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神話傳說或者各種影視文學作品中所描繪的那樣,魔女們都會不約而同地把知識視作是最珍貴的寶物,因此用以承載知識的書本就變成了類似於貨幣的硬通貨,行情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緊俏。

酒吧壁爐後的魔女之家裏有個很大的圖書室。

不過說是圖書室好像也有點不合適,畢竟空間實在是太大了,嚴格來說應該稱之為圖書館。

圖書館是潘多拉的領地。

原教旨主義的魔女被定義為不許要進食代謝排泄甚至是睡眠的超凡物種,但莉莉絲及其小寵物江酒都不在其範圍內,不知為何她們倆更鍾情於以人類少女的姿態行動。

與她們相比,潘多拉似乎才更像是世俗意義上的魔女。

安靜,沉默寡言,平時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圖書館讀書,以此獲取新的知識,有時候江酒還會看到她從圖書館的側門進到裏麵的煉金室,像個真正的魔女那樣以各種稀奇古怪亂七八糟的原料熬製魔藥。

譬如生者的謊言,死者的坦誠,救贖者的淚水,英雄的榮光。

江酒不知道她是如何把這些抽象的概念變成實體的,但想來應該就像是她們最初邂逅時,銀發的魔女以隨身攜帶的魔典抽幹了星之彩的力量與情緒,再稍微加工一下,就變成了能用來熬製魔藥的原料。

那時候她說那隻是個實驗而已。

那時候她還相當高冷呢,甚至一見麵就勾起江酒的下巴,警告她莉莉絲很危險。

偏偏江酒很記仇。

雖然沒有隨身的小本本,也並不會把所有得罪她的人給拉進黑名單,更不是什麽步步高複仇姬,但等合適的時候她也不介意稍微報複一下。

例如現在。

江酒相當熱情地從後麵摟住了正坐在圖書館中央長桌邊看書的潘多拉,俯下身,把臉埋在她頸窩,像吸貓一樣猛吸了口,感覺到靜謐魔女迅速僵硬起來的身體,忍不住微笑起來,湊到她耳畔輕聲問:

“有沒有想我啊,潘多拉?”

靜謐魔女忍受著她的騷擾,堅定地搖頭:

“沒有……而且不要跟我這麽親昵,緘默看到會生氣的。”

“哦?那也就是說,隻要莉莉絲沒看到的,你就不介意跟我貼貼啦?”

“……我不是這個意思。”

“真的嗎?可為什麽剛剛我抱上來的時候你沒有把我推開呢?”

江酒低聲問著,慵懶地以指尖勾起靜謐魔女的一縷銀色發絲,在手指上繞了幾圈纏緊,垂著眸子又說:

“我抱你的時候你隻是有些不適應,所以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可除此之外卻再並沒有什麽抗拒的反應了,潘多拉,如果你真的討厭我不想讓我抱你的話,你遠不應該隻有這點反應的。”

“你該第一時間把我推開的。”

她說著,眯起眼來,又相當愉悅地說:

“你知道嗎潘多拉,我平時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觀察別人,所以我當初畢業之後才會來酒吧當服務員……在酒吧裏看人生百態是再有意思不過的事了。”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春風得意馬蹄疾,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自己的成就;有的人難過得坐在吧台上默默一個人自酌自飲,悲傷逆流成河——我會注意他們的表情,他們的衣著他們某些特定的小習慣。”

“就像小說作者一樣,通過這些細節反推他們的人生軌跡,雖然大概率會跟事實出現一些偏差,但隨著見過的人越來越多,我猜測的成功率也漸漸水漲船高。”

江酒說到這裏頓了頓,抬起手,順著靜謐魔女的手臂一路若即若離地拂過,最後輕輕抓住了她的手指。

魔女的指甲並不需要修剪便從來都珠圓玉潤頗為好看,江酒一邊摩挲靜謐魔女的指甲,一邊像惡魔一樣低語:

“而我也理所應當觀察過你,潘多拉,你有潔癖對吧,而且是精神潔癖,你不喜歡接觸其他人——不管是普通人類又或者超凡種族,就連莉莉絲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你都會刻意跟她保持一定距離。”

“包括你給她調酒的時候,普通調酒師都會略微靠近櫃台一些以便於跟客人交流,但你卻總是習慣於站得很靠後,而且你也從來都不會主動把調好的酒沿著桌麵給她推過去。”

“缺乏安全感會催生出更依賴孤獨的靈魂,你會下意識地遠離人群,盡管有時候看著我跟莉莉絲打打鬧鬧會很羨慕,但回過頭……你還是會覺得一個人就蠻好的,對不對?”

江酒的語氣清淺而朦朧,像是悄無聲息覆下的薄紗,卻又蘸足了水,蓋在潘多拉臉上。

她忽然覺得她有些不能呼吸了。

而江酒也適時停住,不再剖析下去。

“總之,”江酒緩緩摟住潘多拉的腰肢,低聲說,“如果你真的是精神潔癖的話,那為什麽不抗拒我呢,難道是因為……”

“你其實已經接受了我的存在,甚至心裏也有小小的期盼,在被我這麽突然襲擊抱住的時候也會雀躍覺得滿足?”

