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上)

晚上改成先睡了,小絮在客廳圍著火爐和她家的親戚在那裏聊天,她家人個個都像用擴音喇叭在說話,改成不想聽牆角也非聽不可了。她爸爸對她道:“他爹娘年紀多大了?”小絮記得改成說過,便道:“年紀挺大的,他爹七十多了,他娘六十多。”她爸爸便點了點頭,對她道:“那等他那邊爸媽過世後,你們回老家來,不要去他家那邊買房子,回老家,這邊房子不用買,你在我們身邊,也能照顧。”她母親也接腔道:“就是(四)!年紀這麽大,活不了(音勞)幾年。”想了想,又湊近來問道:“怎麽年紀這麽大才生他?”小絮從來沒有過回老家的想法,在臨安呆了幾年,受了那邊一心發家致富的氛圍一影響,回來幾天一切就都陌生和不習慣了。她最大的夢想是在浙江買棟房子安下家,而不是在外麵混得不濟回老家。所以也隻是解釋她母親的疑問,“聽說他爸是當官的,當官的不許生兩個,原隻生了他姐就算了,後來聽說被人罵絕戶,便又生了改成。”她母親哦了一聲,又不無擔心道:“他們老家肯定重男輕女厲海(害)。”對於這一點,小絮也不知道,隻說:“不會。”糊弄她老娘道:“他們家城裏的,城裏不興這一套,和我們這邊一樣。”她母親才表示放心。小絮覺得好笑,她隻對改成了解,對於他老家也知之甚少,可家裏人卻追著她刨根問底。她父親又問,“今天小易給我的錢都是他的吧,絮啊,這結婚的錢可不能你出啊,這是他該出的。”小絮和改成兩個人的錢都一起花的,這結婚施小絮也拿了一萬出來,可她不能這樣和爸媽說,否則老人會傷心,便說道:“哪能啊,爸,媽,他本事大著呢,這結婚的錢都是他出的。”想了想,又對她爸媽說道:“錢夠不夠?”她母親皺了皺眉,說道:“不算多,本想再辦得風光一點的。”小絮就沒吱聲,想著這親生爹娘果然是把女婿當外人,親閨女才當自己人,幸好改成到隔壁房裏睡了,否則聽到這些話不知多傷心,她弟也在一旁幫腔道:“姐,你要教教他,今天媽給他遞茶,他還翹著二郎腿接媽的茶,如果不是看你份上,我早就打上去了。”小絮心裏征了征,隻得解釋道:“我會和他說的,他是外省的,不懂我們這裏的規矩,每個地方的人情物理不一樣。”她媽不悅道:“到哪都脫不了禮字,我好歹也是你媽。”聲音很大,小絮道,“他在睡覺,小點聲說話。”她弟道:“我們老家話他又聽不懂,這話不會當他麵說的。”聲音也是響鑼一樣,她爸爸想起白天別人說的事,對小絮問道:“他爹當官退下來,他當年怎麽不頂上老爺子的位子?”小絮哭笑不得,想著她父母老一輩的人,無法理解現在公務員要考要找關係,而且也不是考了找了關係就能當上的,改成當初他爹退下來他還在讀大學,再說了總以為讀個重點大學要到大城市去,他爹在他們鄉下鎮政府,他還入不了法眼,誰想到後來公務員那麽吃香,連他爹一個鄉下旮旯的也隔幾年就漲一次工資,越漲越高,便隻得說道:“他現在上班也很好的。”她父親也學著鄰居罵了一句:“被豬X了九十九道!上班哪有當官好,一輩子不用愁!”語氣很惋惜。改成出社會也將近十年,走南闖北這麽多地方,小絮老家的方言熏陶了兩天,也能聽個大概意思了,所以隔牆聽了幾個小時,心內又好笑又感動,好笑是因為他們家人說的話,感動是小絮在她家人麵前處處對他的維護。

