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她實在太想念他了,改成離開這一個星期,簡直度日如年,日夜連成一條線,那線卻是沒有盡頭的,綿綿的一直往前麵伸展。她是想著無論如何,他明天一定要回來,她簡直想他想得發了瘋。如果他明天不回來,她懷疑她估計會掉眼淚不可,太可怕了。以前一個人過慣了,不覺得一個人過日子有多麽痛苦,和改成天天在一起過了一陣子,一個人的生活就仿佛無法承受了。改成也有點為難,心裏堵得慌,話語在喉嚨口,簡直如梗在喉,他在那邊對她道:“小絮,明天能不能回來,我今天還說不準,我現在是公司新人,公司是看業績的,銷售員不存在什麽周末啊,這樣吧,我答應你,明天沒有事我就回來。”施小絮就有一些委屈,拚了命的想要他回來,對他道:“明天晚邊回來啊,又不是早上就要你回來,再忙也要過周末,隻有周末休息好,下一周才能全心工作啊,不行,你得答應我,明天一定要回來。”改成就在那邊為難的吸著氣,不吭聲。他向來極守承諾,有時候明知道做不到的事就不能把話說太滿。在這個外企工作一個星期,他已經充分明白這個外企不是從前的國企,他能在這裏實現他的人生理想,可是像從前一樣每到周末就回臨安和小絮團聚的日子就一去不複返了。施小絮看到易改成不說話,便不依不饒的說道:“你答應我,明天晚邊一定回來。”易改成皺起眉頭,想著沒辦法啊,他現在有了機會,找到好工作,總不能兒女情長,現在兒女情長,今後的下場就是因為一事無成錯失施小絮,前陣子失業的生活有如漫漫黑夜中負重緩行,他沉重得都抬不起頭來——他不想再經曆了。施小絮拒絕有錢男人留在他身邊,第一次他很感動,第二次他無法相信,如果第二次有這樣的機會,她仍然會繼續呆在他身邊嗎?人是感情動物,經不起太多的考驗。他必須在下次出現有錢男人時,給她一個安穩的家,一份安逸的生活。這些想法實現並不難,在江浙或者上海買棟房子,落實戶口就行了。所以,現在,他必須狠下心來,和她別離。施小絮看易改成沒掛電話,卻不說話,隻得嬌嬌的對他說實話,“改成,你明天回來吧,我想你,好想你。”易改成呆了一呆,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對他說,“我想你。”他一直感覺施小絮對他的感情淡淡的,淡得像平常喝的涼開水,像夏日時不知不覺的一縷風,沒有味道,若有若無的。他愛她遠勝過她愛他,聽到這樣嬌嬌的依戀的話,如何還能理智啊,立馬滿口應承,對她說道:“好,我明天一定回來。”

外企和國企有顯著區別,就像白天和黑夜的區別一樣。外企一切都是為了利益,雇傭一個員工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全部壓榨幹淨。特別是外企銷售部,銷售員工不用坐班,工作時間自由,在文員、助理、秘書的眼裏應該是很自由的工作,其實並非如此。工作時間不用坐班意味著他們都在外麵跑業務,同時還意味著,你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是公司的,隨時都要為公司服務。而且對於易改成這種類型的員工,因為收入主要靠業績提成,所以公司不用要求,他們都會主動二十四小時為公司服務。周五的時候,他們銷售部開大會,召集所有的銷售員工進行全國範圍的銷售區域劃分,易改成和一個黑胖的銷售同事叫做黑皮的分到了四川省,公司給他們印了名片,配了手提電腦,又各發了一套名牌三件套,襯衫、背心、西裝全部備齊,讓他們兩個一會立馬飛往成都,開拓四川省那邊的智能窗簾的市場。改成異常興奮,他自然知道一個省的市場有多大,所以立馬應承了。直到買了機票,在租住的房子裏收拾了行李,才意識到今天答應施小絮要回臨安過周末的。