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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的前後幾天,發生了許多搞笑的事情。因為地區差異,改成簡直就是手忙腳亂。幸好有小絮在他身邊,他隻要聽她話照做就可。可是有時候仍然會出錯。
這是易改成第一次到小絮家。她們家離市區很近,坐火車到省會再坐幾分鍾的汽車就到了,離汽車站不到兩分鍾的路,從家出外走幾步就是市中心廣場,百貨大樓,華聯超市等。住在城西新月街8號,一排小洋樓,靠西的一棟,銀色的防盜窗,黑色的雕花鐵圍欄,樓上樓下並排各三間房,小絮指著那洋樓有點神氣道:“那是我家!”改成瞅了一眼,想著嘿!老丈人家真闊氣!再想到他山東的鄉下老家,那兩間搖搖欲墜的土坯房,不免有些自卑和不安,小絮卻不知改成內心所想,早就衝上前,用南方難懂的方言嚷著“爸!媽!我回來啦。”衝在前麵闖進家門,改成緊張不安的拎著兩大包行李跟在後麵。
她母親聞到聲音喜氣洋洋趕了出來,之前早就接到電話,聽說寶貝女兒要回來結婚,兩老就激動得一直沒合過眼,想著這女婿啥樣?外省人,對女兒好不好?家裏有沒有錢?工作怎麽樣?無數個問題氣泡一樣的湧出來,盤旋在兩人的腦海。小絮衝到她母親麵前捉著老人的手又是笑又是跳,一時間都忘了改成。她母親卻惦念著這從來沒有謀過麵的女婿,一邊握著小絮的手一邊就往後麵掃視,這一看不打緊,差點暈過去!想著怎麽這麽老!女兒說隻大三歲,估計大了三十歲!心情立馬一落千丈,鬆了小絮的手,悶悶不樂的轉身折進了後麵的廚房。改成是高大的蒼黑臉的北方男人,南方人論到個子不能和北方人比,在南方人的眼裏,他的個頭簡直高得嚇人,高得難看。此外,皮膚黑粗,氣質內斂,就顯得比較老相。曾經他陪著小絮一起逛街的時候,在外麵等著她,那賣衣服的小姑娘對小絮說:“外麵站的是你爸爸吧。”小絮曾因此笑話了他很久。小絮感到了母親的不高興,便要改成把行李放下,坐在客廳沙發上休息,自己也轉身進了廚房。她父親給改成遞煙,改成禮貌的搖手,用很標準的普通話說道:“叔叔,謝謝,我不吸煙的。”她父親一輩子從來沒機會講過普通話,又是老一輩人,不會講,所以對著第一次上門的外地女婿也隻能嗬嗬的笑著,一邊沉默點個頭,一邊感歎這孩子不錯!有素質!你看普通話講得多好,跟電視裏一樣!他和小絮的母親不一樣,改成長得老相,在他眼裏就是老實沉穩,一看就是能保護他家閨女的,所以對改成印象不錯,改成不抽煙,小絮父親雖然一輩子抽煙抽得很凶,成天往外噴著煙霧,就像個移動的大煙鬥,對於不抽煙的人印象卻極好,所以又在原來的基礎上給改成加了分。小絮還有一個弟弟,二十出頭,年輕人畢竟好一些,用帶著地方口音的普通話叫了一聲“姐夫。”和改成坐在沙發上聊起來,平時沒啥機會講普通話,如今得了機會,又被一堆鄰居圍觀著,她弟弟不免有在舞台表演的感覺,說話都是一字一頓的,十分慎重“姐夫,你們是坐飛機飛回來的嗎?”。改成有一米七八,隻有一米七的小絮弟弟對這個初見麵的高個姐夫,立馬肅然起敬,又有機會講普通話,所以倒是很快活。另外,他家的鄰居大概都知道她帶了新姑爺回來了,所以都擠在他家門口臉上帶著笑往裏探看著,改成匆匆掃了一眼,隻驚異他們這邊的人怎麽這麽矮?男的通常都隻是一米七左右。他納悶的同時,別人也在嘖嘖稱奇呢,用著他們那邊的方言在交頭接耳,“則索哪裏的任,則麽蒿啊。(這是哪裏的人,這麽高)”“哦仔蒿了不好看,小絮人才比他強太多咧(男人太高不好看,小絮外表比他好看)”幸好改成聽不懂,聽本地的方言比英語還難懂,他們估摸著改成也聽不懂,所以更加議論得肆無忌憚。
