我在出嫁之前,再沒有一點點的遺憾。”
是的,都過去了,都圓滿了。
在試過了婚紗之後,聽溪和江年錦又陸續確定了婚禮的場地,婚慶公司……至於婚禮的形式,江年錦沒讓聽溪再跟著攙和,他說他要給聽溪一個驚喜。
聽溪又一覺睡到了中午,家裏的人都已經習慣了她早睡晚起的作息模式。她從床上爬下來,窗簾開得很大,陽光落了她一身。她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轉頭一瞥又看到了化妝台上的那個檀木盒子。
她走過去將盒子打開,望著裏麵的東西出神。
房門輕輕的被推開了。
聽溪一抬眸,看到江年錦的母親站在門口。
“媽!”聽溪站了起來。
“你起來啦,我還想悄悄進來叫你起床呢。”江夫人走過來。
聽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剛起呢。”
“沒事沒事,你現在啊,不僅吃吃兩人份的,睡也睡兩人份的呢。”江夫人說著,看了一眼聽溪剛從對著出神的盒子,她微微歎了一口氣:“羅家的夫人來找過你了?”
聽溪點頭:“是。”
“見過了就好。雖然是可恨之人,但是畢竟是你的親生母親,她當初再不該,至少也給了你生命。你啊,就看在如今圓滿的生活上,原諒她吧。”
聽溪又點了點頭:“是。”
“好孩子,年錦說你善良真是一點都沒有說錯。人生在世,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做的很對。”
“謝謝媽。”
“好了好了,以後咱都不聊這些了。你快換個衣服下樓吧。喜帖已經到了,今天你爸你哥哥他們都在家,等下午商量好了賓客的名單,你還得幫忙寫喜帖呢。”江夫人很開心的說。
“好,我馬上下來。”
聽溪答應著,江夫人已經從房間裏出去了。
家裏多了一樁喜事,大家忙雖忙,但是忙的都特別喜慶。
聽溪下樓的時候,江老爺子正一臉認真的翻閱往年大兒子和二兒子結婚時的賓客名單。而江年錦正趴在他父親的手邊,翻看著手裏的請帖,一臉的專注,連聽溪下來了都沒有看到。
聽溪走過去,叫了一聲:“爸。”
“嗯。”江淮抬眸應了她一句,然後轉而囑咐她:“聽溪你快去吃點東西喂喂肚裏的小寶兒再來湊熱鬧。”
江年錦站起來了,他手裏還拿著請帖,對著聽溪的小腹揮了揮,笑道:“今天的胎教課是教小寶兒寫字。”
江老爺子“哼”的一聲:“小寶兒你別聽你爸爸的。你爸爸讀書的時候全班男生就屬他的字最難看。”
“哎呀爸!你當著我老婆孩子說什麽呢!”江年錦不樂意了,他看了一眼聽溪,聽溪忍不住掩嘴笑起來。
江老爺子似乎來勁兒了,他放下手裏的賓客名單,笑著看著聽溪:“這小子小學的時候,毛還沒有長全呢就學人家追女孩子寫小紙條,結果人小女孩嫌他的字太醜,連話都不願意和他說。為這事兒,他還回家裏哭過。”
“爸!你別坑我,我根本不記得有這麽回事!”江年錦擺著手,示意聽溪別相信。
“你當然不記得了,那時候你才多大,我和你媽可都記得。要不信,可以把你媽叫來問問。”
“蘇聽溪,你別去問。”江年錦連忙說。
聽溪瞪他一眼:“要不是爸說,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還有這麽多情史沒有交代。”
江老爺子笑得更大聲:“聽溪啊,等忙完這一段爸好好給你講講,這小子小時候可皮實著呢。”
“是爸爸。”
“爸,你要再這樣揭我短,我可回加安了!”
“回去吧,反正聽溪和我乖孫在這兒就成了。”
聽溪笑彎了眼,而江年錦無力的跌回椅子裏,他瞬間感覺到自己在這個家裏快連老三都排不上了。
下午,橙文把孩子哄睡了之後,一家子的人都圍坐在大廳裏。
聽溪和江年錦兩個人寫請帖,其他人都在幫著包喜糖。二哥江年玉像是小孩子一樣,邊包邊吃,江夫人感慨說照著這個架勢下去,這喜糖怕是還得再進一批。
聽溪看了一眼江年錦寫的字,也沒有像江老爺子說的那樣不好看,反而字體遒勁,筆鋒淩厲,特別的具有陽剛之氣。
江年錦瞥見聽溪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他笑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現在知道爸是胡說的了吧?”
“你指哪件事?”聽溪問他:“是字難看這件事?還是你小學就開始招惹女生這件事?”
