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周一到周五，改成走了，小絮上班，老太太把小綰送去上學，然後從上學到接她放手這整個白天她都一個人在家，小絮上班，孩子上學，她老太太人生地不熟，實在太可憐了。

家裏隻有一間房，地方太小，她想靠收拾家務打收時間，半個小時屋子裏就收拾得整整齊齊了，老人就隻能出去轉悠，雖然和小區其他老太太也沒有什麽可交流的，可是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雖然聽不懂，也好過一個人在家裏發呆。有時候也能明白一兩個，張媽的女兒生了一個小男孩，那小子叫多多，可調皮啊，總是圍著老人瘋跑，嘴巴也甜，易奶奶的叫個不停，小絮婆婆看到小男孩整個人又癡心妄想起來，她雖然一直喜歡小綰，可是一直想叫小絮再生個男孩子，想著他們易家一根獨苗，如果小絮不再生了，他們易家豈不絕後了，她這一次之所以願意過來照顧小綰，也就是抱著讓施小絮再生一胎生個男孩的打算。

她雖然是老師，重男輕女的觀念沒有其它鄉下老太太那麽嚴重，可骨子裏還是想讓他們易家有個男孩的，特別是這一次，看到多多那麽調皮可愛，多多對他奶奶說：“奶奶，我長大後賺二十萬塊錢，我給奶奶十萬！”他奶奶就笑得合不攏嘴，小絮婆婆在一旁羨慕地看著，張姐就勸她孫子說道：“多多，那你給易奶奶多少啊。”多多瞅著小絮婆婆，歪著頭想了想，很認真地說道：“我給易奶奶五塊吧，易奶奶不是我親奶奶，我得把錢給我親奶奶。”她奶奶哈哈大笑，小絮婆婆也笑著，想著這孩子真聰明，心裏也有幾分酸酸的，想著這就是有孫子和沒孫子的區別，這就是孫子和孫女的區別，孫女長大了總要嫁人的，嫁人就不是自家人啊，孫女閨女都是賠錢貨，她想要一個孫子啊，他們易家的香火就可以傳下去，那濟南的房子以後就可以給孫子住。

所以當天晚上，老太太做好了打算，隻等著小絮回來了，為了讓施小絮高興答應下來生一個男孩，她甚至多做了幾個菜。要說的話都像士兵一樣，早在心裏整整齊齊排好了隊，哪個先講，哪個後說，那都是反複算計過的。

施小絮下班回到家中，看到婆婆笑眯眯地等著她，桌子上擺著幾個菜，她有點發愣，她讓小綰洗了手吃飯，然後做作業**睡覺，她看著婆婆，對老人道：“媽，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啊。”婆婆不是親媽，這樣與眾不同地對她好，通常都是有所圖，下個扣讓她鑽的。

婆婆繼續笑眯眯地看著她，對她商量地說道：“小絮啊，你和改成再生一個孩子吧，再生一個男孩。”施小絮聽到這裏，心裏一陣冷笑，想著她和易改成都幾個月沒親蜜了，他們還能生出孩子來嗎，再說生了能養得起嗎，她要是想生，當時懷上的第二胎就不會作主打掉。

她沒有說話，婆婆繼續說道：“樓下的多多真可愛啊，媽看著他，就想你和改成再生一個，大胖孫子。”施小絮便看了看房子四周，對老人說道：“媽，我也想生啊——”小絮開始用迂回之計。老太太聽到兒媳婦這麽說，立馬十分高興，對她道：“那你們就生吧。快點生，趁著我現在還帶得動。”小絮指著這房間的天花板，對老人說道：“媽，我嫁給改成快八年了，你看看，我現在三十多，改成快四十歲了，我們還住在我公司的宿舍裏，媽，我們連自己的房子都沒有，我們還怎麽再生一個孩子啊。”

老太太臉上就有些掛不住，心裏直犯嘀咕，想著這兒媳什麽意思，她好像嫌自己的兒子沒本事，沒給她在浙江這邊買棟房子一樣。做母親的最恨別人看不起她心愛的兒子。她看了兒媳一臉，對她說道：“小絮，人不能光想著自己，人也不能光比那些比自己有錢的，我們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對不對，我們雖然在浙江沒有房子，可是我們在濟南有房子啊，濟南不比這裏差啊，這裏一個小城，濟南好歹是山東的省會是不是？”

小絮就說道：“媽，濟南那房子有什麽用啊，這房子啊你沒住人進去，就都是空的假的。”老太太心思活絡了，對小絮說道：“絮啊，你這麽說，那我們全家搬回濟南去好不好，你把現在的工作辭了，我們一起回濟南，你和改成再生一個男孩。”施小絮想著婆婆又舊話重提了，她笑了笑，心裏是根本沒打算回濟南生活的，老太太這麽厲害，一個人跑到南方來，還處處和她作對，一張臉翻雲覆雨的，更別說去了北方她會怎麽樣了，可是她不想自己反對老人，她說道：“媽，我無所謂啊，我這工作也就這樣了，丟了也無所謂，你問問改成吧，改成不想走啊，他的工作在上海外企，濟南那邊根本沒有分公司，再說分公司哪有總公司好啊，改成一心想著當他們公司的副總呢，他是不可能答應的。我也想住大房子，不想一輩子呆在這裏啊。”老太太就笑了一下，對她道：“你答應了就沒問題，改成那邊我去勸說，等他周末回來，我找他說去！”施小絮就心裏笑了一下，沒有再吭聲。

周末的時候，改成回來了，老太太就把她的打算說了出來，再生一個男孩，一家人回濟南去，改成還沒聽完，立馬就打斷他老娘說道：“媽，我和小絮不可能再生，我也不可能回濟南，至少現在不會，這話你就不要再說了。”老太太氣得把筷子一放，對他說道：“為什麽？”改成就不怕他老娘生氣，直接對她說道：“媽，我最近幾年是事業最好的時候，我要升副總了，我這一輩子這幾年要是再不抓住機會，我這一生就完了。媽，你多體諒我。”老太太就氣得一張臉鐵青，小絮在心裏偷笑，改成在這一點上還是不錯的，他從來不會因為愚孝就什麽都護著他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