親戚來了人多,就吵,再加上他們這邊愛打麻將,幾乎樓上樓下,每間房都一桌麻將。麻將是國粹,改成自然是會打的,不過他對於賭博不感冒,沒興趣。小絮就對他道:“你要打呀,我們這裏新姑爺上門要坐莊推牌九的,你不坐莊,你陪我姑爺爺打打麻將嘛。”改成就笑,想著她老家還有這種規矩,又不是澳門拉斯維加斯這樣的賭城,再說就是賭城,也沒新姑爺首次上門必麵坐莊推牌九的吧。事實卻證明小絮說的是對的,改成坐在那和小絮聊天的時候,便總有人進來問。“新姑爺會打牌嗎?”“新姑爺來打牌吧。”後來幾個親戚想打麻將,三缺一,改成隻得勉為其難,小絮在一旁陪他坐著,其它三個人都知道外省的新姑爺有錢,打牌打得全神貫注,眉飛色舞,一心一意想贏改成的錢。改成不懂本地麻將的打法,又無心打牌,無聊之餘,朝小絮笑笑,或者看其它打牌的三個人,對麵是小絮的大表哥,摸到一張好牌,兩條眉毛就差沒飛出來了,喜道:“我X,好牌!”別人放炮了,連累他,兩條眉條就搭下來,罵道:“蠢豬X的!”當然改成他是不敢罵的,改成聽得很有意思,在心裏研究他們這邊罵人的話,他們這邊認為被愚蠢的動物那個了,就更顯其人愚蠢,或者那個的次數多了,就更見其差勁,所以有“X了九十九道”之說。因為三心二意,到了末了,竟輸了幾百塊錢!才知道小地方人也不能小看。晚邊,他們兩個人睡在小絮的房裏,這是她從前的閨房,隔壁有人仍然在打麻將。搓麻將的聲音不絕入耳,吵得他們睡不著。改成睜開眼在黑暗中看了一下手機時間,已經淩晨四五點了,他不由在心裏感歎,想湖南這邊對麻將的熱衷真是匪夷所思,打麻將又不產生價值,無非就是你輸我贏,原先的一些錢在繞來繞去,從長遠來看,一個人打一輩子麻將,基本上是收入為零的。因為有個平均概率的緣故。所以改成對於賭博是從來不感興趣的。他覺得無聊,也因為這麽一個緣故,湖南人這麽熱衷於叉麻將,通宵達旦呀,他覺得難以理解。小絮也醒了,她在外多年,對於老家的許多風俗習慣也不能理解了。看到改成半坐在床上,拿著手機看時間,不由側過身,對他輕聲道:“睡不著?”改成聽到她的聲音,便轉過身來,伸出手替她把**在外麵的一條腿塞進被子裏去,他做這些是非常自然熟練的,仿佛那是他份內的事一樣。小絮瞅在眼裏,卻十分的感動,女人嘛,總是會因為一些細小的事情特別感動的,所以當下對改成也特別的溫柔,改成替她攏好被子,身體滑下來,和她一起縮在被子裏,對她笑道:“我剛醒。”小絮和他麵對麵睡著,近距離的看到他紅腫的眼睛,知道他肯定一夜沒睡。隔壁洗牌的聲音“嘩啦啦”傳過來,她都沒睡好,更何況是改成。當下心裏便有一些歉意,對他輕聲道:“結完婚就回去了。”改成就笑。在暗黑的光影裏看著小絮,小絮穿著白色的棉質睡裙,黑亮筆直的長發遮住她半邊臉,雖然結了婚,可仍然神奇般的保持著處子般的純潔清麗。她伸出一隻手,輕撫在改成的胸口,在那裏有意無意的遊走著。改成胸口就發熱了,又因為是陌生的環境,這幾天一直不敢有念頭,此時此刻,欲望就特別強烈,伏在小絮的耳朵邊,對她說道:“我們**好不好?”小絮趕緊縮回了手,壓低聲音對他輕道:“外麵好多人打麻將呀,你知道我的,我怕別人聽到。”改成就壞壞的笑,開始動手動腳。小絮有時候受不了刺激,會止不住呻吟,他當然知道她害羞和擔心,可是顧不得了。外麵麻將聲震天,有時能聽到打麻將人說話的聲音,小絮緊張的睜大眼睛,把被子攥得緊緊的。改成就笑,對她輕聲道:“他們又不會進來。這麽大的麻將聲!”小絮就說道:“萬一聽到總不好。”整個過程,她居然奇跡般的沒吭一聲。事後改成擁著她睡過去,對她笑道:“害羞了吧。”小絮那時候倦倦的,倚在他懷裏要睡覺,都不回答他的問話了。

結婚的前一夜,小絮和她媽媽在一起準備晚飯的菜,她母親含笑對她道:“丫頭,剛看到改成我都快暈過去了,想他那麽老那麽難看,你怎麽會看上的?不過看順眼了,發現改成這孩子長得也不差。你爸還說他老實穩重,你跟了他我們兩老也放心。”小絮就笑,感動媽媽的愛,她說道:“媽,你放心吧,我會挑人的,改成對我很好。”老人笑著點點頭,卻又歎口氣,仍然不無牽掛的道:“隻可惜他是外省的,你不在媽媽身邊,以後你生孩子媽媽都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老人說到這裏就有幾分心酸,小絮說道:“媽,那我以後回來生孩子,生了你給我帶好不好。”老人就笑,想了想,仍然說道:“改成又是長沙人就好了,丫頭,你是不懂事啊,這娘家太遠了,萬一小兩口吵個架,你都沒地方去。”小絮就笑道:“媽,我和他感情好得很,不會吵架呢。”老人看她一眼,怪她的不懂事,對她說道:“兩個人要在一起過一輩子,哪能不磕磕碰碰?”小絮就沒話了,想著她母親倒想得遠,天長地久,她可從來不敢想。為了安慰老人的心,她對她母親說道:“媽,我們從沒吵過架,他比我大幾歲,什麽都順著我,你放心好了。”老人才笑笑,沒有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