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偽裝

張靖雲代媚娘接得林如楠,安置在岑宅,又為林老太爺診了脈,開了藥方子,順便也看了看哭鬧不休的兩個小娃娃,他們並沒什麽事,估計就是坐馬車太久,悶的。

陸祥豐得了張靖雲傳來消息,連夜送了酒菜飯食過來,特意讓廚房做了一份適合老的小的吃喝的粥食,媚娘早安排有仆婦在岑府等著服侍林如楠一家,一應生活用品全部都置了新的,老老少少,一住進岑院,就如同回到了家,熱茶喝著,熱水泡著,舒適的新衣換上,歸途中的疲累消逝了大半,小娃娃很快睡了,林老太爺喝了半碗粥,藥還沒熬成送上來呢,精神已好了大半。

暫時代理內院管事的張媽媽領了四五個仆婦丫頭,上來見新主子,對林如楠說:“從今後,林姑娘就是這宅子裏的主子,奴婢們聽候吩咐”

林如楠看著她:“這是——秦小姐說的?”

張媽媽不知道她說誰:“回姑娘的話:奴婢們不知誰是秦小姐?奴婢們隻見過岑姑娘”

林如楠微笑:“好吧,岑姑娘就岑姑娘,她什麽時候來?”

張媽媽說:“姑娘回來了,岑姑娘也快來了”

媚娘直到兩天後才出現在岑宅,就是那天下車買果脯,不小心被百戰發現了。

是翠喜提醒的她:林小姐愛吃鹽漬橄欖、蜜糖棗子、酸辣豆幹,吃了辣的要用甜的改一下口,太甜了再吃顆鹽漬橄欖……媚娘額頭直冒黑線,這妞口味不是一般的怪啊。

她堅持不讓翠喜翠思下車,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被人撞見可不行,她自己下去買了東西回來,幸好她堅守原則,要是那天一個鬆散讓翠喜下車去買,就讓百戰發現秘密了。

好友見麵並不如想像中那麽難堪,林如楠的脾氣性情與她太合拍了,開始想不明白柔弱膽怯的秦媚娘怎麽就入了她的眼,兩人成了好朋友。和林如楠接觸小半天後,也就了解了:林如楠豁達開朗,卻最能憐惜弱小,而小白兔一樣的秦媚娘,剛好能滿足她這位大小姐的扶弱之心,不用懷疑,她們之間的友情純真幹淨,不帶有任何利益關係。

林如楠最先看到的是戴了麵具的媚娘,猶疑地看著她:不認識啊,可是身邊的兩個丫頭卻是認得的。

翠喜取來清水,媚娘用手沾了水,輕拍臉部,取下麵具,露出秦媚娘那張美豔絕倫的麵龐,林如楠才驚呼一聲,歡喜地笑了。

林如楠理解媚娘不能隨意出門的苦衷,仍讓她戴上麵具,以岑梅梅的身份,一一見過林家長輩,又看了林如楠的小庶弟小庶妹,然後兩人也不用人跟著,慢慢在院中散步,說著離別後各自的種種情況。

媚娘不知道前身與林如楠是如何相處的,她卻發現自己與林如楠是真正的一見如故,和她的談話默契而順暢,承接恰到好處,毫無冷場,時間被她們利用到了極致。

她了解了林如楠的所有情況,因為信任,也將自己——當然是秦媚娘和徐俊英之間的關係做了交待,隻說夫妻感情不融洽,雖然生了小孩,但長輩不看好,在府裏的日子有點難過,為此還大病一場,當然現在好了起來,身體恢複健壯了。

林如楠問到張靖雲,媚娘是這樣解釋的:小孩太小,她大病時需要用錢,徐俊英那時在戰場,照顧不到,候府中人輕看她,她也不肯低頭求他們,隻有想辦法弄錢,機緣巧合取得了仙客來的經營權,既解決了自己私底下的用度,也解決了娘家的困難。張靖雲和另外幾位朋友是在經營仙客來時認識的,都是君子,值得交往。

幸好林如楠雖然出身名門,卻不是思想很傳統刻板的閨秀,本身又經曆過苦難,對媚娘的這個做法卻是讚賞有加,拉著她的手說道:“你我天各一方,仍需各自努力過活,我在荒效野外一樣的地方,生活清苦,身心卻自由,過得倒比你還自在。你初嫁時的顧慮竟然應驗了,候府,果然不適合你。可是怎麽辦呢,已經有了恒兒……我當時看著徐俊英,感覺他不像個薄情的人啊。”

媚娘笑了笑:“不是他的錯,我……唉緣份的事,說不清道不明,且過著吧,如今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林如楠有點消極:“看你這樣,我都不敢想自己的姻緣了”

媚娘忙說:“別啊你不比我,你肯定能嫁得一位好郎君”

兩個閨友又開始說笑打趣,媚娘這才跟林如楠說了皇後孫慧雲的近況,以及皇後為她所做的一切,林如楠眼裏閃出淚花,哽咽道:

“是我拖累了你們皇後自個兒鳳體欠安,還想著我,為我排憂解難……你自顧不暇,卻要偷偷跑出來看顧我”

媚娘用手裏的絲巾輕輕按了按她的眼角,笑著安慰道:“別哭,乖啊皇後一切都好著呢,三月份就要生下龍子了,我們以朋友的誠心和真心,為她祈福吧”

林如楠被她的口氣逗笑了,搶下絲巾自己拭淚,點頭說道:“好的我們以朋友的誠心和真心,為皇後祈福”

走到靠近鎖春院的院牆邊,忽聽到那邊傳來一陣清越的笛音,還有激昂的鼓聲,悠揚的琴音,林如楠怔住:“這邊是樂坊?”

