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最後還是無疾而終。

江酒是要求莉莉絲對她負責沒錯,但莉莉絲不同意,不僅如此她還命令江酒趕緊滾出她的房間,江酒便聽話地當著她的麵脫下睡裙換上女仆裝,又套上褲襪,然後恭敬地退出去。

期間莉莉絲全程都別過臉沒有看江酒,江酒倒也沒說什麽。

隻是,在關上門離開之前,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於是垂眸微笑道:

“有些東西是很難偽裝的,主人,越想要掩飾就會顯得越明顯,比如貧窮,比如咳嗽,比如……你明明很饞我的身子,卻又要強迫自己不來看我的別扭樣子。”

“很可愛哦,我很喜歡。”

“!”

**的魔女小姐怔了一怔,很快反應過來,說不清是開心或是惱怒。

但總之,還沒等她開口說什麽,屋外的江酒就已經輕笑一聲,隨手把門關上,悠然離開了。

她要去看看安寧。

……

安寧這幾天一直住在酒吧裏。

酒吧的壁爐不止接入了出行網絡,還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門扉,隻要被主人賦予了進入許可,便可以通過壁爐進入後麵的空間。

按江酒的說法來,壁爐後麵就是魔女之家。

客廳臥室衛生間一個不少,裝修相當古色古香……卻不是西式風格而是中式風格,甚至給人一種來到古裝劇片場的感覺。

為此江酒還特意問過莉莉絲為什麽她的老巢不像傳說中那麽陰森,還是中式風格的,莉莉絲就用很疑惑的表情看她,問為什麽她會覺得魔女的住所一定得是西式風格的。

江酒問難道不是嗎?

莉莉絲說不是。

然後就是漫長的常識普及時間。

莉莉絲告訴江酒魔女並不是西方原生的,相反,自古以來全世界各地都有魔女誕生……隻不過後來為了統一稱呼順便和國際接軌,就幹脆都叫魔女了。

魔女這詞本來就是舶來品,指西方文化中總有超自然能力的女性,而這樣的女性放在東方文化中得叫仙子或是神女。

江酒恍然大悟,又好奇為什麽她這個土生土長的東方魔女會有莉莉絲這麽個西方名字。

莉莉絲便看她一眼,渾不在意地告訴她名字隻不過是個代號,不管是東方的還是西方的其實都無所謂,而莉莉絲這個名字對她而言有紀念意義,她就用著了。

江酒的直覺告訴她這名字應該是有故事的。

可她懶得打聽,也就沒繼續問下去——她覺得如果莉莉絲願意的話八成就主動說了,如果不願意的話那幹嘛要打聽呢?

徒增煩惱罷了。

總之被莉莉絲掃過盲之後江酒就對魔女的世界有了新的了解。

魔女們有些特質是跟普通人一樣的,有些卻不一樣,比如她們可以不用洗漱,身體代謝無限趨近於零,自然不需要排泄。

越是了解魔女,越會讓人產生難以置信的荒謬感。

她們的存在本身就不符合現有科學規律,甚至遊離於整個世界以外——如果說現有科學證明了一加一等於二,那魔女們的存在就是一加一等於三,等於四或者等於五的有力論據。

同一個世界卻同時存在兩套自然規律……這算什麽,雙軌並行製麽?

不過這些東西不該由江酒來關心。

女仆小姐靜悄悄穿過走廊,來到安寧住的客房門前,屈指敲了敲門。

門裏很快傳來回應:

“來了。”

腳步聲輕響,然後門開了。

臉色依然略顯蒼白的少女與江酒對視,略有疑惑:

“有事麽?”

“嗯,”江酒笑著點頭,“不知道安寧小姐早餐想吃點什麽?”

很顯然這問題對安寧來說來得有些猝不及防了,所以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然後搖了搖頭:

“……都行,能吃飽就夠了。”

“那我就隨便做一些了。”

“嗯。”

簡短對話完畢,安寧好像就已經打算重新把門關上了。

江酒不留痕跡地往門縫瞥了一眼,隱約間以魔女之眼看到了少女手中那把已經被收回鞘中的短劍。

然後她依舊微笑:

“那,打擾了,安寧小姐您繼續休息吧,我這就去做早餐了。”

“好。”

江酒轉身離開,安寧也關上了房門,於是走廊裏便隻剩下輕巧的腳步聲。

一切都平靜如往昔。

……

今天酒吧開始營業後依舊熱鬧非凡。

江酒依舊在吧台裏負責調酒,而給客人上酒添水的工作卻不需要她來負責了。

是安寧來負責的。

按莉莉絲的話來說就是“既然她受我庇護,那不管怎麽樣都得發揮點作用吧,幹脆讓她晚上幫幫你好了”。

於是曾經的安氏集團大小姐如今也穿上了女仆長裙,戴上了頭飾,穿行於客人之間,端酒送水,雖說表情不算多恭敬甚至還有點冷,可似乎不少客人還就好她這口,所以意外的,新入職的女仆安寧居然蠻受歡迎。

