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江酒被黑風衣蒙上眼睛,帶到了不知道哪裏的審訊室裏。
期間他曾數次抗議,也曾質疑過黑風衣的身份,但黑風衣卻始終不予回答——原先他覺得黑風衣是警察,可在看到那張來自什麽亂七八糟……靜謐機關的證件之後,他就開始懷疑黑風衣不是什麽好東西了。
還有那顆球。
在被帶走後江酒還在掛念那顆球,他親眼看到黑風衣當著他的麵把肮髒破爛的布條纏在手上,然後將那顆球安置在了隨身攜帶的密碼箱中。
可他不能理解。
他向來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沒幹過什麽壞事,隻一心一意做科學研究——所以為什麽那黑風衣要逮捕他?又為什麽要帶走那顆球?
難道黑風衣是別國派來的間諜,意外得知了那顆球的消息,所以要把那顆球帶走,還要把接觸過那顆球的所有人都殺了滅口?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黑風衣當時還要對他出示身份證件呢?
江酒不明白,所以他沒有輕舉妄動,而是一邊觀察周圍環境一邊思考該如何才能脫身。
直到審訊室的門被推開,黑風衣走了進來,在江酒對麵坐下。
“江教授,”他頗為禮貌地如此向江酒打招呼,“您好。”
被莫名其妙逮捕的江酒自然不會給他什麽好臉色看。
“我好?”江酒冷冷地哼了一聲,“我可不太好。”
黑風衣卻不怎麽在乎江酒的態度,他低下頭,伸手到風衣內兜,取出了那份江酒見過一次的證件。
豎起兩指擋在嘴唇前,寓意保持沉默的圖案,一寸藍底免冠照片,下麵是職務——
“靜謐機關執行官?”
江酒把那行字念了出來,然後皺起眉,抬頭與黑風衣對視:
“靜謐機關是什麽機構?為什麽我從來沒聽過?”
“您沒有聽過是好事,”黑風衣不卑不亢地對江酒說,“很少有人願意主動跟我們打交道。”
“……”
江酒沉默片刻,藏在眼鏡鏡片後的眸子裏漸漸凝聚起銳利的光。
“因為你們是非法機構?”他沉聲問,“不然為什麽很少會有人願意跟你們打交道?”
可黑風衣卻搖了搖頭:
“不,江教授,我們靜謐機關可不是什麽非法機構,相反,再沒有什麽機構要比我們更官方了。”
“……那為什麽你說沒有人願意跟你們打交道?”
黑風衣聞言笑了笑,似乎是覺得江酒這個問題問得很有趣。
他一邊收回證件一邊反問:
“稅務局也是官方機構啊,江教授,可又有多少人樂意跟稅務局打交道呢?”
江酒恍然大悟。
他覺得黑風衣舉的這個例子很好,所以他大概搞懂所謂的靜謐機關到底是個什麽性質的機構了——但很快就又有新的問題隨之冒了出來。
“那你們靜謐機關到底是幹什麽的?為什麽要把我帶到這裏?還有那顆球——你們是為了那顆球才找上我的?”
黑風衣看著江酒忽然笑了笑,接著忍不住稱讚道:
“不愧是科研工作者,邏輯思維夠清晰的,直接就抓住了關鍵點……隻可惜我無可奉告,江教授,我們不能對你透露任何信息。”
江酒不說話了。
他看看黑風衣又看看自己被拷住的雙手,平時用來思考物理學難題的大腦飛速運轉。
那顆球,平時從未聽說過的靜謐機關,陰謀,審訊室,無可奉告,保密事項……
這些關鍵詞在他大腦中迅速構建出模糊的真相的輪廓,於是有個猜想迅速浮現出來。
江酒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黑風衣,大膽猜測道:
“那顆黑球是從你們靜謐機關流落到外界的?你們根據線索慢慢排查下來最後發現黑球在我這兒,所以你們才找上了我,回收黑球,又把我帶到這裏?”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皺眉,自言自語道:
“可就算這樣……那顆黑球又到底是什麽東西?雖然我是研究物理學的,可我也清楚材料學現在到底是個什麽狀況……以人類的科技水平是不應該能製造出那顆黑球才對……”
他一邊說一邊透過眼鏡悄悄觀察黑風衣的表情。
可黑風衣隻是微笑。
那微笑像麵具般生硬,充滿古怪味道,卻又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江酒討厭黑風衣的笑容。
於是他索性抬起頭與黑風衣對視,直接問:
“你們打算怎麽處理我?又打算怎麽處理那顆黑球?”