那時候已經下午六點多了,施小絮下了班,穿著異常的美麗,正施施然的往公司外麵走去。因為按照從前的時間,改成這個時候快到她的公司外麵了。手機這個時候卻響了起來,施小絮拿出來一看,是易改成打過來的。她臉上微微一笑,想著他今天到的可真準時,比平時還要早點呢,不由內心一陣甜蜜,快走了幾步,沒有接他電話,想著跑到前麵幾米之外就能看到他的身影了。他們從前,都是改成要到時撥通她的手機號碼,兩個人為了省電話費,通常都是心照不宣,小絮掐了電話,急快跑下去和他會合的。施小絮想著這一次也是如此。無奈,她跑到公司外麵,東張西望,找遍了每個角落,也不見易改成的身影。周邊倒都是成群結隊一起過周末的家人或者情侶,歡聲笑語就像落了一地的花瓣,不相關的人都能聞到香氣受到感染的。施小絮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她拿起來一看,是改成的手機號碼。心裏感覺不對,還是不相信一般,接起電話,對他說道:“喂,我在公司外麵了,你在哪呢?”心裏已經像食了梅子一樣發酸了。改成聽到小絮這麽說,一顆心立馬不好受起來。此時此刻,他已經和他的同事坐在開往機場的出租車裏,外麵車速如電,行人仿佛在車輪間快速出沒,一切都是惶惶急急。他想了想,對小絮說道:“小絮,這周我不能回來了。”說這些話,簡直就像魚刺卡在喉嚨,無比的艱難,施小絮就十分的委屈,眼睛都紅了,對他道:“你答應我的。”改成想著她真是孩子氣,昨天他實在是不應該衝動之下把話說滿了,現在讓她空等了一天,期待了一天,如今他回不去,肯定心裏更加難受。他安慰她道:“小絮,是真的有事,公司派我到四川那邊跑市場,我現在坐在開往機場的車上呢,今天晚上就要到成都。”施小絮就知道改成是真的不會回來了,悶在那裏,不說話,也不掛電話,改成也知道她心情不好,因為他讓她失望了,他對她說道:“小絮,我要掛了,我要努力賺錢啊,我答應你,等我們買到房子,我們就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施小絮依然鼓著嘴,紅著眼睛不開心,她從昨天晚上就開始想著今天要穿什麽衣服見改成了。是一件新衣服,早上穿到辦公室,同事也說好看,她今天工作做事的時候,哪怕喝杯茶都小心翼翼的,怕弄髒了新衣服呀,沒想到這樣盼了一天等了一天,改成明明答應她的,卻落了空。

改成看施小絮長時間不說話,隻得決定掛電話了,他對她道:“小絮,我真的要掛了。你出去逛逛街,自己過周末吧。”施小絮知道他多半是真的有事,再說結了婚畢竟不比戀愛的時候,得想著電話打久了會花很多錢,所以她也隻得勉強應一聲,說道:“那行,你掛吧,路上小心。”改成就說好,掛了電話。坐在他旁邊的同事一直在聽他說電話,見他掛了,便嘿嘿笑了兩聲,對他說道:“易改成,你給情人打電話?”改成愣了愣,知道他誤會了,對他道:“黑皮,不是,我老婆。”那同事長得黑黑的胖胖的,公司同事送他一個外號“黑皮”意即黑皮球,非常的形象。他個人都無所謂,逢人介紹說:“黑皮,你叫我黑皮好了。”就是這個黑皮和改成一起去開發四川那邊的市場。黑皮聽到改成說起,便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對他道:“我要是像你長得這樣帥,我就不結婚,一大早把自己鎖在一個女人身上,多劃不來。”改成就笑,想著他算帥嗎?不過他高大瘦削,在又黑又胖的黑皮麵前,大概真的是驚為天人吧。他說道:“喜歡就娶了,人一輩子碰到個喜歡的不容易。”黑皮狐疑的瞅他一眼,對他道:“也是,這年頭,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是做男人的最高境界呀。”