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防守
冬季過後,媚娘愈發忙了,每日裏和管事婆子們見麵,問話,處理府內雜事這些,倒是有寧如蘭做著,她主要把精力放在看帳對帳,銀錢、實貨入庫這塊,錢從哪裏來,數目多少,做什麽得來的,甚至怎麽去做,她特別留意,每每抓住外府管事問個老半天,究根查底,詳細了解,外管事抓破腦袋想不通大奶奶這樣認真細致到底是為哪般?帳麵上再清楚不過了,難道還懷疑他貪墨私吞不成?
冬至前後共三天,朝廷恩準朝官不必上朝回衙門,在家誠心拜祭祖先,媚娘趁此機會,在徐俊英身上花費心思,不管他如何冷淡,每天早中晚一定進入東園去看他,硬要和他一起用飯。她是愛睡懶覺的,徐俊英天不亮就起來練功,雷打不動,要掐準了時間,一俟他從練武場上回來就得候在必經的走廊下等著,探看消息的小丫頭就用了兩三個,她自己從暖烘烘的被窩裏爬出來,才最痛苦,這時候心裏就把徐俊英三個字念上幾十上百遍,把他耳朵念掉了才好。
晚上也難過,徐俊英是武將,從小看得最多的就是兵書,極少去讀那些關於治國輔政的經史論賦,如今他防禦掌管多年的西北邊境穩定太平,皇帝把他召回京師過幾天好日子,在朝裏自然時常和皇帝在一起,皇帝要打理政事,離不開內閣大臣,偏又舍不得落下他,就拉他一起參與論政,學富五車、開口成章、言談機智的文臣讓他欽佩,慚愧於自己讀書太少,於是一有閑空就鑽在書房裏讀經史。練武之人周身血脈通暢,手腳時時都是暖的,房裏從來不準放炭火,甚至熏籠他都不要的,所以才有鄭美玉別開心裁偷偷拿了他的衣裳到別的房間熏香。
他不需要烤火,端端正正坐在那裏看書寫字,媚娘陪在一旁卻苦不堪言,裝賢妻需要裝到這份上真是悲催,做針線嗎?手兒冷不想動。和他一樣看書嗎?看不下去,書架上那些四書五經詩詞歌賦上輩子看簡體字利索得很,留著眼力明天看賬本吧,又厚又重老體字帳本,讓用慣看慣電子表格帳冊的人抓狂。
唉,學什麽紅袖添香,他不是風月雅人,不屑焚香讀書,隻要清茶一杯,以前鄭美玉陪他夜讀,就是守在旁邊不時給他添熱茶,直到深夜,才回那邊秦媚娘的上房睡覺。死女人,確實夠陰毒,利用人家的地盤賺人家的丈夫,連老太太給的貼身丫頭瑞珠瑞寶都敢摒去一邊,難怪那倆丫頭不喜歡她。
媚娘拿了些活讓瑞珠瑞寶在隔壁間一邊烤火一邊做,她自己則無聊地捏著自己的手骨玩,是瑞寶來跟她說的,表姑娘昨夜又從東角門進來,陪候爺讀書,她惱了,口氣卻平平淡淡:以後夜晚由我來陪爺讀書吧,東角門天擦黑就鎖上,莫累表姑娘走來走去。
她讓王媽媽徹查過,尋了當夜那幾名為她守靈堂的值夜婆子一個個問得清楚,鄭家表姑娘夜夜和候爺同居一室,已有夫妻之實等說法就是個謠言,由林婆子發起,林婆子的女兒二妞是廚房燒火丫頭,與清華院翠思有過幾句話說,不知怎麽的讓鄭美玉尋上了二妞,讓她去發散這個謠言,許諾等候爺娶了自己進門,做了清華院主母,便讓二妞進來做大丫頭,穿幹淨漂亮的綾羅衫,吃精致美味的飯菜……
鄭美玉,她是司馬昭之心,想嫁給徐俊英想瘋了吧,連自己名聲都不在乎了,她吃定了徐俊英非要娶她,等得不耐煩,想趁大奶奶熱孝間得個名份,好進門帶哥兒吧?
可以不要臉,但不要太過份,否則惹得人神共憤,到頭來什麽也得不到!
遵鄭夫人囑咐,她給鄭美玉準備了幾份好禮,打發她回家看望娘老子,這沒心肝的孩子,大過節的不肯回家,老爹都病了都不提回去侍候湯藥,狠心的白眼狼,生了這種閨女,掐死算了。
這是第二夜陪著徐俊英讀書,媚娘不知道鄭美玉是不是和她一樣的待遇,徐俊英根本是個木頭人,隻在開初時對她說了一句:
“有瑞珠瑞寶呢,不必陪著,你回去吧!”
她應了一聲:“候爺讀書辛苦,我隻是閑坐,左右也無事!”
他便不作聲了,打開書本讀書,再也不說話,怎麽打量著都是聚精會神、專心致誌,偶爾伸手取茶喝,茶水喝完了他會把茶碗蓋子開著,也不言語,媚娘就出門到廊下執了熱水壺來給他添水,蓋好蓋子。
一個長廊過去,開著三四個房門,都有燈光透出來,徐俊英對下人不錯,婆子丫環長隨都不需要冒冷站在廊下,隻在屋裏烤火待命。
就她這個奶奶自討苦吃,陪他坐在正書房裏曬冷,他不要火,她就不能搬個火盆進來,你冷是吧?回你房裏去吧!
媚娘心裏反反複複念了上百次,走或不走?直堅持到一更鼓響,徐俊英合起書本,才鬆了口氣。
徐俊英要上淨室,順便送媚娘回上房,往時鄭美玉來,他也在這時候遣她走,他回來還要繼續讀書的,不到二更天,不睡覺。
媚娘偷看他,經常熬夜的人,還這麽精神,沒有黑眼圈,眉毛挺秀,眼睛清澈明亮,是練的什麽奇功吧?可能的話教我也練練啊,上輩子熬個夜出來人都老相幾天,最怕熬夜了。
第三天,鄭美玉回家了,媚娘讓翠思過東園跟瑞珠珠寶說:
“大奶奶著了涼,身子不舒爽,晚上就不來陪候爺讀書了,二位姐姐多費心,記著給候爺添茶水!”
陪讀這愛好隻是鄭美玉一個有,她不在府裏,近不了徐俊英的身,就犯不著去受那個罪。
但她沒想到徐俊英不回院裏用晚飯,也沒派人回來說,她教小丫頭出去探聽,天擦黑才跑回來報說:
“候爺早上外出訪友,現在老太太房裏用晚飯。隻是老太太和候爺、莊姑娘三人圍著桌子坐,沒別人了!”
媚娘腦海就浮現出莊玉蘭那雙含情脈脈的大眼,和徐俊英那張含笑的俊臉,不禁以手扶額,長歎了口氣:防不勝防啊,隻是以妻子的名義,已經難以支撐了,若是以愛人的心態,可怎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