“兩件都,你哪件都不要信。”江年錦強調著。
“三妹子,爸早上說的這件事情是真的,我也記得呢。三兒寫的紙條還是我教的。”
坐在一旁的江年玉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忍不住補了一句。
“啊!二哥!”江年錦簡直就是要瘋了。這是什麽家庭啊,一個一個爭相拆他的台。
“本來就是,你小時候泡妹子的功夫,哪一樣不是我教的?”江年玉得意洋洋的。
“你還了不起了是不是?”橙文遠遠地投遞過來一個白眼。
江年玉摸了摸後腦勺,氣勢瞬間短了很多。
“不過要說我們三個最厲害的,那一定是大哥了,我會的招數都是我大哥教我的。”江年玉瞬間轉移了目標。
“行了,你個臭小子,我可沒招惹你。”江年盛扔過來一顆糖果,江年玉接個正著,剝掉了糖紙直接扔嘴裏吃掉,然後轉過來繼續看著聽溪:“不過,我們三兄弟要說人氣,絕對是我們三弟最高。他小學一畢業就再也不傳紙條了,那都是別人女孩子主動給他傳了。我追女孩兒沒靈感的時候,都要問他討紙條來看。”
聽溪被江年玉的模樣逗笑了。
江年錦點了點頭:“二哥,你總算是為我講了一句公道話。”
江年玉沒理會江年錦感恩戴德的眼神,依舊看著聽溪:“話說三妹子,三兒是怎麽追到你的,他有給你寫過情書嗎?”
聽溪誠實的搖頭:“這個真沒有。”
“沒有?他連情書都沒有給你寫過,你就嫁給他了?不該啊!”江年玉嘖嘖嘴。
江年錦徹底沒了表情,他這個哥哥比他爸爸還誇張,這是要徹底倒他台的節奏啊。他連忙站起來說:“聽溪你在這兒坐了這麽久也該累了,我帶你去樓上休息吧。”
聽溪搖頭:“還沒寫完呢,我也不累。”
“你不累,我小寶兒也該累了。”江年錦說著就要服她。
“哎喲三兒你怎麽回事,我和三妹子聊得好好的呢!你是不是怕人家聽了你過去的糗事不願意嫁給你啊?”
“二哥你夠了!”江年錦瞪江年玉一眼,可是這一眼顯然並沒有什麽殺傷力,一點都不能把江年玉給嚇到。
江年玉繼續笑嘻嘻的說:“三兒你這樣真是不合格的丈夫,你都不知道,我給你二嫂寫了多少情書她才答應嫁給我,是不是媳婦兒?”
江年玉邊問邊回頭去看橙文,橙文一聽是這個話題,沒了剛才洶洶的氣勢,略微嬌羞的點了點頭說:“我現在還收的好好的呢,三兒要是想學習一下,我可以給你看看。”
“唉!不許給他看!”江年玉忽然小氣了:“這種東西怎麽能給別人看呢。三兒要寫也得自己寫,弟妹才能看得感動是不是?”
橙文笑:“好像有道理。”
江年錦被他們夫妻兩一唱一和給攪得沒了聲兒。他覺得這個時候還是不說話為妙。
這時候江年玉趁勝追擊,看著裴雪妍說:“大嫂,大哥也沒有少給你寫情書吧?”
這邊正吵吵鬧鬧不亦樂乎,而裴雪妍今天已經安安靜靜的坐了一天了,她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剛剛江年盛還在問她是不是病了。
裴雪妍看著江年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剛想說話,卻忽然掩住了嘴。
“呃……呃……呃……”裴雪妍那邊忽然傳來了嘔吐的聲音。
幾乎是一瞬間,全家人的目光都往那邊掃過去。
江夫人和江老爺子首先跳了起來。
“老大家的也懷上了?”
坐在地毯上的江年盛愣了一下,瞬間站起來擁住了裴雪妍:“老婆,真的嗎?老婆!我們也要有孩子了嗎?”
裴雪妍自己也是一頭霧水:“我不知道啊。隻是覺得這兩天沒什麽胃口也沒什麽力氣,和聽溪一樣隻想睡覺。”
“快點,老大,快點帶你媳婦兒去醫院檢查一下。”江夫人推了一把自己已經發懵的大兒子。
江年盛反應過來,連忙拿了自己的外套和車鑰匙去開車。
大廳裏的氣氛一下子高漲了起來。大家嚷嚷的聲音把橙文的女兒給吵醒了,在一邊的嬰兒房裏大哭,哭聲震天的響。
橙文哈哈的笑著:“看來我寶兒也知道家裏要添新成員與她爭寵了,瞧這哭的。”
裴雪妍和江年盛一起離開之後,江夫人和江老爺子還很興奮,興奮的一下子不知道該做什麽。
沒一會兒,江年盛打電話回來報喜,說檢查出來真是懷孕了。他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也能感覺到滿滿的興奮和激動。
“哎呀,聽溪回來了之後,我們家好事連連啊。”江夫人拉著聽溪的手,又摸了摸聽溪的長發,感慨連連。
“是啊。”江老爺子也跟著點頭,他看著聽溪的眼神溫和至極。
聽溪剛想說話,江年錦一手攬住了聽溪的腰跟著參和:“那是,也不看是誰的老婆。”
聽溪捏了他一把。
“你這人,什麽功勞都要搶是不是?”
江年錦低下頭來,嬉皮笑臉道:“老婆你說得對,大嫂懷孕這個功勞我還真不能搶,大哥會宰了我的。”
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