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羅母並不是一個軟弱的人,哲明父親破產並沒有打擊到她,甚至說,他父親同時玩失蹤,就像空氣一樣的蒸發了,也沒有打倒她。打倒她讓她變成神經病的,是他父親破產後在外麵徹底不歸,在斷續從別人處聽來的消息裏,據說他在外麵又有了另外一個女人。他不回家,對他們母子也不負責,羅母曾經試著去找過他,但總是找不到人影。再接下來,哲明,哲琳慢慢長大,他們要讀書要花錢,而她一個女人家,隻有六百塊錢一個月,好在事業單位的工作長久穩定,還能救她一命。但是事業單位就是這樣的,穩定不會失業,可是當外麵的人已經大把大把賺錢的時候,裏麵的工資卻幾年不見漲,仍然如蝸牛一樣慢慢往上爬。她每個月都操心著錢不夠用,再加上同事越來越有錢,開著車來上班,在辦公室炫富,這樣的今昔對比,她在左思右想裏,終於受不了刺激,瘋了。
事後多年,羅哲明還清晰的記得那一天。當時他十歲,在小學讀四年級,晚上放學準備回家的時候,他舅就站在校門口,手裏牽著他妹妹。那是個冬天,天黑得早,他穿著一件黑色的棉襖,妹妹穿著紅棉襖,衣服被他母親用米漿漿得硬硬的,讓他們兩個看起來都僵僵的,被繩子捆得筆直,就像兩個粽子,北風像刀子一樣刮人,他把兩隻手抄在棉襖口袋裏,看著一籌莫展的舅舅,一步一步挪到他舅舅麵前。妹妹的臉已經凍紅了,靜默在那裏,他舅就對他道:“晚上住我那去吧。”羅哲明問起他母親呢,他舅舅隻說:“你媽生病住院了,這些天不能照顧你們。”除此之外,再也不肯多說。但是親人之間就是這樣的,對小孩看似維護,當麵不說,可是在傳遞消息的時候卻又非常的不小心,小孩經常能聽到,羅哲明很快就在舅舅和舅媽聊天的話語裏得知他母親發瘋住院了。他舅媽在房內對他舅說道:“到底有多厲害,聽說有的瘋子一定要關起來,否則會上街殺人的。”他舅舅就煩惱的道:“把她單位的窗玻璃全砸了,一個領導被她用玻璃刺傷了,因為年終評獎她沒得一個優,質問領導的時候,領導說她什麽都不會,她受不了刺激就瘋了。”
第二天羅哲明上學的時候,一個調皮的男生湊到他麵前,對他嬉皮笑臉地說道:“羅哲明,聽說你媽成了神經病,是不是真的?”羅哲明默不作聲,那男生就在他麵前學著瘋子模樣又叫又跳,羅哲明再也無法忍受,就衝了上去,兩個小孩扭打在一起。他贏了,可是那打敗的小男孩從此看到他,就叫他:“神經病,神經病的兒子!”一直到他考上大學離開家鄉。而且爾後,隻要是和同學起了爭執,要吵鬧打架了,對方總是嚷他是瘋子的兒子,這句話就等於是掐了他命門。羅哲明永遠忘不了從小到所受的那些屈辱。周末的時候,他舅舅帶著他們兄妹去看了他住在安定醫院的母親。母親和從前變得有些不一樣了,頭發蓬亂著,整個人好像處在一種慌亂的光暈裏,他就是那時候不敢再看母親的眼神。
其實事後回想起來,第一次發病的經曆根本不算什麽,與後麵反複發作的苦難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因為此後,親戚對於他們家已經不熱心了,每次他母親發病,親戚除了出力還要出錢,而且出力也還罷了,這些治病的錢卻是打了水漂,永遠不要指望收回來的,親戚人人都有個家要維護,到了後麵幾年,親戚看到他們都躲著了,他母親發了病也無人出來主事,最慘的一次,他母親瘋病發作,脫光了衣服在街上打滾,他從學堂裏跑出來,在大街上看到了,他母親蓬亂著頭發,一群人圍著她,衝她扔垃圾,她嗬嗬的傻笑著,不理不睬,羅哲明走到母親麵前,對著不認得他的老娘嗚嗚哭泣。從小到大的生活,對於羅哲明來說,就是一條苦難聚集而成的河流,人情冷暖,在十幾年的生命裏全部嚐了一個夠。他努力讀書,渴望快點長大,離開這個讓人害怕憎惡的地方,妹妹卻走向了和他截然相反的道路,她讀中學的時候就打架逃不過學,和著混混在街上吸煙。成了一個問題少女。在羅哲明的生命中,自始至終一直對他不離不棄的隻有左褘,隻有左褘,對他一往如初,資助他給他母親治病,供他上大學。因為她家有錢,可以由著她胡亂花。
人的命運就是這樣的可笑,剛開始的時候,他們羅家比左家有錢多了,可是自從他父親出事之後,他們兩個家庭差距就越來越大,最終變成了不可跨越的鴻溝,左褘在告知她父親要嫁給羅哲明的時候,她父親鄙夷的說道:“門不當戶不對,以後有你好受!”他們兩家已經有了巨大的門第落差。
