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結束了討論的東方鴻和白星回到會議室來。

可他們倆的表情都不怎麽愉快。

東方鴻繃著臉,白星麵色陰沉。

天空在顫抖,仿佛空氣在燃燒,有濃重的火藥味伴隨著粘稠的濕意騰起,好像快要下雨了,頭頂烏雲卷積,雷霆醞釀電光迸濺,宣告瓢潑暴雨隨時可能傾瀉。

但最終……

一切好像還是無事發生過那樣。

東方鴻並未跟白星吵起來,但很明顯這兩位昔日的摯友如今即將要走上不同的路了。

他們有了各自的決斷。

白星回到會議室後便在他的座位上一言不發地坐下,什麽都沒說,隻抬著頭,帶著相當複雜的表情緊緊盯著站在會議桌旁的東方鴻。

而東方鴻則十分嚴肅地做了個虛按的動作,在將全場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後,用嚴肅的嗓音宣布:

“就像之前蕁麻說的那樣,現在是特殊時期,特殊時期有特殊的應對方式,過去的民主製度已經不適用了,大家都明白,程煙就是喪命在那自由散漫製度下的受害者……”

“所以接下來,伊甸站將引入由我進行宏觀統籌,並統一行動的新製度。”

“為了在惡靈的威脅下自保,堅持到後續救援隊到來或者神秘洪流結束,接下來我們所有人將全麵進入戰爭狀態,不允許有任何人脫離集體擅自行動。”

他無聲地掃視一圈,問:

“有人要反對麽?”

伊甸站裏沒有蠢人,即便是偶爾會情緒化的麥芽糖也明白獨裁其實正是應對如今這危險局勢的最好辦法——但前提是那位獨裁者足夠睿智足夠有魄力,否則恐怕也是引火自焚。

而顯然,絕大部分人都認為東方鴻夠格……

除了醫生蕁麻。

她仰起頭,毫不客氣地與東方鴻對視,並冷靜地剖析道:

“你或許是一位成功的領頭羊,一位讓人會忍不住產生好感的領袖,但你絕不是一位成功的獨裁者,站長,我有理由懷疑你無法承擔起身為獨裁者的責任。”

“你太老好人了。”

蕁麻如此做出斷言。

“獨裁者應該更理性,更能把自己抽離當前的狹隘視角,從群體利益這角度思考——你不行,站長,你更應該擔任政委,至少在這裏,無論是我、馬丁又或者白星還有仲裁長閣下……都要比你更適合成為獨裁者。”

江酒聽得幾乎忍不住要鼓掌了。

她覺得蕁麻說的完全沒問題,東方鴻就是典型的老好人性格,這種人在平時會很受歡迎很受愛戴很有威望,但倘若形勢緊張惡化到如今的程度,他就變得不是很能靠得住了。

而這裏是伊甸站,這裏隨便挑個人出來,好像就都比東方鴻更適合成為獨裁者。

江酒想著,又抬起頭來看向東方鴻。

東方鴻理所當然沒有生氣,他的表情雖然嚴肅,但對蕁麻提出的建議似乎還是相當認可的……但不知為何,往日很好說話的他這次卻搖了搖頭。

“我承認我的性格和思維模式不適合成為獨裁者,”他說,“但如今咱們當中藏著那頭惡靈,至少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它成為獨裁者。”

如此,東方鴻俯視著蕁麻,麵無表情地說:

“所以,無論適不適合,我都必須要暫時成為獨裁者,而你們如果對我不滿,覺得我像是那頭惡靈的話,也當然可以嚐試著把我推翻。”

“但至少,在你們把我推翻之前,我會嚐試用我的辦法來解決咱們眼下的困境。”

“這樣你還有意見嗎?”

