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施小絮的生活以一個人形單影隻的生活得以繼續。基本上是固定的:周一到周五上班,周五的晚邊給老家的爸媽打個電話,問一下爸媽的身體,然後老爸爸媽問她和改成在一起怎麽樣,改成有沒有欺負她。施小絮總是說謊,“改成對我很好,嗯,還在國企上班,每周末都回來。”她想著這些全是騙人的話,易改成真要對她好,就不致於仿佛把她忘記了,幾個月不打電話,他現在在外企,外企有漂亮的女同事,像狐狸一樣妖媚,像蛇一樣纏人,他已經好幾個月不回來了。可是她不能讓爸媽擔心啊,難道向爸媽抱怨,空讓千裏之外的老人為她擔心?擔心又解決不了問題,如果擔心能夠讓他們不再分離,讓他們買上房子,那她什麽都不用做,天天擔心好了。

公司安排施小絮去杭州學習,住在西湖邊一個四星級的賓館裏,每天上兩節課,其它時候沒事,這種學習她不久前也去過,這次可沒有前麵一樣,有同事牽線搭橋認識本地富翁。不過杭州是一個休閑的風情的城市。施小絮一個人無聊的時候,會去西湖邊走走,她長得漂亮,看上去又顯得特別年輕,就像剛出社會的女大學生,又一個人在西湖邊走來走去,所以路上走著的男子,不管是老的少的,好看的醜陋的,看到她,全都有了搭訕的勇氣。施小絮一條沿湖大道走下去,到後來都數不清有多少男人主動走上前來想和她說話,至於理由自然也是千奇百怪,各種各樣,“小姐,你長得好像我一個朋友哦。”“小姐,你長得像銀太百貨的三樓的小姐。”“小姐,我陪你一起遊西湖吧。”施小絮看到這些人,總是沉了臉,不作一聲的走遠開去。

晚上她一個人不敢出門,也沒有心思出門,杭州有很多浪漫的故事,白蛇與許仙,林和靖,蘇小小,各種各樣的愛情傳說,西湖邊就更是情侶成雙,倚人成對,她不想一個人走出去,像個怨婦一樣,把自己的孤獨像紅燈籠一樣,照得路人皆知,所以一個人呆在賓館裏。房間電話卻響了起來,她跑過去接起,剛“喂”了一聲,那邊就立馬掛了。她剛開始沒在意,後來到餐廳吃晚餐,電梯裏碰到三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上樓,回到房間,看到床頭櫃放著的白色小牌子,上麵用紅色字寫著“美容美發”下麵是電話多少,又跑到櫃台那裏,上麵放著潤滑油,避孕套,還有讓男人持久的印度神油,有助於女人**的有凸點的避孕套,施小絮就苦笑不得。想著她結婚了又怎麽樣,改成說不定現在在某個酒店裏和某個小姐鬼混呢。否則怎麽解釋,他如果不是有外心,他會這樣對她,長達幾個月的不理不睬?

施小絮心情很不好。

回到臨安後,她有時甚至想著,就這樣算了吧,就當是一場夢,黃梁夢醒,之間和改成結婚的溫暖熱鬧都是夢裏的情景,現在一切回到現實中了。易改成可能永遠再也不回來了。其實說到聯係,他雖然是她的老公,可她也隻有他一個手機號碼,他老家也隻去過一次,現在要她一個人去她估計都會迷路,改成如果想玩失蹤,她還真沒地方找人,他隻要換個手機號碼,她就找不到他了,真要她去他老家找她,聽說有女人也是碰到這種事,懷了孩子外省老公玩失蹤,隻能去老家找他爸媽,卻被老人告知,兒子都好幾年沒回來了,他們也找不到人。施小絮隻覺得可笑,再說以她的性格,她才不會去找改成的爸媽呢,更何況,他們雖然結了婚,可是又沒有要孩子,論到婚後共同財產,那是幾乎沒有的。她想著改成要是這樣失蹤了,可能就像流水經過她的身邊,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唯一的痕跡就是那兩個紅色的結婚證吧,留著有什麽用呢,隻能用來嘲笑他們曾經的過往了。

施小絮的心境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紛紛籍籍的,每天仿佛有無數小人在爭相對她說話。她也不給改成打電話,之前也打過幾次電話,實在是太難過,放棄自尊和勇氣,也不管愛不愛的,主動給改成打電話,可是電話打過去,或者是他關機,或者他接起,說“小絮,我在開會。”“小絮,我現在有事,我一會給你打過去。”她隻能掛電話,等待著改成打回來,可是易改成總是因為公司的事又忙起來,沒時間打回來和她聊天了。所以到了最後,為了不讓自己難過,施小絮幹脆就不打電話過去了。她一個人過著生活,想著就當易改成變了心,不會回來了吧。