媚娘笑道:“鎖春院,是我帶回來的朋友住著,他們招幕了一些熟諳韻律樂器舞技的年輕男女,練習編排,應食客邀約在仙客來演出,我想著日後他們技藝成熟,自成一派了,可以另立門戶,開一個專門的樂坊。”

林如楠頻頻點頭:“你想得很對還記得我最愛看你弄琴嗎?我琴藝並不怎麽樣,自己也不喜歡操弄,卻喜歡聽人家弄”

媚娘笑:“我如今什麽也不會了,彈琴弄曲,一場大病下來,全忘記了”

林如楠認真地看著她:“全忘記了?但你身上卻多出很多樣東西……真的,現在的你,太不像以前了,不過我更喜歡現在的你”

一說到這個話題,媚娘就忍不住往別處扯:“想不想看他們唱歌跳舞?鎖春院裏隻是排練,真正在仙客來精心設計的小舞台上演出,那才叫美妙。你若想看,明晚讓他們安排一下,我與你女扮男裝,到現場喝酒觀舞,權作為你洗塵,我擊鼓給你看”

林如楠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喝酒、觀賞歌舞,我太喜歡了”

第二天傍晚,徐俊英從外邊回來,換了家常服,先到錦華堂給老太太請安,見幾個弟妹都在,老太太又留他用晚飯,便應下了。坐著陪老太太說了一會話,晚飯傳上來,隻見白景玉帶了莊玉蘭布碗碟,為眾人盛湯布菜,仍然不見媚娘過來,老太太笑著說:“去過你母親處請安了嗎?你母親近段身子不太舒爽,我讓媚娘多往她那邊去,服侍著婆婆,又正好看顧恒哥兒。”

徐俊英說:“孫兒昨天去過母親那裏,請了太醫為她診脈,並無大礙,就是春日常有的頭痛症,吃幾付藥便好。”

“嗯,那就好。”

吃過晚飯,徐俊英照舊借口說帶了公文回家看,婉拒了莊玉蘭的茶水,先於弟妹們之前回去了。

莊玉蘭跟送到門口廊下,看著徐俊英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裏又歡喜又憂慮,歡喜的是即將成為他的新夫人,憂慮的是他最近心緒不寧,不肯再看她展示茶藝,為他親手煮茶奉茶,他到底有什麽心事?是公事,還是私事?

不管是什麽,莊玉蘭自信地想,等嫁入清華院,一定不會再讓他這樣,她要時刻陪伴在他身邊,用心哄他高興,讓他快樂起來

徐俊英回到清華院,沒直接回東院,而是走到上房門口,廊下的仆婦待要傳報進去,他擺了擺手,橙兒卻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聲音清脆地喊了聲:

“候爺回來了”

徐俊英轉頭去看橙兒,橙兒也看著他,一臉天真無辜的笑容:“候爺請進,大奶剛吃了藥躺下一會,頭暈病又犯了呢”

徐俊英想了想,摒退仆婦,自己挑簾走了進去。

難怪他在外邊看著窗上燈光若有若無,房裏隻亮著一盞燈,挑著豆大一點燈花,房裏隻有翠憐一個丫頭,迎上來向他行禮,徐俊英掃一眼下了兩層幔帳的隔扇,隱約見裏邊床鋪上躺著個人,麵朝裏,身上棉被蓋得嚴嚴實實。

徐俊英問道:“大奶剛吃了藥丸,不是要坐一會的麽,這就睡著了?”

翠憐低著頭:“回候爺話:大奶累了一天,又去大太太房裏侍候著,還抱恒兒,剛剛隻吃了藥丸,連晚飯都沒認真吃呢,就睡去了”

她說著走去捺開一層帳幔:“候爺看看奶奶,奶奶睡是睡著了,臉色有些不好”

徐俊英沒動,卻環顧四周:“怎麽就你一個人?她們呢?”

“王媽媽到廚房去了,給大奶煮碗粥留著,什麽時候醒,就什麽吃。翠思怕媽媽眼不好走路跌著,跟了去。大奶身子不適,翠喜讓我不合眼地照看著,她先去睡會兒,上半夜我值夜,下半夜她來”

徐俊英點了點頭:“好生服侍著,實在不好,就讓寶駒去請太醫來瞧看”

翠憐放下帳幔,說道:“奴婢記住了若有什麽,便給候爺回話”

徐俊英不再說什麽,又再看了翠憐一眼,轉身出門,回東院去了。

橙兒閃進房裏,拍著胸口對翠憐說道:“翠憐姐姐,剛才,真是嚇死我了”

翠憐用帕子拭了拭額頭浸出的細密汗珠,歎氣道:“沒想到今晚候爺突然又來了,若沒有你那一嗓子,我們這上上下下全完了”

帳幔裏,蘋兒刻意壓低了聲音喊:“翠憐姐姐,我可以出來了嗎?。”

翠憐和橙兒相視一笑,橙兒朝帳子裏說:“你就躺著吧,睡一覺都成,權作給大奶暖床了,保不定一會候爺又來呢”

翠憐彈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你這壞蹄子,快呸了去,別給你說中了”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