蕁麻看著變得陌生的東方鴻,卻並未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相反,她居然微笑起來,感慨道:

“您知道麽,站長,您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倒真像是位暴君了。”

然後她搖了搖頭:

“我沒有意見了。”

一向喜歡唱反調的醫生小姐都沒意見了,其他人當然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隻是會議室裏的空氣似乎微微變得冰涼起來,像北風過境,帶來從極北之地冰山的氣息,刺得人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心裏發寒。

往日和藹可親的站長東方鴻忽然變得鐵麵無情,很難說得清楚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唯有一件事是能夠確認的。

極端環境的確能夠輕易扭轉人類的心性,在這樣的前提之下,屠龍的勇者或許真的會變成暴虐的惡龍。

江酒想著,微微眯起眼來,抬頭看向東方鴻,卻又似乎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什麽一閃而逝的情緒變化。

似是滿足,又像欣慰。

她便勾起唇角。

事情好像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嘛。

江酒想。

……

伊甸站的站長東方鴻先生消失了,接替他位置的是獨裁者東方鴻陛下。

陛下的第一道命令是把食堂改造成能夠容納包括江酒在內的八個人休息的地方,所有人都不允許私自離開食堂,假如一定要外出的話必須提出申請由他批準,然後全程在赫爾墨斯的注視下才能外出。

江酒甚至聽說他打算讓赫爾墨斯在洗手間和浴室設置攝像頭,好徹底根除監控死角……但還好他的身體裏還殘留著那位站長東方鴻先生的意識,於是終歸沒做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

但醫生小姐卻覺得就應該那麽辦。

她覺得在死亡的威脅前,某些矜持和自尊都是不必要的東西,能丟就丟,至於人權……那玩意兒是什麽來著,能吃麽?

人權當然不能吃。

事實上伊甸站這些工作人員也沒有高舉人權旗幟準備討伐暴君還伊甸站一片朗朗乾坤的,他們並不太在意晚上是在自己房間又或者是食堂改建的簡易大通鋪休息,求生的本能的確戰勝了其餘一切欲求。

在保留最基本判斷能力的前提下,他們真的成為了暴君東方鴻陛下最聽話的棋子。

杜絕任何恐怖片的愚蠢選擇,始終抱團行動,身邊常備著足以輕鬆送惡靈上天的大威力武器。

人類的一切恐懼都來源於未知,來源於火力不足,而倘若當量足夠的話,別說是惡靈,就算是神明親至,也能一邊唱著喀秋莎一邊歡快地把神明揚了。

畢竟再靈驗的符咒與神秘儀式……恐怕都不如一把20mm口徑的Anzio反器材步槍更能給人帶來安全感。

因此,伊甸站的工作人員們居然不約而同地感覺輕鬆了不少,就連之前因為程煙被惡靈殺死的麥芽糖都露出了略顯蒼白的笑容。

然後由暴君東方鴻陛下獨裁統治的伊甸站眾人終於迎來了他們抱團後的第一個夜晚。

……

或許伊甸站眾人應該感到慶幸,還好沒有人睡覺打呼嚕,不然那震天撼地的動靜說不定會讓所有人都睡不好覺,甚至比坐牢的感覺都要遭。

所以淩晨時大家睡得都很沉,東方鴻能夠聽到的就隻有此起彼伏的清淺呼吸聲。

他悄然睜開了眼。

並不是做了什麽噩夢被嚇醒,也不是翻來覆去不管怎麽樣都睡不著的失眠,而是早有預謀。

他壓根沒睡。

之前故意忙到了很晚,鑽進睡袋的時候麥芽糖那小姑娘甚至都已經睡著了,這樣再閉目養神片刻,等到淩晨三點左右,其他人恐怕也都該陷入最不設防的深度睡眠中了吧?