車子直接開到了家,悄無聲息的進了車庫,左褘拿好手袋,對仍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哲明說道:“到家了?”羅哲明沒有反應,左褘心裏疑惑了,她伸出手,探向他的額頭,傾過身子來,對他關心道:“哲明,你沒事吧。”她的聲音軟軟柔柔的,就像入口的棉花糖,羅哲明卻閃身躲開,推開了一壁車門,下去了。左褘知道他有心事,呆征了一刻,便跟在他身後,進了屋。心裏也略有些失望,今天一大早出發,原想著她今天在他母親麵前表現好,他感動之餘,也許會有一個快樂的晚上。現在看來,恐怕又要成空了。他們結婚才半年,可是兩個星期沒有**了。左褘害怕不安,可是她也無計可施,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斷的爭取和羅哲明**的機會,來證明他們之間沒有事,他們的婚姻是對的,沒有任何問題存在。
張媽在家裏做了許多可口的飯菜,可是羅哲明隻是吃了幾口就推說吃飽了回房去睡了。他胡亂洗個澡,就躺在床上看起來書來。左褘很快也進了房間,她還是不甘心的,不希望他們**間隔的期限變成三個星期。那樣的長度會讓人無端的恐慌。今天是周末,她有勇氣給自己主動的理由,到了周一至周五,她就沒勇氣了。因為羅哲明多半會說,“明天要上班,太累了”,他這樣的借口不止一次了。今天他就不能這樣推托了。左褘去浴室裏洗了澡,換上了一條黑色的性感睡裙。為了給他一個好印象,她甚至把私密地方的毛發又重新修剪了一下,讓她整個人顯得潔淨美麗,無懈可擊。出浴室的最後關頭,她站在鏡子麵前,對於自己的儀容進行了最後的審視。嬌小美麗的女人,有著時下最流下的短發,兩邊的鬢角俏皮的卷起來,越發的顯得她一張臉小。她雖然身高不夠,可是腿卻很長,腰細臀翹。身體比例還是不錯的,而且瘦,身上沒有一處多餘的贅肉。她讀高中的時候,就有男生追了。男生總說她長得像小S,而且比小S性格要溫柔許多。她也並不是醜小鴨。
這樣的審視之下,左褘有了幾分自信。她笑了笑,走了出去。然而,讓她非常失望,從她走出浴室一直到走到床上躺下,羅哲明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他一直低著頭在看書。書有這麽好看嗎?不是書,就是電視,總是他最好的擋箭牌。她躺在羅哲明的一旁,心裏很難過,想著自己真是犯賤,怎麽這麽賤呢,這樣賤賤的愛著一個男人,連**都要開口乞求。
“哲明,在看什麽書?”羅哲明仿佛可以一直這樣不說話,沉默一個晚上,隻得她主動開口,打破這岑寂。
“嗯,一本小說。”羅哲明含糊應著,視線依然在書上。兩邊的床頭燈開著。桔紅色的燈光讓房間裏一片暗淡,哲明穿著白底藍格子的棉質睡衣,這睡衣是結婚是她給他挑的,帶著黑框的眼鏡,豎著枕頭靠在那裏。他的平頭有一些長了,頭發大概剛洗過,還沒有完全幹,有幾縷粘在耳朵邊。他是五官太過帥氣的男人,單從側麵看,書卷氣也是逼人而來。左褘就是喜歡他,愛著一個男人,不管怎麽看都是最好的。
一腔柔情讓她的心情好了幾分,自信讓她索性厚著臉皮有了行動,她鼓起勇氣把手伸了過去,**的手臂伸長在他眼前,十指摣開著,在他的書上麵左右揮舞,對他俏皮道:“不要看書了好不好?”
“不要胡鬧行不行?”羅哲明卻把書拿開,眉毛微微皺了皺,身子往外側了側,簡直就是背對著她,彎著身子繼續看著書來。左褘就好像被最愛的人扇了一個耳刮子,她索性坐了起來,按捺句火氣,柔聲細語的對他道:“哲明,我想**,我們**好不好?”
這樣說出來,身子僵了僵,等於是最後的臉麵都豁了出去,如果他拒絕,她就顏麵無存了。她等在那裏,可憐兮兮的希望他笑著擁她入懷,吻她,她睡衣的吊帶因為她斜著一邊的肩膀,帶子滑下來,裏麵因為要入睡,沒有穿內衣,大半個豐滿潔白的****在空氣裏,她沒有把帶子拉上來,故意的想誘惑他,羅哲明卻沉默了,好半響,他合上書,慢慢轉過身來,和左褘麵對著麵,左褘繼續緊張的等在那裏,雙手在被麵下麵已經攥成拳頭,羅哲明平靜似水,她於他,仿佛是透明的存在,左褘隱隱感到不對,可是她已經把自己,身心全部拋了出去,再也收不回來了,羅哲明沙啞著聲音說道:“左褘,我今天心情不好。”
左褘一呆,身子往邊上一歪,落在床單上的時間,眼裏已經蓄滿了淚,把剛才的話輕輕一回想,淚水更是如泉湧一樣打濕了枕巾。他一直對她很冷,現在更是冷淡得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