總之牆上掛著的石英鍾指針滴答不休,酒吧裏客人來了又走,酒杯碰在一起的聲音響響歇歇,最後終於差不多到了下班時間。

江酒親自送走了最後幾位客人,關上門重新打開驅人結界,拿出魔杖開始收拾殘局,安寧幫不上忙,索性回房間去了,隻留下她一個人指揮滿屋酒瓶杯子和掃帚和拖把。

再過會兒,江酒終於把酒吧收拾幹淨整齊了,安寧也恰巧走出壁爐。

她脫下了女仆長裙,換上了江酒把她帶回來那天穿的衣服。

風衣,襯衫,牛仔褲,短靴。

短發少女藏劍於身,似乎是打算出門。

隻不過出門前她恰巧與江酒對視,看到了女仆小姐手機晃悠著的酒瓶。

“著急麽,不著急一起喝點?”

“……”

安寧略微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猶豫,但很快她就做出了決定,來到江酒麵前坐下,把那把叫做編劇的短劍放在吧台上。

江酒笑了笑,但沒說話,而是倒上兩杯酒,一杯推給安寧,一杯自己拿著:

“碰一個麽?”

她朝安寧舉起酒杯,輕聲問。

安寧沒說話,可她也把酒杯湊了過來。

江酒便跟她碰了碰,然後仰頭輕啜了一口。

昨天她敷衍過的那個姐姐今天又來了,開了瓶很貴的威士忌指名道姓要讓她陪酒,江酒沒辦法再推脫不,隻好在調完酒之後陪她喝了幾杯。

那姐姐酒量很好,江酒也跟著喝了不少,再加上跟其他客人一起喝的……難得的,她一個挺喜歡喝酒的人如今居然也開始討厭喝酒了。

所以她喝得很慢。

可安寧喝得很快,

剛跟江酒碰完杯,她就仰頭一口把自己杯裏的酒喝完了,也沒什麽反應,隻是自顧自抓起酒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她大概是在喝悶酒呢。

江酒有個愛好是看美少女打架,還有個愛好是看美少女喝酒。

正如此時此刻,往日冷得像冰的安寧喝完酒後臉頰有微微紅暈,眼神也迷離起來——而且她仰頭灌酒的樣子很漂亮,甚至有股颯爽的帥氣。

江酒一邊慢慢喝著酒一邊看她,好像是有種把她當下酒菜的感覺,大概古人說漂亮女人秀色可餐就是這個意思吧?

就這樣,一瓶六十度的威士忌被她們倆喝了快半瓶,沉默了許久的安寧也終於開口說話了。

“你……是魔女?”

她問江酒。

“不對,”江酒點頭又搖頭,“是見習魔女。”

“見習魔女也是魔女。”

“嗯,也是,那我是魔女沒錯。”

“……謝謝。”

“嗯?”

“謝謝你救我。”

“不客氣。”

她們倆聊起天總有股奇怪的感覺。

太素,太簡略,明明隻說了幾個字卻好像已經交換了很多信息,聽起來倒像是古龍書裏人物的對話。

你來了,我來了,你不該來的,我已經來了。

就連安寧都覺得有些不對勁,所以她又補充道:

“如果是普通人救了我的話,會跟著惹上麻煩的,我不想事情變成那樣。”

“因為你是安氏集團的大小姐?”

“嗯。”

安寧似乎對江酒得知她身份並不意外,大概在她眼中魔女就該這麽神秘,消息靈通。

江酒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隻是笑了笑:

“那我真該為我不是普通人而慶幸。”

她們倆不約而同舉起杯子,又碰了一下。

這次江酒沒再小口抿,而是跟安寧一樣,仰頭把杯裏的酒一口喝完了。

因為她們都知道,這是今天的最後一杯酒了。

喝完這杯酒安寧就低頭抓起短劍,起身準備離開。

而江酒也隨手抽出放在吧台下麵的雨傘,鑽出吧台。

“我送送你吧。”

她說。

安寧沒說話,似乎是默認了。

江酒便跟在她身後,一起走出了酒吧,來到外麵街上。

已經很晚了,路上除了很遠以外有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還亮著燈以外,其餘商鋪全都關門了,再加上今天沒有月亮,烏雲密布,便顯得夜色格外黑。

兩人在酒吧門口分別,江酒給安寧遞上雨傘,輕聲說: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雨,你帶上這把傘。”

“嗯。”

“今晚沒月亮,天很黑,注意安全。”

“嗯。”

“我把那瓶酒放起來,等你回來再一起喝吧。”

“……”

安寧沒再嗯下去,而是突然抬頭看了江酒一眼,接著又瞬間收回視線。

“好。”

她認真點了點頭。

女仆小姐便往後退了一步,表情嚴肅起來:

“那……祝君武運昌隆。”

“會的。”

安寧輕聲說著轉過身,左手握著雨傘,有手提著短劍,踏夜色而去。

正是月黑風高夜,恰到殺人放火時。

她要去報仇。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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