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南方與北方
(上)
施小絮生產的前幾天，她婆婆就來了。改成也提前請假回了家，接到他老娘的電話，就去車站接老人了。老太太在杭州火車站下的車，這杭州的熱鬧繁華又不是濟南可比的，江浙多富人，富人們又都想在西湖買一棟房子，所以杭州的富裕是無數富人的金山銀山名車寶馬堆積起來的。老太太出了火車站，看到那高聳入雲的摩天大廈，那嶄新耀眼的樓盤，不由十分的欣喜感慨，對一旁替她拎著行李的兒子說道：“兒啊，怪不得你要呆在南方，這南方可比我們北方現代多了。”老太太一邊說話一邊四處觀望著，她看著那些長街上開過去的幾百萬的名車，那些打扮入時身材高桃的年輕女人，想著南方也有長得漂亮又高的，心裏感慨著她兒媳小絮在南方也不算好看的。
改成卻不知老太太所想，一邊提著行李，一邊挽著老人的手，兩個人從人群中擠出去，到站牌下麵去坐車，改成要帶著老太太到站牌上坐一趟公交車到汽車東站，然後從東站買票坐到臨安，才能到家裏。老太太還以為施小絮就在杭州上班哩，想著怪不得她不肯到濟南去，這地方的確比濟南要發達。老太太眼觀八路，耳聽四方，還覺得應接不暇，那感覺和劉姥姥進大觀園沒什麽區別。
改成說道：“媽，上海啊，比杭州還要現代，什麽時候我帶你到上海去看看，你過去一瞧啊，你就知道了。”老太太就笑眯眯地不作聲，杭州沒有上海大，也算是三線城市了，但是城市布局合理，街道潔淨，街麵上幾乎看不到一片垃圾，長街就像自家的院子一樣幹淨，這一點南方的城市和北方的城市區別很大，北方因為幹燥風沙多，所以一年到頭，街麵上總是有垃圾的，但是南方不一樣，南方多雨水，地方又小，所以外麵也像自己家裏一樣幹淨舒適。
改成帶著他老娘到了汽車站站牌下，那公交車慢慢開過來，改成要帶著他老娘去坐公交，他對老人道：“媽，我們坐一趟車到汽車東站去，離到家還有一個小時的樣子。”老太太就愣了，在如水流的人群裏停了下來，仰頭看著兒子，對他道：“要這麽久？小絮不在杭州嗎？”改成就笑了笑，說道：“媽，小絮不在杭州，在臨安，是杭州下麵的一個市，不過很近的，再坐一個小時的車就到了。”
老太太明白過來了，心裏的興奮激動立馬煙消雲散，覺得施小絮騙了她，以前她問小絮她在哪裏工作，小絮就說她在浙江工作，改成在上海工作，老人又問她在浙江哪裏工作，她就說在杭州。因為臨安屬於杭州，施小絮想著這也不算欺騙，可是老太太現在想想，卻覺得她騙了她，這個杭州下麵，不和濟南下麵的小鎮差不多嗎，還不和鄉下一樣，這一點老太太的看法可以說和上海本地人的想法一樣了，除了大城市其它地方就是鄉下，老太太也不能算說錯，臨安對於杭州來說本來就是鄉下。
老太太毛著一張臉，不肯走，對改成念叨道：“我以為在杭州呢，要是在杭州有一份工作，單位有房子住，她不肯去濟南還能理解，如果在鄉下地方，去濟南不是更好？濟南好歹是山東的省會。”改成就笑了笑，溫和了聲音對他老娘說道：“媽，上車吧，你站在這裏，後麵的人都要生氣了。”老太太回頭一看，隻見後麵已經站滿了人，她便立馬拉著改成的手往車上麵走，一邊走一邊對改成說道：“這南方人怎麽這麽多啊，烏泱泱的一大片啊。”
改成也不說話，扶著老人上了雙層公交汽車，老太太不肯坐二層，改成隻好陪著老人坐在一層，他找了一個位子讓老人坐下，等到他再想坐下時，已經沒有了位子，老太太瞅了瞅頂上，對改成輕聲說道：“這公交也是兩層啊，坐在上麵會不會很危險？”老太太帶著鄉音的北方話讓幾個南方人聽得止不住笑起來，老太太便立馬不說話了，知道鄉下人進城被城裏人笑話了，改成倒是覺得很有意思，微微笑著看著他老娘。
老太太帶了許多東西過來，改成起初沒注意，全部提在手上，現在卻聽到有雞在那裏撲騰翅膀，發出“咯咯”的叫聲，他低頭一看，才發現***用蛇皮袋提了幾隻土雞過來，各自在蛇皮袋上割了一個小口子，讓雞露出一個頭讓它們呼吸。附近的人都在看著他們的雞，在那裏帶著好奇的神情笑看著，改成對老人道：“媽，你怎麽把雞也提過來了？”老人拍了拍大腿，對她說道：“這個雞補身子啊，外麵買不到的，我一粒米一粒米喂大的，正宗的土雞，小絮要生孩子，坐月子時候殺給她吃的。”