東方鴻想著,小心翼翼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地從睡袋裏鑽了出來。

他身上穿著睡衣,腳上套著襪子,這樣行動起來幾乎不會有腳步聲——顯然在鑽進睡袋之前他就提前準備好了這些東西。

而其中自然包括武器。

一把格洛克17手槍,發射由靜謐機關特製的破魔彈,能有效地對神秘側生物造成傷害。

但用來對付那惡靈似乎略顯無力……可沒辦法,身處這片神秘真空地帶,假如那惡靈無法動用神秘力量,那這把手槍應該是足以對付它了,但假如惡靈能動用神秘力量……

別說這把小手槍了,恐怕就算是把上城區的核彈頭拉過來扔到伊甸站裏恐怕也不會有什麽用。

東方鴻想著,撥開保險,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槍放進了睡衣的口袋裏,轉頭借著食堂裏的微光查看其他人的情況。

他們睡得都很沉。

東方鴻便欣慰地點了點頭。

這樣就好。

他又無聲地歎氣,接著站起來,沿著艙壁小心翼翼地來到了食堂門口,驗證指紋,握住門把手輕輕推開門,準備走出去。

可這時他忽然感覺到衣角好像被誰拽了拽。

肌肉緊繃,腎上腺素急速分泌,瞳孔迅速縮成了針尖一般大小,全身發冷又迅速熱了起來。

東方鴻下意識把手探進了睡衣的口袋裏,握住槍柄,輕輕勾住扳機,然後轉過頭來。

可他看到的卻不是惡靈,而是江酒。

這位被靜謐機關派來進行救援工作……卻因神秘洪流的存在而一事無成的魔女小姐正好奇地盯著他,然後壓低聲音問:

“這麽晚了,站長先生您準備去哪兒呢?”

“……”

東方鴻不動聲色地鬆開了手裏的槍柄,冷靜反問道:

“我要去上廁所,你呢?”

魔女小姐便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吐了吐舌頭回答:

“我也要去上廁所,可站長先生你之前說上廁所的話也要向你申請,所以我就過來找你了。”

然後她又好像發現了什麽一樣,好奇地說:

“不過說起來我們要上廁所的話得找站長先生你申請,而站長先生你要上廁所……好像就不需要找別人申請了吧?”

東方鴻覺得這問題怪怪的,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沒錯。”

“那……豈不是就不會有人知道站長先生你半夜突然去廁所了?”

魔女小姐嘟起嘴抗議:

“這樣是否有些暗箱操作了?不公平欸!”

她的聲音略微有點大了,東方鴻聽了之後下意識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推開門,朝門外努了努嘴,示意江酒跟他出來說話。

江酒麵對陌生人總是出乎尋常地乖,所以既然東方鴻喊她出來,那她就跟在東方鴻身後來到了門外的走廊裏,甚至放心地看著東方鴻關上了食堂的門。

而東方鴻沿著沒完全合攏的門縫往裏麵掃了一眼,確認沒有人被江酒剛剛鬧出來的動靜吵醒,然後才鬆了口氣,無奈地看向江酒,說:

“大家白天因為惡靈的原因要改建食堂,已經挺累了,更何況還有惡靈的存在,程煙的猝死……蕁麻跟我說麥子那丫頭已經精神衰弱了,現在好不容易能睡著注意一會兒,你可千萬別把他們吵醒啊。”

江酒是知錯認錯的好孩子,既然東方鴻都指出她的錯誤了,她便乖乖點頭,甚至誇張地壓低了聲音,像地下黨接頭一樣對東方鴻說:

“我知道啦,那我小聲點總行了吧?”

東方鴻實在是應付不來江酒這樣可愛的小女孩,隻好點了點頭。

“行,不過還有啊,待會兒你上完廁所回去的時候……也千萬小心點,不要把大家吵醒了。”

“嗯嗯。”

江酒倒不嫌東方鴻囉嗦,她隻是很聽話地點頭,可過了會兒她好像又想到了什麽,於是饒有興致地問東方鴻:

“說起來我不是還沒被完全排除身為惡靈的嫌疑麽,站長先生,難道你就不怕我現在把你像程煙那樣蛀成一副空洞的臭皮囊?”

