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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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俊英很平靜:“早知道你是這麽想的。”

梅梅一怔:“知道你還非得要我說出口?你……想怎樣吧!”

“我想怎樣?你又想怎樣?梅梅,你為何這麽要強?我是你的丈夫,在我麵前,你用得著防備,用得著遮掩什麽嗎?”

徐俊英歎著氣:“你還是不能相信我,不然我一進門你便不會是這樣清冷,你會拉著我問老的境況,跟我說你忍不住又惹著她了,問我怎麽辦,我自然會安慰你,告訴你老無事,這不就過去了嗎?你卻把心思藏著,我若不讓你把那番話說出來,告訴你我絕無責怪你的意思,你今夜定是十分不安!”

梅梅認真聽著,細細味,怎麽也覺不出徐俊英的話有什麽不合理的地方,他明確地告訴她:他不怪她把老氣暈,讓她放鬆,不必於心不安。

可是為什麽總有那麽點不對勁?看著徐俊英平靜的麵容,梅梅輕聲問道:

“真的不怪我?那麽你生氣了嗎?”

徐俊英眉頭一跳:“沒有。”

梅梅說:“我與你訂的那個盟約,你還記得嗎?”

徐俊英深深地看著她:“不用提醒,我記著。”

“但你未必願意遵守,對吧?再來反悔一次未為不可,不過是權宜之計,打什麽緊?你不用忍著,生氣就是生氣,想責罵就來吧,如果誰對我親親祖母這樣,我也會受不住!”

梅梅起身去到榻上,從一本書裏抽出那張自己口述、徐俊英親筆所寫,日盟約和夫妻約定合在一起的書:“在這裏!我心裏確實不安,今天下午還拿來細看了一遍。”

隔著桌展開給徐俊英看了,然後折成長條,伸到燈上點燃,徐俊英略一楞怔,跳起來伸手搶奪:

“我會遵守,絕不食言……”

梅梅側身閃開,看著火焰在手上燃燒跳動,灰燼掉落地上,她拍了拍手,看著不知所措的徐俊英:

“從此沒有盟約,我認了你做丈夫,進了候府,與你做成真正的夫妻,你滿意了嗎?”

徐俊英掃一眼地上的灰燼,皺眉道:“你何苦如此?”

“燒了,你該輕鬆才對!不肯任人擺布拿捏,這是我的本性,你早知道的,氣在心裏,隱忍不發,你能堅持多久?你能帶著這個心結一如既往地寵我愛我嗎?總有一天,你會暴發,那時我是什麽樣的下場?我再拿出這張紙,要求你履約,對我如初?你若認下,那才是笑話!話說真本在我手上,為何齊王看到了?連他都罵我混帳,可見立此據,確實荒唐。再者,真心實意,豈是一紙盟約拴得住的?虛以應付的書盟約,維係著虛偽的感情,我不稀罕!我自認不是混帳之人,為境遇所困,才出此下策,自毀形象。按理說我該遵守候府規矩,今日之事,我隻好負責,聽憑你們發落,以平怨怒!徐俊英,我說過很多次,你是假糊塗還是真看不清楚?這就是你我的本質——你自私、霸道、強勢,一點孝心未泯,對自己的長輩家人不論對錯,盡心順從,不容冒犯。我卻愛自己,舍不得吃一丁點虧,為了身邊人和自己能有個好日過,我忍你,但還要忍你家裏不靠譜的尊長,那是難了!所以我們實在不應該結合,但事已至此,我人輕言微,能改變就不是這樣的局麵了,我死了那條心,一切聽從於你,繼續做夫妻還是放開抑或讓我消失,悉聽尊便!”

