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影欣長，黑色西裝如夜色般深沉。
他背光而走，大半張臉隱在陰影裏看不真切，眸中神色卻冷得勾人。
楊勇錯後半步跟在他身後，側身跟他匯報今日行程，商務會談，晚會應酬，行程滿到晚上十點。
陸柏宴在走廊轉角停下，看向另一側的吳校長，“校慶名單確定了嗎？”
“是。”吳校長語氣精煉簡潔，“我讓小陳把名單整理出來，給您過目。”
“以後記得提前準備。”楊勇提醒道。
吳校長在他身側尷尬地站著，不知該說什麽緩和場麵，卻見陸柏宴抬了下手，“楊秘書。”
楊勇走上前：“是，陸總。”
“和吳校長一起去拿名單，會議室等我。”
“好的。”
等他們離開後，陸柏宴走出教學樓，找了個空曠的地方，倚著牆，掏出煙盒，點了支煙，煙霧模糊了他冷峻的眉眼，涼薄的目光落在不遠處在操場嬉鬧的小孩子身上。
思緒翻湧。
過往的一幕幕仿佛一顆又一顆漂亮脆弱的肥皂泡，輕輕飄起，又簌簌破碎。
消散得無聲無息。
但內心的傷痛卻是真實的。
這一刻，他無比想念江瑤，想她回到自己身邊，想她撒嬌賭氣的樣子……
他知道她一定還活著，隻是不願意見他。
他也很想告訴她，他後悔了，能不能再給他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
陸柏宴緩緩吐出一口煙霧，掐了煙，準備回去。
剛一轉身，頓住了。
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有個穿著白色運動衫的奶娃娃，盯著他看。
很熟悉的臉。
緩了一會他才想起來，好像是上次機場迷路的小女孩。
“叔叔。”江瑾語的小嘴不滿地嘟起，“不可以抽煙，抽煙對身體不好噠！”
沒有一點凶意，反而奶萌奶萌的。
陸柏宴麵無表情道，“誰跟你說的？”
“媽媽說噠。”江瑾語邁著小短腿，丟丟跑到他麵前，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媽媽是不會騙小糯米噠。”
“你叫小糯米？”陸柏宴低沉地笑了笑，“那你媽媽有沒有告訴過你，不可以隨便跟陌生人說話？”
這話倒是不假。
江瑾語好像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沉默兩秒後。
她皺著小眉頭，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滿臉防備地盯著他，眼神裏寫著：你要是欺負我，我就馬上哭給你看。
陸柏宴也不說話，就這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會對一個小孩子這麽有耐心。
就在這時，走廊處的門被人推開，一名年輕老師從裏麵跑出來，“小糯米，你怎麽自己出來了？現在是上課時間，不可以到處亂跑哦。”
說完，對著陸柏宴點了點頭，便牽著江瑾語的手回去了。
江瑾語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陸柏宴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麽他會在看到她的臉時，心髒會窒息般的難受。
因為她的眼睛。
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還有那個倔強的小表情，跟小時候的江瑤，簡直一模一樣。
過往的記憶，撲麵而來。
結疤的傷口再次被撕裂，帶著悶痛，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等兩人的身影消失後，陸柏宴才慢慢回過神。
他自嘲笑笑，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陸總，資料都放到會議室了。”
“好...”
......
門診結束後。
江瑤回了趟辦公室。
實習生坐在電腦前發呆，一看到她，立馬站起身，“江主任，您來啦！”
“怎麽了？”江瑤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遇到疑難病例了？”
“昨天13床的老太太鬧了一宿，不是喊頭疼就是腿疼，我剛才看了她的檢查數據，都已經恢複到正常範圍了，也不知道是哪裏出問題？”
實習生夏昭，二次元女生，年輕可愛，大家都喜歡叫她小昭，率真單純的性格，有什麽話喜歡直接說。
生活處處是坎坷，笑到最後是大哥。
就是她的至理名言。
“江主任，我有個大膽的猜測。”
“什麽？”
“你說她會不會是裝的？”
江瑤思考了下，“某種意義上來說，心理疾病也是病。”
“那我猜對了？”夏昭一臉震驚，“可她兒女雙全，家庭幸福，為什麽要裝病？”
“看事情可不能隻看表麵。”
“啊？”
“作為一名合格的醫生，不僅要關心患者的軀體，更要關心患者的心理，有時間的話，你找老太太聊聊天，或許會有新的感悟。”江瑤從抽屜取出幾份資料，“對了，這是我整理出來的病案，有空可以看看，或許對你有幫助。”
夏昭頓了下，伸手接過來，“哦，謝謝江主任。”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護士來敲門。
“江主任，護士台有位女士找你。”
“找我？”江瑤問。
“嗯，說是戴院長介紹的，姓蘇。”
江瑤愣了一下，隨後想起來應該是戴院長曾經說過的，那位罹患頭痛症的女士。
她點點頭，跟著護士出門。
護士台前麵站著一個女人，漂亮的女人。
長發披肩，妝容精致，穿著簡單卻恰恰營造出一種溫婉舒適的感覺。
江瑤以前在世家名媛身上見過這樣的氣質，但這個女人明顯和那些名媛不同，是一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溫婉，不是刻意營造出來的。
那女人的眼神對上江瑤，微微一愣，隨即用笑容掩飾了過去，“您就是江主任吧？”
“嗯。”江瑤淡淡嗯了一聲，表情沒什麽波瀾，“要不去我辦公室聊？”
“好。”
江瑤關好門，給她倒了一杯水，“蘇女士，請坐。”
“叫我蘇晚清就好。”蘇晚清微笑。
江瑤也回了個微笑，點點頭，“你頭痛的症狀多久了？每次持續的時間久嗎？”
蘇晚清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好幾年了，剛開始的時候還能吃止痛藥緩解，現在吃止痛藥都沒用了，每次隻能硬抗。”
“大概多久發作一次？”
“差不多隔周。”
江瑤沉思了一下，“這樣吧，你先做個檢查看看，頭痛的病因一般都比較複雜，涉及飲食、內分泌，精神問題，而且除去疾病以外，環境刺激、休息不佳、緊張、情緒不穩定也可能導致頭痛發作，我們先排除疾病，再考慮其他因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