她母親在廚房裏心事重重的折空心菜。小絮走上前,從後麵抱住她媽媽,像小時候一樣撒著嬌,抱著她媽媽胖而溫暖的腰身慢慢搖著,在她母親肩膀上吹著氣,幸福的輕聲道:“媽,你覺得他怎麽樣?”她母親正難過著哩,對她一肚子埋怨的話,頭也不抬的低聲道:“怎麽找個這樣難看的?”手上擇的空心菜也用了力,繼續急聲道:“當初大學畢業要你留在家偏不肯,找個本地男的多好,知根知底,你年紀小不知道怎麽挑人,爸媽給你把著關,一輩子才能幸福,現在倒好,剛帶回來就要結婚!這結婚是一輩子的事!”小絮知道她母親是擔心她,心裏不由暖暖的,對她母親嬌嬌道:“媽,男人要那麽好看做什麽,我就是看他對我好,我長得好看就行了。”她母親心情總算好受一點,想了想,停了手中擇菜的動作,對她問道:“他真隻比你大三歲嗎,你有沒看他的身份證,我看不止!”小絮就立馬說道:“媽,我看了,真隻大三歲,他是長得老,別人見了他都說老,媽,你不知道,有一次我和他逛街——”她又把賣衣服小姑娘把她當成改成閨女的事說了一遍,這事她跟人說了無數遍了,別人總是驚奇的笑,她母親也笑了一聲,嗔怪道:“亂講!”小絮嗬嗬的笑了笑,扶在她母親肥厚溫暖的背上不肯動,她母親很胖,不過胖得勻稱,不難看,飄在上海的這些年,施小絮總是想念她母親胖而溫暖的懷抱。在浙江幾年,忙於工作,過年她都沒回來,好幾年沒見爸媽,如今終於回來了,思念就如開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她母親卻心裏想著事,一會又問道:“你說他家哪的,他爸媽是做什麽的?他真的和你一樣是大學畢業?他在上海找的是什麽工作?”連珠炮的問出來,可憐天下父母心,女兒大學畢業到外地工作,不在身邊,老人想操心她的婚事也隻有在這個時候用點力,小絮心內感動,立馬天花亂墜的誇著改成,安慰老人,“媽,改成家是山東的,他爸爸是當官的,可有錢啦,退休工資比我還要高!”改成父親是公務員,但小絮估摸著說公務員她在小城生活了一輩子的爸媽聽不明白,她爸是水管工,給人修水管,裝水管,活計也是有一天沒一天,她媽做了一輩子家庭主婦,她讀高中大學那些年,家裏沒錢,為了給她湊學費,甚至像農村一樣在家裏養過豬!在他們眼裏,做官的就是高人一等,所以說改成爹是當官的他們能明白。老人的眉眼果然舒展了一下,擇了一下菜,對她道:“就是,找男人就要找個家裏條件好的!”小絮笑了笑,怕她母親承載著她的身體重量累,便從老人背上滑下來,和老人並肩站著,一起擇菜,其實,對於改成爸媽,他的老家她也隻限於改成之前對她講的話“山東的,我爸是公務員。拿退休工資,他們兩個不用我們操心。”為了讓老人徹底放心,小絮私自改編改成的背景,把大專文憑說成重本,鄉下說成城市戶口,國企合同工說成鐵飯碗。想著反正老人又不會真的要看改成的學曆證書。再說,她爸媽一輩子沒出過長沙,難不成還會跑到臨安去調查他小兩口的真實情況嗎,所以能騙的就騙,盡量說好話,目的就是為了讓老人放心。她對老人說道:“媽,你放心,改成和我是同一個大學畢業的,他在上海一家國企工作,拿的工資比我高,對我又好,他家隻有他一個兒子——”她母親果然眉花眼笑起來,對她道:“國企好啊,鐵飯碗!行,你喜歡就行,我去給他泡茶去!”匆匆忙忙丟了菜起身,剛走幾步又折回來,笑著問閨女:“絮啊,他姓什麽?”小絮就眉眼彎彎的笑,對她媽媽說道:“姓易。”老人就默默記下了“小易小易”,點點頭,跑出去給改成泡茶。