徐俊英看著燈下端坐的梅梅,一身雪櫻色家居服,胸襟袖口繡滿玫瑰花,肌膚勝雪,麵泛桃色,本身就像一朵初初綻放的炫麗玫瑰,散發著甜美誘人的芳香,偏她繃起嬌顏,星眸冰冷,兩片粉唇輕巧地啟合,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像尖利的刀,刺入他心中,而他除了承受,竟是發作不得,胸脯急劇起伏,額上微汗沁出,隻覺得一顆心快被揉碎爆裂。

實在忍無可忍,他起身離開桌,走去將房門關上,看一眼跟著站起立在桌旁略顯緊張的梅梅,又折身開門進入那邊書房,少傾出來,梅梅見他麵色陰沉,右手拿著一把黑鞘短刀,認得是那次打獵時徐俊英交給她防身用的,結果她下山時讓張靖雲拿著,卻沒記得要回來,這會怎麽又在徐俊英手上了?

“記得它嗎?”

徐俊英將短刀在她眼前一晃:“是我心愛之物,交給你,你卻給了張靖雲!如果不是我無意發現,就回不來了!”

梅梅搖頭:“不是……是我下山時靖雲替我拿著,我一時忘了!”

“現在不論這個!許多事情,若要細論,我就活不到現在——把手伸出來!”

梅梅一下將雙手藏到身後,後退著,要殺可以,砍手不行!

看著她臉上的懼意,徐俊英心裏更痛,不由分說捉住她,將她圈在懷裏,把著她的手拔出短刀,刺目的光芒迫使梅梅閉了一下眼,隻聽見徐俊英貼在她耳邊說道:

“滿心滿腦都是你,你在我身體裏血脈裏,密不可分!莫說惹了老,你就是惹下滔天大禍,把我整個徐家一起斷送了又如何?我還是能容得下你,與你同生共死是此生所願!我讓你看我的心!挖出來讓你看看,你就知道,我對你是不是真的!”

梅梅一睜開眼就看見自己的手抓著刀柄,被徐俊英牢牢把著往他左胸刺去,那有質感的一紮,讓她驚得張大了嘴:他來真的!短刀沒入胸口一寸有餘!

梅梅嚇得尖叫,什麽事都敢做,殺人奪命可不敢,況且還是——徐俊英的命!

她死死抓住刀柄,拚命對抗著徐俊英往下紮的力道,咽了口口水,紅著眼睛瞪他:

“你瘋了?你是傻嗎?一不小心就會死……我也活不了!”

徐俊英忍著痛,臉色蒼白:“那不正好?一起死,我的魂靈隨你回故鄉,你才肯相信我!”

“不不!不要死!這回死了哪裏都去不了!”

梅梅眼淚滴落下來,語無倫次:“幾輩才有一次的奇遇,我不巧碰上了,你以為你能有那個運氣嗎?快放手!快把刀拿出來!求你了!”

“我對你的心、對你的感情是真的,絕不虛偽,你信不信?”

“信!”

“我與你夫妻同心,不論你做了什麽,我始終站在你這邊,護你寵你,你信不信?”

“信!”

“從此心裏隻能夠想著我,不準有別人,遇事要相商,一同探問究竟,不準以絕情放開之類話語相逼,應不應?”

房門外,翠喜幾個不停拍門呼喊:“少夫人!少夫人!你怎麽啦少夫人?”

梅梅咬牙點頭,淚雨紛飛:“應了!”

徐俊英唇邊泛起笑意,鬆開手,輕撫她的臉,用拇指替她拭去淚水:

“若真能就此死去,有你如此陪送,卻是再幸福不過!”

梅梅搖頭:“不!我會被你牽累……秦家、恒兒、翠喜他們,都完了!”

徐俊英咬唇,卻也無奈,放開她道:“你退後。”

梅梅鬆了口氣,退開,看著他慢慢拔出短刀,胸口衣裳立即有鮮血浸染,刀入鞘,徐俊英做出眩暈之態,撐著桌,梅梅急忙扶住他:

“要不要叫醫?”

徐俊英就勢一手搭在梅梅肩上,貼靠著她:“扶我到書房,書房有傷藥,我自己包紮一下即可,你開門應付丫頭們,讓她們備熱水,你替我擦身!”

