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所以在上海的時光裏，改成反倒比家裏要輕鬆一些，周末回到家，看到白發蒼蒼的老娘，看到憔悴不堪的施小絮，看到隻能穿褲子的漂亮女兒，改成所有的煩惱事就都會想起來，就好像全世界的灰塵傾刻間全落到了他的心裏，積累成垢，一層又一層。他就會很壓抑，所以他不像幾年前那樣了，對於周末回臨安總是歸心似箭。

現在，對於周末回臨安，他總是盡量拖，能不回去就不回去，不過***總是會在周末給他打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回去，所以如果公司沒有事情，改成還是回去了。

這一個周末，他剛到家，施小絮就對他說道：“改成，你媽現在有問題了，你得把這事解決掉。”改成看了看房子，老太太和小綰不在，他說道：“媽接小綰去了？”小絮點點頭，指了指那電視機，對他說道：“媽一天到晚的看電視，有時候到了小綰的放學時間她也都不去接，我好幾次看到小綰自己背著書包回來了，那麽多條馬路那麽多車，媽晚上也看電視，說晚上睡不著，聲音開到最大，吵得我和小綰睡不著，兩個人白天精神都不好。”

改成便有點火，對她說道：“這電視誰買的，我媽買的嗎？”施小絮就呆了呆，想他發火做什麽，簡直莫明其妙，她對他道：“改成，你媽說我上班小綰上學，一個人在這裏孤獨，我就給她買一台電視，可我給她買電視不是讓她大半夜看著吵我們的，也不是讓她看電視忘了接孩子的時間啊。”改成看到小絮委屈錯愕的神情也有點不自在，想他發火也是不可理解，就對她訕訕道：“那能有什麽辦法，我媽都年紀這麽大了，不如讓她回鄉下吧。”

小絮說道：“媽回去了怎麽辦，小綰沒人接，等到我去接小綰，孩子至少要在學校裏呆一個小時。”改成就說道：“接孩子的事我會和媽說的，晚上的事情你就多耽待吧。”施小絮就站起來，對他說道：“易改成，晚上隻吵我一個了嗎，你女兒睡不著不影響她第二天的學習？”

易改成就說道：“那能怎麽辦，你又不同意讓她回鄉下？”施小絮也怒了，這仿佛是一個無解的題，她對他怒道：“就是你，就是你沒本事，假如你能買得起房子，養得起我，我不用上班也不會現在這樣為難。”易改成也怒了，看向她，對她道：“施小絮，自從女兒燙傷後，你整個人都變了，你都不知道你變成什麽樣了，我告訴你，一個男人最討厭女人看不起他！”施小絮呆了一下，改成的話仿佛一把刀捅進她的心，她對他說道：“易改成，我就知道女兒燙傷你怪我頭上，你自問你公平嗎，你看看我，跟了你這些年，我變成什麽樣了，我得到什麽了，我除了得到你的冷漠怪責你母親的為難，我父母的傷心我女兒的痛苦我還得到什麽了，你罵我，你還是男人嗎？”小絮的嘴巴算盤珠子一般的響。易改成剛想再反駁兩句：“你沒得到什麽，那我得到什麽了，我們兩個，到底誰更辛苦？！”這時候門響了，老太太帶著小綰出現在家門口，兩夫妻識趣的閉了口，施小絮想著她和易改成是真的出問題了，可能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吃飯的時候，改成還是和平靜氣的把小絮的話對他老娘說了，“媽，你要按時去接小綰，現在外麵車多，我們不放心。”老太太就看了兒子一眼，沒作聲，改成又說道：“媽，你晚上看電視我給你買個耳機吧，你不要吵著小綰，她白天要上學。”老人就對改成說道：“兒啊，小綰現在也大了，媽想你爸了，他一個人在老家沒人照顧，這邊地方小，他又不可能過來，媽不想和你爸分開了，媽想回去。”改成隻得說道：“媽，小綰現在剛上小學，等再過兩年吧，等她再大點，你想回就回去吧。”老太太看他一眼，對他說道：“改成，媽年紀大了，快七十歲了，媽是乳腺癌動過手術的，你真是不孝啊，從來不會為媽著想，媽累啊，媽現在年紀大了，忘性大，走路慢，看孩子也看不了，每次帶小綰過馬路我都提心吊膽的，媽晚上睡不著，你以為媽不想睡著，你不要怪媽，媽心裏難受。”改成就立馬自責，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他給老人買了一副耳機，晚上看電視的事情解決了，隻是接小綰有時候仍然忘記，老太太心灰意冷，歸心似箭，對於兒子兒媳消極對待，什麽家務事也不做，隻接小綰，白天黑夜的看電視，小絮以前給她買的小靈通，現在每個月的電話費比她還要多，有一次一個月用了一百塊，小絮充值回來，就對老人說了一句：“媽，你沒事不要打那麽多電話。”老人就看著她，對她道：“我想你爸啊，我活了一輩子，才知道少年夫妻老來伴，滿堂兒女比不上半世夫妻啊，兒女都指靠不住，不聽話，不知道他們想什麽。”施小絮就不吭聲了，想著老太太現在是執意要回去了。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她能辭職嗎，她敢辭職嗎，還是搞特殊，每天提前一個小時下班去接小綰，這樣下去遲早公司會開除她的。施小絮苦惱極了。

她時時刻刻都在想著辦法，她有時候甚至想著哪怕婆婆和她針鋒相對的鬥來鬥去也好啊，可是老人不和她鬥，她隻是什麽也不做，一天到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地步了，除了去接送小綰，她什麽事也不用做了，她等著兒子兒媳放她回去，小絮有時候真想不通，他們不就是沒答應給他們易家再生一個男孩嗎，老太太用得著這樣心灰意冷的搞消極對抗嗎，她都不好說她婆婆是惡婆婆，老太太也很精明，知道兒子兒媳現在需要她，所以她就這樣下去，施小絮無計可施，隻想著這種生活再扛一年，等到孩子大一點，她看能不能想出辦法來。

小舟向改成表白了，改成倒是有一些成就感，小舟在短信裏告訴他，她不在乎名與份，隻要他知道就行了，易改成活了一輩子，愛施小絮愛了這麽多年，一直是他不顧一切的去愛她，他好像從來沒有得到一個年輕漂亮女孩這樣的感情，他都有些無所適從了，短信裏都舍不得回絕，他也像所有普通男人一樣，再說，由於女兒的燙傷事件，他對施小絮也淡了下去，所以和下屬在一起的時候，也就沒有了罪惡感，如果是以前他會很快的回絕她，可是他現在老於世故，竟然回過去對她道：“你喜歡我哪一點，我有什麽值得你這麽——嗯？”他活到現在，太需要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對他的肯定了，易改成沉浸在婚外戀的誘惑裏，他的精神上早已出了軌，一邊是年輕漂亮沒有任何負責的真女孩，一邊是蓬頭垢麵回到她身邊就對你指責控訴的老婆，男人很容易作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