改成就很感動，老人說得沒錯，現在想在城裏買到一隻正宗的土雞實在太難了，改成有一次想去菜市場給小絮買一隻土雞做土雞煲，去問了價，竟然一隻雞最後買下來要八十塊錢，而且幫殺的話要加五塊錢，他覺得太貴了，可是想著小絮需要營養也還是咬牙買下來了，結果買到家做了吃，卻發現味道隻不過比一般的肉雞好一點，一點也不像正宗的土雞，施小絮和易改成都大呼上當，從此也再也沒去買過那所謂的土雞了。
老太太對兒子說道：“你坐吧，媽站著。”改成立馬讓老人坐下去，不讓她起來，對她說道：“你坐吧，當兒了的哪能讓媽站著。”
他們下了公交車，改成又買了去臨安的汽車票，老太太嘀嘀咕咕地上了車，老太太暈車，平時最怕坐車，一輩子住在鄉下，沒什麽機會坐車，一旦坐車都跟坐牢一樣痛苦。所以剛上了開往臨安的車她就十分的不自在。
車子搖晃了一個小時到達臨安後，老太太麵色蒼白暈頭暈腦地下了車，本來心情就不好，下車瞅了一眼，一顆心不由更加難受了。
臨安城小，還不如濟南城，雖然本地有錢人多，可是臨安和濟南比起來，簡直不能比，濟南多大啊，而且北方大部分地方都是平原，城市占地麵積大，那街道足足有南方的十倍寬，老太太隻望了那麽一望，看到這臨安，立馬就不滿，她對改成說道：“兒啊，小絮就在這種地方上班嗎，這不是鄉下嗎，媽說是鄉下還真是鄉下啊，還不如濟南呢，別說濟南，濟南下麵的市也比不上啊，你看這街道，行人道在哪裏，媽都沒看到，這馬路還不如我們濟南街的人行道寬，你看這車擠得跟什麽一樣，你看這胡同，幾手指寬，人穿過去不側著身子，人胖一點的肯定要卡在裏麵了，兒啊，你們怎麽想在這種地方安家，這城這麽小，這街道這麽窄，這胡同這麽一點寬，這地方不好，兒啊，媽告訴你，一個人的心情與環境關係太大了，你看我們山東人，天性樂觀，心胸寬廣吧，全國人都說我們山東人厚道，為什麽啊，因為我們山東地方大啊，那城建得，全麵鋪開的，地可勁的讓你擴，那街道寬得比這裏不要強太多，你成天在這個小地方呆著，在這樣的街道走著，你的心情能好起來嗎，上海人為什麽小氣，還不是因為地方小？”
改成在這一點上非常同意他老娘的看法，可是呢，人活著不能光顧著心情是不是，他笑了笑，對老人道：“媽，你別看這城小，這裏有錢人多，那輛車，媽，你看，黃色的跑車，你看到沒有，法拉利，幾百上千萬，那輛車，停在超市門口的，你看到沒有，賓利，也是幾百萬的好車，媽，你看到沒有，這邊有錢人多，有錢人多，相對的，資源和機會就多，而且這邊人也有長處啊，他們勤勞會做生意，他們節儉，他們吃得起苦，這裏的人每天都想著怎麽賺錢怎麽節約每一分錢，我和小絮在這個地方呆著，也跟著他們一樣，天天努力賺錢啊。”老太太說不過兒子，不滿地看了看這個小城，看到遠處的青山把這個小城圍得小小的，擠得慌，老太太說道：“還是濟南好，還是我們北方好，媽來這裏，第一天就不習慣，這地方有什麽好的，反正我們都說好了，等到小絮生下孩子，等過幾個月後，新房過了半年就能住人了是不是，你們就全家搬到濟南去，到濟南去找份工作，我們一家人住在一起。”改成聽到老人這麽說，知道她還在惦記著他們回濟南的事情，也就不吭聲了。
小絮因為肚子大，就沒有和改成一起去杭州接婆婆，不過她也沒有閑著，在家裏又是掃地又是擦桌子，盡量把一個小房間收拾得整整齊齊，考慮到婆婆要和她住一個房子，過來侍候她的，所以小絮也拿出一床新被子，把一直空置的另外一張床也鋪上被子，隻等婆婆過來了。改成帶著老人進了家裏，小絮聽到腳步聲和改成說話的聲音，立馬去開了門，婆婆就在她麵前了，小絮笑臉盈盈地叫了一聲媽，老太太一路看過來，終於明白臨安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後，她的心情就很不高興了。小絮的公司是臨安本地的一個集團，他們住的房子，原先是集團拿來做五星酒店的，所以房間設計都是標準間，改成帶著老人上來，是從一樓坐的電梯，小絮住在六樓，老太太坐了電梯上去，剛開始想著這房子不錯，等到小絮打開房門，站在門口迎接她時，老太太明白過來了，他們隻有一間小房子，兒子兒媳結了婚所謂的在浙江安了家有房子住，原來就是這麽一間房子，一間不足二十平方的小房間，她想著這幾年，她心愛的兒子過和是一種什麽樣的生活啊，簡直太可憐了。這麽小的地方，連個腚都沒地方放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