不過小安依然出現在她的世界裏,雖然施小絮已經告訴他她已經結婚了,可是小安卻仍然經常與她遇到,大概年輕的男子總是容易癡情的,特別是感情受了挫之後。兩個人經常在上班的路上、下班的路上、吃飯的路上遇到。兩個人通常不是迎麵撞到,就是小安從她後麵突然大步走上來,和她並肩走著,微笑著看著她,和她打招呼。施小絮有時想著真奇怪,世界突然變得這麽小了嗎,怎麽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呢。她並不想看到小安,他比她小,她是已經結婚的女人,雖然那次握手的感覺很奇怪,但是扯到愛那也太荒唐,所以她不會讓自己多想,但是小安好像忘記她上次對他說過結婚的事了,仍然和她有說有笑。

小絮有時候遠遠的看到他,想著繞到別的路子去上,避免與他打招呼,可是他遠遠的就衝著她笑了,看到她了,她要是再重新繞開,不明顯擺著心裏有事嗎?小安有著細長溫柔的眉眼,潔淨的肌膚,幹淨整潔的平頭,氣質非常的幹淨,施小絮從來沒有看到一個男孩子能有這麽幹淨的氣質。她的初戀羅哲明也是顯成熟的,一副眼鏡讓他顯得儒雅斯文的同時也讓他看起來老氣橫秋,改成就更顯老了,他們兩個出去逛街,別人都把他當她爹了,能不老嗎?所以對於年輕大男孩般的小安,施小絮不可能做到不注意的。人的一生就像一個拚命想追求完美的圓,男人得到白玫瑰想要紅玫瑰,其實女人未嚐不是如此,得到了成熟男人的愛,可能就會對大男孩一般幹淨陽光的男人沒有免疫力,如果是別的男人,明知對方有意,如果自己沒感覺,客氣冷漠就好了,可是施小絮卻隻想躲著小安,也是因為她忘不了那次握手觸電般的感覺。

小安並不討人嫌,他和她遇到,通常走到一塊了,就是打個招呼,看她一眼,微笑點頭然後錯肩走開,絕不會死纏爛打,如果是從她後麵走上來,和她並肩走一塊,兩個人說著話,也是一些很正常的話,他對她的感情,就像大男孩的初戀,仿佛沒有勇氣,所以他看到她,能和她說說話,偶爾打個招呼都很高興了。施小絮慢慢的也就明白過來,想著慢慢的,他也就明白了,自己如果表現得太明顯,可能反倒不好,所以小安和她打招呼的時候,她就回一個微笑,兩個人說兩三句話,然後各自回自己的部門。

這樣的交往,如果易改成平時經常關心她,讓施小絮不委屈,可能也就無傷大雅,感情是不由人控製,這世上,誰也不能保證一生隻愛一個人,發乎情止乎禮,誰都可以理解。但是改成的冷漠,讓施小絮就有些不安,她總是害怕她會做出什麽錯事啊。所以和小安在一起的時候,未免會有許多壓力。

有一次,兩個人在路上碰到了。那天天氣很好,藍天白雲的,地麵上剛剛下了一點雨,那雨也是溫柔的,不知不覺下的,他們走在外麵時,地麵有一點點濕,恰到好處的讓人渾身每個毛孔都舒服,心曠神怡的。小安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黑色的西褲脖子上掛著他們公司灰色的帶子和工作牌,和小絮並肩走著,小絮也穿著黑色的職業裙裝,脖子上也是掛著工作牌,今天公司開全體員工大會,要求都要穿工作服。雖然衣服打扮讓人掃興,可兩個人心情卻是不錯,因為天氣的緣故。

施小絮對他道:“小安,你住在家裏吧,我聽說你是臨安本地人。”

安康就看她一眼,對她道:“我是本地人,我現在住在公司。”

施小絮就說道:“本地人為什麽不住在家裏,公司宿舍那麽小。”

安康就說道:“前陣子住在家裏,後來就搬過來了。”他不再說話,隻是看著她笑,施小絮就知道自己犯了錯,把兩人的談話推向一個極其敏感的地帶,立馬便沉默了。沉默幾分鍾,她又想起是不是她不問,小安永遠不會告訴她,他為了她搬到公司來住了?小安就是這樣的羞澀大男孩,默默的喜歡一個人,為她做一切的事都不會主動告訴她,這樣的私密溫柔,被喜歡的人事後無意得知,總是會感動的。

因為經常一個人,所以晚邊她通常在電腦麵前呆一個小時,就到窗外站幾分鍾,有一次就看到安康站在她辦公室的樓下,正在抬頭看著她的辦公室窗口,她立馬往裏避讓了,防止讓他看到。起初不在意,第二次走到窗口透氣的時候,她還是看到了安康站在那裏,第三次第四次也是如此,他一個人傻傻的站在下麵,長達幾個小時。到了晚上十點的時候,小安的電話就進來了,對她說道:“小絮,下班了吧,我剛好也做完事了,我們一起走吧。”因為她叫他小安,所以他叫她小絮了。施小絮叫他小安,就像她領導叫她小施一樣,原想著拉開兩個的身份點醒他的,沒想到他反倒叫她小絮,兩個人卻更顯親昵了。施小絮對他道:“你今天也在加班啊。”那邊說道:“是啊,小絮,你快收拾啊,我馬上要離開辦公室了,我要關門了哦。”施小絮看著辦公樓下那個打電話給她的身影,心裏一時間反複感喟,她說道:“我已經到家了,你一個人回去吧。”掛了電話。