一大杯冒著熱氣的不明**端到易改成麵前。改成呆了,坐在那裏,尋找施小絮,老人還在往他手裏塞,滾燙的開水,差點潑到他胸口,用方言對改成熱情說道:“小易,你吃(念七)茶!七茶!”易改成正不知如何應對,小絮跟在她母親後麵,對他笑道“接著吧,這是我們本地的茶,你在別的地方喝不到的。”他便立馬欠身接過,對她母親說謝。老人笑眯眯的看他一眼,在心裏忖道,看第一眼挺嚇人的,現在看,長得也不錯。改成雖然皮膚有點黑,可是濃眉大眼,國字臉,五官不算難看。小絮笑著走到改成麵前坐下,她父親和弟弟便站出來,兩個人轉到廚房去,給他們留下空間。她弟弟還體貼的給鄰居發了煙,讓他們先回去,小絮也對他們笑道:“明天發喜糖喜煙。”鄰居們笑嗬嗬的走了。改成手捧著那杯“茶”想著這還叫茶嗎,水是黑乎乎的熱開水,裏麵浮滿了茶葉薑沫芝麻黑豆子,一股又熱又甜的香味鑽進鼻孔。他的老家是從小不喝茶的,來客人了就是留客人吃飯喝酒,到了上海,有時候在客戶那能喝到綠茶。他所能理解的“茶”僅限於那種放幾片茶葉用開水泡的。不像手中的這碗,裏麵浮滿了不明物體,他可喝不下去。把杯子往小絮麵前一送,對她笑道:“這是茶嗎,我不敢喝,你喝吧。”小絮白了他一眼,對他道:“說了是我們這邊的特產!喝吧。很好喝的。”她手中正捧著一碗,正在那大口大口的喝著,熱氣都噴到她臉上來,一張臉蛋紅撲撲的特別嫵媚,好像那茶是世上最美味的東西。改成見她喝得開心,想著味道應該不錯,便也低頭嚐了一口,立馬就皺了眉頭,又辣又鹹,還帶著一種甜味!他往她手上一推,對她道:“你喜歡喝你喝吧。”小絮卻認為他暴殮天物,不知道有多麽寶貝,對他熱心的道:“喝吧,我們這邊長年濕寒,這種薑茶可怯寒的,你喝點就不會感冒了。你知道嗎,這個茶自古就有之,你知道做成這種茶要多少道工序嗎?”她像個匠人,給他細心的介紹泡茶的過程,她說:“講究的人家,還會在裏麵放花生,再不濟的也會放黃豆,我們這裏待客就是這樣的,不管認不認得,進家門了就人人一杯這種茶!”
改成有個姐姐叫易大改,比他大了十歲。他父母生他也算是晚年得子,特別的寶貝。他姐姐在他讀中學時就出嫁了。按他們山東的風俗,閨女出嫁娘家是要辦豐厚嫁妝的,所以他們那邊重男輕女的觀念很嚴重,許多鄉下砸鍋賣鐵也要生個帶把的!至於原因,就是因為閨女是賠錢貨。有的人家愛女心切,為了讓女兒嫁過去有麵子,會傾家蕩產的辦嫁妝,改成記得他姐出嫁的時候,光嫁妝就用東風牌汽車拉了一上午,光馬桶,他媽就給他姐置了六個!所以改成想著小絮老家應該和他家那邊差不多,婚前男方買一些電器家具拉到女方,到結婚那天,再和著女方的嫁妝一起拉回來。他娶小絮,兩人又都在外地工作,不可能辦電器家具,隻能給錢,不過他想著事先下了聘禮,之後能夠還回來,就像他老家,之後女方家返回來的嫁妝要比男方送過來的多十倍百倍,如果沒填進去,會被別人戳脊梁骨罵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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