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施小絮對於易改成周末能不能回來也不抱希望。說實話，她也不想他回來，回來做什麽，兩個人在賭氣，互相看到了也很難受。她周末就帶著孩子到外麵去轉轉，有時候孩子要睡覺了，她就要一個人去辦公室上上網，反正家裏的電視老太太是霸占了，一個人會在那裏看著，遙控器就在她的手裏，她看電視從來不問施小絮想看什麽，幸好施小絮對於看電視也不感興趣。

施小絮一個人慢慢地出來了，女兒的傷痛她現在暫時找到了辦法，她給她買了許多小裙子，又買了許多打**，裙子下麵套著褲子或者長長的黑色彩色的襪子，總之把燙傷的腿包起來，這樣的穿法在夏天不能夠，但是在春天秋天冬天沒任何問題。相反的，這樣的打扮比光著腿穿裙子更顯時尚。小綰畢竟是小孩子，看到她終於可以穿上裙子了，也很高興，不再為燙傷的腿難過，她現在一心盼望著天氣變涼點，夏天快點過去，她可以天天裙子。現在還是六月份，小綰每次在家裏試穿裙子，問小絮：“媽媽，什麽時候可以穿裙子？”小絮就總是說天氣涼的時候，小綰就會接著問什麽時候天氣涼還有多久，小絮就心裏一陣難過。不過總比過去好多了，所以說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對於未來還是不要太悲觀。

她一個人在辦公室上網，或者在公司附近走路，有時候到了一個地方就會停下來，想著這可能是羅哲明和她見過的地方，他們曾經在這裏碰到過，走到公司門口時，她不自禁地想起幾年前，羅哲明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來找她，告訴她，他知道她最大的心願是出國，他現在能夠出國了，他想帶她出國。

施小絮征征的想法，她走到公司員工宿舍的門口，她自然的想起羅哲明曾經等在這裏，等著她下班，他低著頭急快地向她解釋了一切，他當初為什麽大學畢業就向她提出分手，為什麽她千裏迢迢為了他跑到浙江來了，他卻拒絕了她娶了富家女，他問她一切還能否重來，他其實隻愛她一個。

施小絮回憶著這些，她禁不住淚眼模糊，她想著她的人生是不是就在那裏出了錯，人生多歧路，一步錯了步步錯了，一步走到另一條路上去了，人生就會翻天覆地。

是不是，當初如果沒有選易改成，可是選了羅哲明，她的生活會不會幸福許多，無論如何，是否比現在的局麵要好受許多，她當時舍不得放棄易改成對她的好，因為他對她的好，所以她不能傷害他，羅哲明兩次走到她麵前，希望他們兩個在一起，她再給他機會，可是她都拒絕了他。

施小絮回想起從前，隻覺得當時的自己真是太偉大了，她想著她怎麽能那麽偉大。她想著易改成會對她好一輩子，所以她不能傷她的心，她最大的心願是一個男人真心實意的愛她，所以改成沒有學曆不要緊，沒有錢不要緊，沒有房子不要緊，沒有本事不要緊，所以她沒有離開他，在他一無所有一窮二白的情況下她都沒有放棄他，可是最後她得到什麽呢，他對她冷漠指責，他背叛她傷害她，他把她丟在這個異鄉這麽多年，等到她年華老去，如今三十多歲了，昔日的容顏像花瓣一樣凋零，他卻在大上海有了年輕漂亮的小情人。

施小絮隻覺得當初的自己好傻，她總是站在某一個地方站許久，她一個人站著，可是卻仿佛看到羅哲明就在她麵前，那麽曆曆在目，仿佛一伸手指頭，她就能觸摸到他了。她三十多歲了，女人上了三十歲就覺得自己老了，所有的陽光幸福都與她無緣了。她會回憶自己年輕的時候，會點檢反省自己的人生，會格處的珍惜曾經美好的回憶。女人都是容易懷舊的，特別是曾經非常漂亮的女人，特別是一生沒有和初戀在一起的女人，當她在生活中碰到不幸的時候，她總是會有許多假如，假如當初，假如當初，許許多多的假如，編成密集的一張網，自己就困在那張網中不願出來。

施小絮對羅哲明從來未有過的思念，她渴望著能夠在見到他，可是卻又想到不可能，她沉浸在與他的往事裏，想著假若上蒼再給她一次機會的話，她一定會選擇羅哲明，就算和羅哲明在一起，哪怕以後的生活會有傷害可是她也無怨無悔，因為畢竟她是愛羅哲明的。

施小絮有一天也這樣站在公司的門口緬懷自己的少年時光，回想起年輕時候，她的手機卻響了，她不知道是誰打過來的，從手袋裏拿出手機一看，卻發現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不過施小絮仍然決定接電話，因為她的電話是越來越少了，有時候一個月二十塊的手機話費都用不掉，她想著就算打錯了，她也接一下吧。

她接起電話，輕聲說道：“你好？”那邊好像征了一下，然後咳嗽了一聲，用一種很謹慎很認真的語氣說道：“請問，你是施小絮嗎？”施小絮呆了一呆，電話裏的聲音陌生又熟悉，她無法不相相信，可是又無法相信，她有些緊張地說道：“是，我是，請問你是？”她不敢確認，她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她正在想他，他就給她打電話了，他們失去聯係六七年了，自從他去美國後，她就沒有了他的聯係方式，此後，他也一直沒給她打過電話，所以這一切所有的邏輯推理起來都不像真的。

羅哲明卻在那邊笑了笑，對她說道：“小絮啊，你怎麽連我也不認得了。”那聲音是羅哲明的，她現在可以肯定了，刻骨銘心的認得，她努力的笑了笑，對他道“我也想著是你，可是隔了這麽久，真的不敢相信是你啊，你現在還在美國嗎？”天空這個時候開始淅淅瀝瀝的下小雨了，絲絲的雨絲落在小絮身上，讓她身上有了一點點的涼意，她仿佛回到了幾年前，羅哲明撐著一把傘約她一起去美國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