東方鴻便忍不住搖頭,說:

“可我也沒被排除身為惡靈的嫌疑啊,你可能是惡靈我也可能是惡靈,所以說不定我也有可能把你吃掉。”

說完這句話他又愣了愣,然後忽然歎了口氣:

“好像也不行,畢竟你是魔女,而且我記得仲裁長好像對我提過,你差不多是位大魔女了,所以想必就算是惡靈也沒辦法對你產生什麽威脅。”

“不過,要是你真是大魔女就好了,或許大魔女就可以免疫[機械降神]的影響,這樣程煙就不用死,我們也不用這麽為活命緊張……甚至能平平安安離開伊甸站這鬼地方。”

江酒聞言卻輕笑,接著糾正東方鴻:

“站長先生您未免也太低估[機械降神]的位階了,”我覺得就算是普通的大魔女恐怕也沒辦法免疫它的影響,得偉大魔女來才行,當然說不定有極個別魔女的權柄比較克製[機械降神],讓她們來也行。”

“但我……就算是我成為了大魔女,也不一定能完全免疫[機械降神]的影響哦。”

“這樣嗎?”東方鴻感慨,“那是我孤陋寡聞了。”

“沒關係,反正我們魔女對絕大部分普通人來說都算是珍惜物種,比熊貓都罕見呢,站長先生您不知道詳細情況也是很正常的事。”

東方鴻聞言實在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麽,隻好點了點頭。

而這時江酒卻又忽然轉了個話題,甚至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站長先生,我記得你出來不是要去上廁所嗎,結果怎麽就莫名其妙跟我在這裏聊起來了?還是說原來你一點都不著急啊?”

東方鴻似乎隱隱察覺到不對勁的感覺了,於是很沉著地回答:

“還好,確實不算太急,不過既然江酒小姐不想繼續聊下去……那我就先上廁所了。”

江酒聞言便笑眯眯地與他告別:

“好,那晚安啦。”

“晚安。”

東方鴻揮了揮手,轉身,正準備走入伊甸站通道內的幽邃黑暗中,卻又突然聽到了身後傳來魔女的柔軟嗓音:

“祝你一切順利,站長先生。”

東方鴻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頭看向食堂門口,卻發現原本站在那裏的女孩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一切順利。

他在心裏翻來覆去地咀嚼這個詞,覺得無論如何……應該也不會有人莫名其妙祝別的人上廁所一切順利吧?

而且……魔女真的需要上廁所嗎?

東方鴻忽然苦笑。

看來那位魔女小姐已經猜到他想幹什麽了,所以才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他麵前,如此送他一程。

真是既溫柔又殘酷的人啊。

他想。

……

如今的伊甸站像座沉眠的死城。

平日裏伊甸站就夠安靜的了,畢竟偌大的建築物內就隻有七位常駐的工作人員,就算每個人都在他們所處的位置大喊大叫,也不可能聽到彼此的聲音。

太大,太空。

但還好,至少照明係統還在正常運行,所以走廊裏很亮堂。

真不錯啊。

東方鴻想。

人類最恐懼的其實隻有未知,而伊甸站隨處都有的光源能夠將所有隱藏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魎都給驅逐到人類無法觸及的夾縫中,以此抹消所有的未知。

當然這樣做確實有自欺欺人的嫌疑,可人類本身不正是靠著自欺欺人才勉強維持了上城區的科學光輝麽?

隻是但求心安而已。

東方鴻抬起頭,看向被安裝在走廊盡頭角落的攝像頭,揮了揮手,問:

“墨墨,你看得到我麽?”

他耳畔便立刻響起赫爾墨斯的聲音:

“當然看得到,站長先生,您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呢。”

東方鴻便微笑起來,把手放下,說:

“可待會兒你可能就看不見我了,我待會兒得回我房間去,房間裏是沒有監控設備的……”

他眯了眯眼,聲音稍微嚴肅了些,發布命令:

“所以,待會兒你就給我把房間門口這塊的監控給我死死盯緊了,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明白麽?”