改成不知他話裏的意思,也就沒有回話,黑皮眯著眼睛想了想,對改成色色的笑了笑,說道:“易改成,你做銷售多久了?”改成老實回答,“十年吧。”“那你說,全國這麽多省,哪裏的女人最漂亮。”“四川,湖南。”“哈哈,英雄所見略同,我這次要去四川,就衝那樣的漂亮妹子去的哦。我之前在網上都泡了好幾個了,這一次去要全部拿下!”改成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話說,在外麵做銷售的,潔身自好的基本上沒有。做了幾年銷售,一般都成了老油條,全國各地都有睡女人。雖然誇張了一點,不過也算說出了銷售的某一部分真相。改成想著,黑皮長成這樣的,有女人願意跟他,也算是人才了。黑皮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滔滔不絕。出租車司機已經把他們送到了上海國際機場。改成和黑皮下了車,付了錢,向司機要了票,兩個人提著行李進機場,黑皮還在改成身邊絮絮叨叨,“易改成,你知不知道我現在睡了多少女人?”改成因為剛到這個公司,黑皮算是他的前輩,所以也隻能應付著,對他笑道:“肯定很多吧。”黑皮在腦海裏算了算,說道:“快兩百個了吧,全國各地的都有。哈哈,做銷售就是這個好嗎,全國各地免費遊,全國各地的妞隨意泡。我就是喜歡這一點,所以一直做這一行啊。”改成就沒有說話,想著黑皮真是厲害,他也是一直做銷售,以前也帶客戶去按摩,或者給客戶送過小姐。不過他自己在外麵卻不亂來的。也不是正人君子,而是嫌那些小姐髒,一雙玉壁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嚐。萬一得了性病怎麽辦?惹上個愛滋一輩子就完了。再加上,雖然施小絮一直對他淡淡的,他對施小絮,卻一直是很誠摯的愛,所以有時候有需要也寧願自己動手解決,不會去找雞。他一直覺得找雞的男人太沒本事,生活中有本事的男人多半能泡到妞,用不著去找雞。像黑皮這種沒結婚,四處睡女人的,隻要你情我願,也不算太過份。不過他不是黑皮,他現在結了婚,自然不能做對不起施小絮的事情。改成想著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到成都了,他安心跑業務,黑皮要幹什麽由著他去。

兩個人上了飛機,黑皮坐在改成旁邊,就開始十指飛舞的發短信。空姐囑咐大家關掉手機,他還在發個沒完,直到空姐走到黑皮麵前,再次提醒他,他才訕訕的笑著,調笑了空姐一句,關了手機。

等著飛機起飛時,黑皮百無聊賴,歪過頭對改成說道:“我和一妞約好了,說我今晚到成都,我們在網上聊了好幾年啦,人家癡心的要到機場來接我,一會下了飛機,你先到賓館去吧,我今晚不回來了,明天我們再電話聯係。”改成也隻能說好。等到飛機開始起飛,黑皮就開始閉目養神,為晚上的愛情動作片閉目養神。改成隻能看雜誌,雜誌看完,離降落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呢,他開始想起施小絮。想著她今天肯定特別傷心難過。他在心裏長歎口氣,想著有什麽辦法啊。他在她身邊。因為沒有事業沒有錢怕失去她,所以如今有了成功的機會,他就得全力以赴,兩個人結了婚,為了生活,卻不得不分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改成回想起前些日子,他失業在家,在傍晚出去擺地攤時,看到開著陸虎的有錢男人追小絮的事情,當時那種失敗惶恐有如火燒油煎,此生此世,他都不想再經曆了。他在心裏一遍一遍的發誓,無論如何,哪怕赴湯蹈火,他也要出人頭地,要賺大錢,要給小絮平安喜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