“對不對呀?”

壞女人問。

潘多拉卻隻是搖了搖頭:

“沒有。”

宛若莫得感情的人偶般,靜謐魔女任由壞女人抱著她的腰,把下巴輕輕抵在她的肩頭。

然後,她語氣毫無波瀾地說:

“我是緘默的造物,身為魔女我的研究課題就是情緒——連情緒都沒有的我怎麽可能擁有感情,你所說的一切都不過是你的主觀臆測而已。”

“你沒有辦法證實你說的話。”

靜謐魔女如此向江酒宣告。

可江酒卻忽然露出微笑。

就好像是看到了獵物終於主動走進了陷阱裏的獵人,她點頭,悄然轉身,輕盈地推開長桌,坐在了靜謐魔女的腿上。

“證明?”她低聲說,“這可是你要求的啊。”

壞女人把上半身貼在靜謐魔女懷裏,張開雙臂攬住她的脖子,歪了歪頭,盯著她的眼睛,說:

“接下來我會親你一口,潘多拉,如果你真的對我不抱有任何感情的話,那就別猶豫,把我推開吧。”

“但如果……”

“你沒有推開我,反而很配合的話,那這究竟是代表了什麽我就不好說了。”

“如何?”

雖然聽起來江酒確實有在征求潘多拉的意見,但事實上她剛說完就閉上了眼,嘟著嘴緩緩逼近靜謐魔女小姐。

靜謐魔女小姐一直以來都還全是平靜的呼吸節奏終於被打亂了。

她心神不寧地皺起眉來,下意識攬住江酒腰肢的手又攥住了女仆裙的裙擺,將之揉成褶皺不堪的模樣。

掙紮,糾結,不知所措。

可壞女人已經靠得很近了。

潘多拉垂眸便能看到她近在咫尺的臉和櫻色的唇。

大概是身體過於虛弱,甚至有些貧血的緣故,壞女人的肌膚相較於白皙應該說更接近於素白,嘴唇沒塗口紅,也自然沒有太濃重的血色,可這淺淡的粉色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看起來好像是清甜的,會有花瓣和露水的味道吧?

沒由來的,潘多拉突兀這麽想。

而且就算親上去也似乎證明不了什麽,隻要不被緘默魔女看到就好。

對吧?

而且不能怪她,要怪就怪江酒這壞女人實在是……她實在是太誘人了,太主動了,太……

太風情了。

靜謐魔女這麽想著,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保持著原先的姿態,好像已經認命了。

可她忽然聽到了笑聲。

像是偷到了油吃的小老鼠一樣得意而狡黠的笑聲。

她下意識看向江酒。

不知何時江酒已經睜開了眼,笑著看她,問:

“你是不是真的很期待我親你一口啊潘多拉?怎麽一點反抗都沒有的?你是不是還盼望著我咬你的嘴唇,黏糊糊亂糟糟的,甚至最好變成法式濕吻?”

“唔,也……也不是不行嘛。”

她相當惡趣味地裝作傲嬌的樣子別過臉用眼角餘光瞥了潘多拉一眼。

潘多拉好像有點麻。

她沉默片刻,接著低聲反駁:

“我沒有,沒有期望你親我,隻是還來不及把你推開……”

“哦,來不及啊?把我推開啊?”

江酒笑了笑,鬆開攬住潘多拉脖子的胳膊,把手垂下來轉到後腰,抓住潘多拉放在那裏的手,接著問:

“可如果想要把我推開的話,你的手應該放在我胸前——再不濟按在我肩膀上也好,而不是像這樣摟住我的腰,就好像不是準備把我推開而是害怕我這就跑路一樣。”

然後她又無奈地歎了口氣,感慨:

“有人嘴好硬呀,雖然不知道嚐起來是不是軟的……我不說是誰。”

“……”

潘多拉忍不住再度攥緊了江酒女仆長裙的裙擺。

她終於感受到了莉莉絲平時被壞女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的痛苦。

可隨之而來的還有些許的失落。

所以對江酒來說,她果然還是一個用來消遣的玩具……時不時湊過來挑逗一下滿足惡趣味,卻不肯給點甜頭。

潘多拉在心底歎了口氣。

不過還好……

她已經習慣了。

甚至有時候她會扭曲地覺得這樣也蠻好的,至少江酒不是完全無視她的存在不是麽?

如此想著,靜謐魔女打算把江酒推開,就像平時那樣繼續與她保持一定距離,好不讓緘默魔女誤會。

可忽然,像是突然襲擊一樣,江酒俯身,在她嘴唇上蜻蜓點水般啄了一下。

她愕然。

緊接著她聽到了江酒便頗為遺憾的感歎:

“這是獎勵你的,潘多拉,隻不過很可惜啊,我果然還是更習慣坦率一點的,所以你剛剛要是承認的話……”

“我說不定真會跟你來個法式濕吻哦。”

壞女人說著,朝她眨了眨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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