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停滯了兩秒。

江瑤能明顯感覺到陸柏宴有一瞬間的失神,但她內心毫無波瀾,仿佛失去一切感知。

既不暢快,也不難過。

什麽情緒都沒有。

“醫生說了,你身體太虛弱,需要好好休息。”

“那就麻煩二叔出去。”江瑤偏過頭,冰冷的語氣帶著拒人以千裏之外的冷漠,“我現在看到你就覺得惡心。”

陸柏宴沉沉的目光盯著她,幫她蓋好被子,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你好好睡一覺,我在這裏陪著你。”

江瑤攥緊拳頭。

片刻後,猛地從**坐起,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陸柏宴連忙按住她的肩膀,沉聲問,“你要去哪?”

江瑤抬眸,聲線冷得仿佛淬了冰,“如果你不想我死的話,給我滾!”

“江瑤!”陸柏宴不由地提高了音量,強行將她按回**,“都這樣了,還想折騰到什麽時候,就不能乖乖聽我一句?”

“聽話?你除了讓我聽話,還會什麽?”江瑤抬起頭,仰視著他,那雙總是帶著柔情的眸子,此刻卻眼尾泛紅,“別讓我恨你!”

陸柏宴呼吸一沉,握著她肩膀的手緊緊攥了一下,整個人的氣壓低下來,“你就這麽不想看到我?”

“對!”

江瑤咬著牙,冷冷地瞪著他。

病房裏的氣氛沉悶而壓抑。

看著她眼底的憤恨,還有微微顫抖的身體,陸柏宴最終還是鬆開了手。

“好好休息。”

病房門被打開,男人沉默離開,房門關上的那一刹那,房間裏傳來一陣痛哭聲。

哭聲沉悶,像是壓抑已久的情緒爆發出來,充滿疼痛和無助。

陸柏宴站在門口,握著金屬門把的手越發用力,眼裏更是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史亮見他出來,連忙走上去。

“叫付曉棠進去陪她。”陸柏宴神色淡淡地吩咐楊勇。

“是,陸總。”楊勇點頭應道。

陸柏宴默不作聲地朝樓梯口走去。

史亮看他情緒不對勁,匆匆跟上他的腳步。

樓梯間的門一關上,陸柏宴狠狠一拳砸在牆壁上。

刹那間,鮮血沿著指尖蜿蜒而下,濺在雪白的牆壁上,一片觸目驚心。

“阿宴。”

史亮看得心驚肉跳,急忙衝過去,查看他手上的傷口,忍不住想罵他是自作自受。

可看到陸柏宴因為壓抑而發白的臉色,話到嘴邊又默默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還能怎麽辦?

“我問過醫生了,流產大概率是因為跌倒導致的,當然跟江瑤身體虛弱也有關係。”史亮歎了口氣,問,“她難道沒告訴你懷孕的事?”

陸柏宴攥緊拳頭,不說話。

史亮也是心疼江瑤的。

隻是這種事他也不能說個好壞,他清楚陸柏宴的性子,但凡他知道孩子的存在,必定不會讓警察帶走江瑤。

陸柏宴轉過身,聲線暗啞,“就是她自己作的。”

史亮皺眉,“那你呢?要是你能告訴她,你是相信她的,事情也不至於發展成這樣。”

雖然當時的情形他沒看到,但以他對江瑤的了解,就算喬雅煙再怎麽奚落她,江瑤都不可能會動手。

她是醫生。

醫者仁心,他明白。

更何況江瑤從小心地善良,哪怕被欺負也都是默默忍受,不會跟任何人起衝突,用付曉棠的話說,江瑤是寧願自己受委屈,也不會跟別人一般見識的人。

她怎麽可能會殺人?

陸柏宴眸色幽深難辨,他怎麽都沒想到江瑤會懷孕。

想起他要她跪靜思堂,她的倔強和委屈,她淤青紅腫的膝蓋,還有她在衛生間孕吐難受,卻借口說是腸胃不好,吃飯的時候也不敢大口吃飯,對葷腥的飯菜更是一點都聞不得,生怕他看出端倪。

一瞬間,仿佛有冷風從四麵八方灌進來,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至四肢。

他早該發現的。

可她為什麽要對自己隱瞞?

陸柏宴自嘲地笑了笑,半張臉隱沒在暗處,“她說我不信她,那她呢?故意對我隱瞞懷孕的事,又在偷偷計劃什麽?或者說,孩子的父親根本就不是我。”

“什麽意思?”

史亮震驚到有些不敢相信。

沉默的幾秒鍾,陸柏宴點了一支煙。

當煙霧從他的喉嚨滾了一圈,史亮才緩過神來,突然問他,“你怎麽就確定孩子不是你的?”

“你別忘了,那次是你親自送藥給她的,之後我就再也沒碰過她。”

“這...”史亮解釋,“藥物也不是百分百有效果,說不定是...”

“她就是心裏有鬼才不敢告訴我。”

說完,掐了煙,邁步離開。

史亮看著他的背影,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這…可能嗎?

......

付曉棠調整好情緒,深吸一口氣,推開病房門。

房間裏隻開了一盞昏黃的床頭燈。

裏麵傳來壓抑的哭泣聲,盡管很小聲,付曉棠還是聽到了。

她愣了一下,眼圈再次泛紅,握著門把手的手將門輕輕帶上,就這樣站在門口,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

等到裏麵徹底安靜,她才推開門,故作輕鬆地說,“跟人打架都不叫我,是不是不夠意思?”

“你怎麽來了?”

“我來為你主持公道啊,免得渣男又欺負你。”

江瑤從**坐起來,神情有些落寞。

付曉棠在她身邊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不能感同身受,但作為好朋友,可以在她難受的時候陪在她身邊,會讓她心裏不再那麽痛苦。

江瑤低頭看向別處,不想讓付曉棠看見自己紅腫的眼睛。

她並不是怕對方笑話,而是擔心她會心疼自己,萬一做出什麽衝動的事情。

付曉棠沒拆穿她,而是幫她倒了一杯溫水,輕聲問,“肚子疼嗎?”

疼?

江瑤恍惚了一下。

其實她從小就怕疼,連紮針都會掉眼淚,小時候有次高燒不想去醫院,假裝無事地跟付曉棠去學校,結果半路暈倒把對方嚇了個半死,為此付曉棠整整念叨了一年。

“阿瑤。”付曉棠突然站起身,抱住她,“沒事的,我在呢,疼的話你就喊出來,我保證不笑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