黑風衣搖了搖頭:
“關於這個問題我也不清楚,江教授,我要先請示上級才知道該怎麽安排您……”
他說著忽然閉上眼,表情認真起來,像是接到了什麽命令。
但江酒敏銳地注意到黑風衣並未佩戴任何通訊設備,既然如此黑風衣又是怎麽與他口中的上級交流的?難道……就像那顆黑球所代表的科技水平一樣,這所謂的靜謐機關已經實現了腦電波交流?
他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而沒過多久黑風衣就完成了與上級的溝通,重新睜開眼,表情嚴肅地對江酒說:
“江教授,接下來會有其他人來與您進行溝通,我就先行告退了。”
江酒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黑風衣就起身推開了審訊室的門離開了。
“……”
江酒眼睜睜看著黑風衣忽然離開,思路都被打亂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想。
審訊工作不是進行得好好的麽?怎麽就突然結束了?
他想到那顆黑球,想到黑球的存在象征著什麽,想到黑球象征的機密是否會為他帶來生死危機——待會兒會不會有人推開審訊室的門走進來,往他麵前放份文件放支筆,告訴他隻有簽了這份文件他才能離開所謂的靜謐機關?
江酒感到了煩躁。
他努力說服自己,告訴自己要冷靜,越是在這種環境裏越是要控製好情緒。
但他實在很難冷靜得下來,他不停活動著十指,希望能通過這樣的小動作緩解緊張,隻可惜好像並沒有什麽用。
見鬼了。
這位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想。
我居然有種無比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如此真切,如此清晰,甚至能夠感覺到那冰冷鋒銳的質感——宛若利刃懸於頭頂,劍尖觸及頭皮。
於是死兆星臨。
“哢噠。”
審訊室的大門被打開了。
茶色頭發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穿著與之前那男人幾乎完全一樣的黑風衣——江酒猜測黑風衣大概就是這靜謐機關的製服——但與男人不同的是女人的氣質相當溫柔恬靜。
她梳著側馬尾,茶色的長發被鬆鬆垮垮地紮住,越過左肩落到胸前,如此她便憑空多了點成熟的賢惠感,更何況她的眉眼也溫潤,眼角時常略向下軟軟地垂著,讓人覺得她莫名就很有母性的光輝。
但江酒並沒有心情注意這些,畢竟他一向都不怎麽在乎他人的容貌。
他如今隻在乎靜謐機關要怎麽處理他。
所以那女人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向之前的男人一樣跟江酒打招呼,江酒就主動問:
“你們到底打算把我關多久?”
女人聞言愣了愣,旋即微笑著搖頭,回答道:
“為什麽這麽說?江教授?我們本來就沒打算一直關著您。”
“沒打算一直關著我?”江酒皺眉,“既然如此那為什麽不放我走?”
“因為如果我們放您走的話,您回到外界之後肯定會想方設法調查我們靜謐機關,更何況還有那顆球,江教授。”
女人看著江酒,輕聲說:
“如果您能向我保證您回到外界之後不會調查我們靜謐機關,不會對任何人透露那顆球的存在……那我可以做主放您走。”
“……”
江酒沉默起來。
如果這時候撒個謊,告訴這女人他出去之後不會追查靜謐機關不會再對那顆球念念不忘,那這女人說不定真會放他走吧?
隻可惜……
“可惜我不會撒謊,”江酒也看著那女人,表情堅定地告訴她,“如果你放我走,那等我到了外麵之後也還是會繼續追查靜謐機關,甚至向有關部門和科學界反映那顆球的存在。”
女人卻沒有感到絲毫意外,她甚至繼續笑盈盈地追問:
“即便沒有了物證,無論是有關部門還是科學界大概率都不會相信您的一麵之詞,甚至可能認為您是白日做夢,或是幹脆走火入魔?”
“嗯。”
“果然如此。”
女人低聲感慨。
她微微俯身,交叉十指托住下巴,看著江酒說:
“江教授,我曾聽說過您的,我想想……是朋友對我提起過您的名字,她說您是現代少有的,對科研事業無比虔誠且認真的,純粹的唯物主義者。”
這明明是稱讚,但不知為何,江酒聽了女人這話之後心中那不妙的預感愈發尖銳起來,甚至像火那樣熊熊燃燒,灼燙他提醒他。
但不等他察覺到究竟是哪裏不對,他麵前的女人就微笑著對他說:
“您甚至在被我們請來後就迅速冷靜下來,乃至於推理出了大概的前因後果,真厲害啊江教授……”
“隻可惜——隻可惜您的所有推理都建立在您那套陳舊世界觀上,您貧瘠的想象力不足以讓您堪破虛妄洞察真相。”
“您是不是不明白我為什麽這麽說?不過沒關係,江教授,接下來您或許就能明白我為什麽這麽說了。”
“那麽……”
女人挺直腰背,拍了拍手,輕聲對江酒說:
“歡迎您來到真實世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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