可是雖然她努力避免著,兩個人卻仍然經常在公司碰到。施小絮害怕又不安,同時小安的出現,卻讓她孤苦的生活有了盼望和光采,她現在像是一個走鋼絲的人,害怕從高空跌下去,可是卻又留戀醉心於極限的危險魅惑。不過有件事她倒是明白了,那就是所有的愛情都是騙人的,她原以為她會愛羅哲明一輩子,現在出現小安了,她幾乎忘記羅哲明的存在了。她想著原來千古傳唱天長地久永不磨滅的愛情也不過如此,人真是易變的動物。

三個月後,易改成卻回來了,給小絮從上海帶了許多禮物,給她買了一件上千塊的大衣,施小絮剛開始有點相逢似夢的感覺,看到他不會笑也不會說話,改成卻不知道三個月的不聯係對女人的心情是一種什麽樣的驚天動地影響,拿著各種禮物出來,在小絮麵前嘮叨不停的訴說這三個月的經曆,對小絮也算是解釋。那件大衣一千多塊,施小絮平時買不起的,改成給她穿在身上,又教她腰帶的結法,他一邊教她係腰帶,一邊對她說道:“我買的時候,特意像商場小姐學的。”施小絮站在他麵前,受著他的寵愛,對他道:“你為什麽這麽久不聯係我,我以為你跑了,丟下我不要我,再也不回來了。”改成就笑,推著她到鏡子前麵,施小絮穿著名牌大衣,站在鏡子麵前,好看得就像畫上的人,人要衣服馬要鞍,三分人才七分打扮,更何何小絮本來天生麗質,改成說道:“我怎麽舍得啊,小絮,我忙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忙,每天在外麵跑,回到賓館,挨著床沿就能睡著。”施小絮看到他對她如此真心,買了那麽多禮物,慢慢自然就高興了。改成卻還有欣喜,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在小絮手上,對她笑道:“你不是喜歡存錢嗎,把它存起來吧。”施小絮笑道:“裏麵有多少錢啊?”易改成就很開心,對她道:“你猜?”小絮就想著三個月,不可能一個月像上次一樣,都是一萬嗎,所以就說道:“一萬?”改成搖頭,“兩萬?”“三萬?”改成都搖頭,施小絮對他道:“八千?”改成就大笑起來,抱著她對她道:“不用猜了,你自己去銀行查一下不就知道了。”施小絮就想著他為什麽不肯告訴她,改成就催著她去把錢存起來。

第二天,兩個人就去了銀行,施小絮去自動取款機把卡放進去,改成對她道:“你輸密碼吧,你的生日。”施小絮輸入進去,然後點查詢,機器“卡卡”的響,然後跳出界麵,5後麵竟然是四個零,五萬!施小絮睜大了眼,難以置信,想她是不是看花了眼,把五千看成五萬了?她呆在那裏,直到時間太久,機子自動把銀行卡吐了出來,施小絮不相信,把卡重新塞進去,又查了一遍,特意把後麵的零數清了,不是五千,的確是五萬。她跳起來,回過身在改成麵前又蹦又跳,歡喜無限道:“改成,真的是五萬啊,好本事,我老公好本事!”改成就抱著她笑,心裏就充滿了從來未有過的成就感,施小絮在那裏說道:“啊,五萬,加上存的一萬,六萬,照這樣下去,我們買房子看到希望了,改成,我們房子首付看到希望了!”改成就笑,心內充滿了從來未有過的自豪感,活到現在,仿佛最幸福就是這一天了。這些年所有奮鬥的辛勞,在這一刻,看著小絮如花的笑臉,他覺得都值了。人生啊,人生就是要折騰,不折騰,今天小絮還在他身邊嗎,還能抱著他又笑又叫嗎?這就是男人打拚的意義!他也是認可小絮的,這樣的賺錢速度,明年就可以存夠房子首付了,他說道:“我說過要給你一個家的,我說話算話,自然要說到做到。”施小絮在改成臉上當著眾人的麵親他一下,然後歡天喜地的去櫃台存錢,拿到那個六萬的定期存折,真是小心翼翼,放到手袋的夾層,卻幾次用手摸著,生怕掉了,改成笑著對她道:“掉了別人也取不到錢,有密碼啊,再說真要掉了,我們掛失好了,不要擔心。”施小絮就嘻嘻的笑,想著這個男人雖然幾個月在外麵不聯係她,心裏還是有她的,可能他太忙了吧。她想著她再也不能胡思亂想了,哪怕是內心的胡思亂想也是對不起改成的事情啊。

可惜周六的下午,改成原想呆在周日下午再走的,公司一個電話要改成立馬回上海,改成立馬火箭一樣的走了。施小絮又重新過上了幾個月見不到改成的生活,而且這次還出了事,改成卻不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