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酒糾結了好半天，不知道該買什麽花。

她喊來正跟風鈴緊張刺激對線著的莉莉絲給她參謀參謀，而莉莉絲問她：

“不是要去獻花麽？給誰獻花？那個人跟你是什麽關係——就按照這些來選花吧。”

江酒聞言點了點頭，但好像還是很苦惱：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因為這些才不知道該選什麽花，因為那個人的身份比較特殊……是蕁麻。”

莉莉絲愣了愣，反問：

“蕁麻？”

“嗯。”

江酒點了點頭，然後看著莉莉絲，輕笑一下，問：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奇怪，好奇我為什麽要給蕁麻那個罪人獻花？”

莉莉絲遲疑片刻，點頭：

“是有一點。”

江酒便轉過身，邊漫不經心地用兩根手指拈起眼前花朵的一片花瓣輕輕摩挲，邊說：

“當然，蕁麻確實是罪人，而且不僅是罪人，甚至稱得上罪大惡極——她殺死了自己幾乎所有的姐姐，讓花之眷族一個接一個轉生為魔女，然後又毀滅了整個宏觀世界，讓所有文明都在絕望中步入死亡——雖然後來時空被我逆轉了，但她的罪孽是不可能被洗清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試圖讓我成為神明，而成為神明就意味著喪失所有自我意識……親愛的主人，她是在試圖分開我們兩個呢。”

江酒的手一顫，摘下了那枚花瓣，然後表情恍惚地把那枚花瓣塞進了嘴裏。

花瓣殷紅而江酒的唇略顯蒼白，兩者對比之下便有種觸目驚心的反差美。

江酒嚼碎了那枚花瓣，接著托著腮，雙眼無神地低聲說：

“相比之下，我有時候居然會覺得後麵那宗罪要比前兩宗罪更可惡，或許是因為我是個不那麽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吧，不管是花之眷族，魔女還是整個宏觀世界對我來說都不如你重要啊，我親愛的主人。”

莉莉絲愣了愣。

她覺得幸福，但也覺得沉重，甚至有點喘不過氣來。

這時候她忽然不去想江酒到底更偏愛她還是風鈴了，她緩緩從後麵抱住了江酒，把下巴擱在江酒頸窩，低聲說：

“我知道。”

“而且我為什麽想去給蕁麻獻花呢？因為有時候我覺得她跟我很像，你明白麽，就像世界上的另一個我，我有時候會感覺……如果我也遇到了她遇到的事，說不定我會做的比她還過分呢。”

“……”

莉莉絲忽然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了。

會嗎？

她想。

好像是會的，如果江酒經曆了那些蕁麻經曆過的事，那就不是說不定了——莉莉絲覺得江酒一定會做出比蕁麻所做的更瘋狂的事。

不過沒關係，江酒似乎也不需要她說什麽，江酒比這個世界上的絕大部分人活得都要明白。

江酒微笑著說：

“蕁麻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可也隻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莉莉絲，我們所活過的每一天都注定要成為被我們甩在身後的曆史，一般來說曆史是沒辦法被更改的吧……哦，好像也可以，就像自從坦克出現少數民族就變得能歌善舞起來一樣，完整神明權柄的出現讓曆史成為了能被人隨意粉飾的小姑娘。”

“不過這也沒關係，莉莉絲，完整的神明權柄已經被我許願殺死了——連同蕁麻一起，所以曆史再度成為了不可更改的既定事實，我可能會略微感歎曆史的進程，但也僅限於感歎，人總是要向前走的，我是江酒也隻會是江酒，我不會是第二個蕁麻。”

盡管江酒的表述很麻煩，但莉莉絲還是聽懂了，她忍不住輕笑一聲，歎了口氣，然後湊到江酒耳邊說：

“所以這就是你的感歎？你的感歎就是為蕁麻獻花？”

“對啊，”江酒點頭，“這就是我會為蕁麻所做的一切了——她臨死前說如果我們之間沒有利益衝突的話，我們或許會成為無話不聊的朋友，那就讓我作為朋友為她送別吧。”

“嗯。”

莉莉絲沒說什麽，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

江酒和莉莉絲又在花店裏逗留了段時間，希望能夠找到合適的花，但最後她們還是放棄了。

蕁麻討厭所有花，因為每種花都脫胎於原型——即神明親手創造的花之眷族們，雖然從血緣關係上來說花之眷族都是蕁麻的姐姐，但蕁麻的這些姐姐們殺死了蕁麻的愛人，昔日的存世神明，所以蕁麻恨她們，也同樣不喜歡她們分化出的花朵。

江酒覺得為蕁麻送行最適合的東西是蕁麻草，但是花店怎麽會有蕁麻草呢？

所以她隻好和莉莉絲離開了花店。

當然，在離開之前，莉莉絲還是跟風鈴好好地，認真地探討了一下她們三個人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網。

首先，江酒是昔日神明的轉世，而風鈴是昔日鳶尾花的轉世，莉莉絲沒有轉世，她是昔日神明的長子，後來她與江酒相愛，是情侶，可與此同時風鈴又是江酒的姐姐。

貴圈很亂，真的很亂。

江酒旁聽了她們倆討論的全過程，發現她們倆越討論越複雜，最後幹脆拍板說咱們各論各的不就好了？

首先風鈴可以是江酒的姐姐，而莉莉絲是江酒的愛人，其次風鈴是莉莉絲的老丈人，莉莉絲又是風鈴的姐姐。

最後，無論是風鈴還是莉莉絲，她們倆都可以管江酒叫媽。

這樣，沒有人受傷的世界就誕生了。

關係理清了，莫名其妙的，每個人也都超級加輩了，不過風鈴和莉莉絲還對此抱有一定的意見，她們倆似乎都覺得這關係理清還不如沒理清。

但沒關係，江酒不在乎這些，江酒隻在乎她自己。

她帶著莉莉絲離開了花店，來到了那片存在於魔女之夜中的，由江酒親手修建起的墓園。

明明上次來隻是幾個月之前，可這片墓園與之前相比已經有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天空不再陰沉，也沒那麽大的霧了，地麵覆蓋了青翠的草，甚至有零星花朵燦爛綻放。

江酒和莉莉絲來到墓園最深處屬於蕁麻的墓碑前。

她們空手而來。

蕁麻不喜歡花，她喜歡神明，那麽就由曾身為神明轉世的江酒來為她送行。

兩人送別了蕁麻。

隻是，在離開墓園後，江酒不知為何忽然抱住了魔女小姐。

然後，她對她說：

“謝謝你，莉莉絲，謝謝你遇到了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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