“是,站長先生,”由東方鴻和白星一起搗鼓出來的,性格驕傲自負的人工智能回答,“在下是偉大的赫爾墨斯,赫爾墨斯怎麽可能出錯?”

“那就好。”

東方鴻輕輕鬆了口氣,卻依然覺得空氣有些沉悶。

他把視線從攝像頭上挪開,在走廊的燈光下掏出睡衣兜裏的手槍,把彈夾**詳細檢查了遍,確保盡量萬無一失。

然後,在赫爾墨斯的注視下,這位伊甸站的站長伸出手來,在自己房間門前驗證了指紋,然後一隻手持槍一隻手緊張地按開房間的燈。

柔和的光灑下,將東方鴻的房間照亮了,東方鴻便小心翼翼地握著槍走進去,食指搭在扳機上,隨時準備擊發。

從入門的玄關到旁邊的衛生間,衛生間裏幹濕分離浴室的防水簾後麵,再出來,詳細查看臥室裏所有能藏得下人的空間,最後深吸口氣拉開廚房的門。

但並沒有惡靈存在。

隻有廚房那顯得狹小的舷窗中浮現出雲霧翻滾朦朧且不分明的景象。

東方鴻鬆了口氣。

但他的肌肉仍然緊繃著,不肯完全放鬆下來。

因為……接下來才是重頭戲啊。

東方鴻重新來到房間門口,抬頭看了眼走廊頂的攝像頭,最後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把門關上了。

“哢噠。”

是燈被按滅的輕響。

這樣就沒有了攝像頭,沒有了赫爾墨斯的注視,就像三號倉庫和程煙房間一樣,成為了獨立於伊甸站整個監控係統而存在的黑箱。

那麽,它會來麽?

東方鴻想。

他有些緊張,臉上的肌肉都隱隱地**起來,手在顫抖,不怎麽聽使喚。

要是有煙就好了。

他想。

煙是最好的鎮定劑,比潤喉糖要強多了,隻不過很可惜,他已經戒煙戒好多年了,所以如今這生命攸關的時刻他身邊居然沒煙。

真是可惜啊。

但忽然,他聽到了腳步聲。

很輕盈,應該是軟底的鞋子,而且體重不會有多重,根據步伐的頻率判斷身高似乎有點……

很高,非常高。

簡直就是巨人!

那腳步聲逐漸逼近,在空曠的走廊上回響,宛若精神病人最瘋狂夢境中誕生的低沉囈語,又好像糾纏的含混不清的密教咒語。

砰砰砰。

東方鴻的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

他感覺手心在出汗,被他握緊的槍柄忽然滑溜得跟泥鰍一樣。

恐懼攥住了他的心髒,他幾乎無法呼吸。

而那腳步聲終於停下了。

——在房門前。

東方鴻下意識舉起槍,對準了房門。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甚至被具象化為沙漏中的一粒粒細沙,落下,落下,像隕石砸在東方鴻心髒上,耳膜上,掀起滔天巨響。

但不知為何,房門始終未被打開。

難道惡靈進不來門?

可這樣是否有些太荒謬了……能夠悄無聲息殺死程煙的惡靈怎麽可能打開不了房門呢?

於是鬼使神差的,東方鴻湊到了房門前,透過貓眼往外看。

他能看到的隻有一片黑暗。

但走廊不是開著燈麽?他特意讓赫爾墨斯把聲控燈維持在始終開啟的狀態,就是為了記錄下亡靈的模樣,現在為什麽燈都滅了?

但接下來東方鴻就明白為什麽了。

黑暗被拉遠,有光線落了下來,勾勒出怪物扭曲而畸形的麵容,以及嘴角殘忍的笑。

啊。

原來如此。

東方鴻想。

原來他剛剛看到的不是漆黑的走廊,是……

惡靈的眼睛啊。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