把徐俊英扶進書房,梅梅出來開了門,門外站著翠喜、翠憐和翠思,還有橙兒蘋兒,後邊黑壓壓一群婆仆婦,一個個滿臉緊張,少夫人剛才那一聲喊是受了驚嚇的,房裏燈火通明,卻垂著帳幔,即使存心要偷看也看不清,不知道夫妻倆在做什麽,把一幹人擔心壞了。

隨口說了個原由,便讓翠喜幾個備熱水、換洗衣裳,梅梅則呆坐在桌旁,細細想著剛才情形,回過味來,那叫什麽事啊?徐俊英居然用這一招,趁她驚慌失措,反又迫得她應下幾件事!

書房裏,徐俊英將衣裳脫了,拿出藥汁藥膏擦拭包紮傷口,情急之下也還保有理智,他怎不知左胸處哪裏可下刀哪裏不能?就是刀刃刺下都有講究,其實隻是個口而已,並無大礙,梅梅傻女卻嚇壞了,畢竟沒見過這樣狠厲場麵,哭得那個可憐勁,手腳都軟了,徐俊英唇角輕牽,當時確實也想不出什麽法,她放出那樣絕情冷漠的話出來,他心都碎了,若軟下來求她,必被她踩在腳下,說不定還會被趕出上房,要是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冷戰起來,今晚而後,都休想再近香澤,如何收場?她再得了什麽怪法,真的鬧著離他而去,到時都沒地兒哭去。

不如來個痛快的,讓她看自己的真心,消除她心裏不快,寧可傷著自己也不能淡了夫妻情份。

丫頭們關門退下,徐俊英見梅梅總不來接他,心想她可能省出什麽來了,不給她機會生氣,自己走出來,抓了梅梅一起進淨室為他擦拭身,梅梅看見他身上的白色繃帶,倒是很標準的包紮法,慣在戰場上混的人應該都會幾手這樣的,也不知道他傷口重不重,反正她是感覺刀刃刺下去好多,所以才嚇得驚叫出聲。

當下歎了口氣,也不推托,幫他除了衣裳坐到浴盆裏,拿起棉帕巾絞了熱水,小心替他擦拭頭臉和上身,洗到下身停頓了一下,說道:“你自己來吧?”

徐俊英說:“我手一動,傷口就痛!”

梅梅瞪著他:“你活該!”

徐俊英笑:“那你為什麽不讓我下手?”

梅梅垂下眼,卻又好像專要看他那裏,很快又抬起眼,剛好看見他在怪笑,惱了,抬手就打過去,徐俊英接住她的手,笑著親了親貼到臉上,說道:

“是不是想打我一巴掌?生氣了盡管打,隻不要說那樣絕情的話!梅梅,你還真忍心,我們如此恩愛,你、你竟舍得這樣傷我!你把老弄成那樣,我心裏生氣一下不行麽?過了就過了,我對你的寵愛沒半點消減!那畢竟是我親親祖母,她哭著喊一聲父親的名字,我就仿佛看到父親躺在血泊裏的樣,梅梅,我……她畢竟是父親的生身母親,於心不忍!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的意思是既然與祖母不合,就放開你,不能!絕不能!沒有你,我誰也不認!梅梅,就當是為我們夫妻、為恒兒、為我們以後的孩兒積陰功好不好?忍受她,盡量不與她麵對就是了,你不必管我如何與她說,隻要相信我的心是向著你的,就行了!”

梅梅無語,她成了什麽?上輩挑拔丈夫與家裏人決裂的女人她見過很多,最為不屑,可現在竟輪到她來當那樣的壞女人?

大棉布帕巾包住他身,拭幹他身上的水,穿上衣裳,回到臥室,梅梅身上衣裳弄濕幾處,便另找出一套到屏風後邊換了,又繞到梳妝台前梳了梳頭發,回來一看,徐俊英已經爬到床上去了,靠在床頭等她,不禁一怔:

“你公看完了?”

徐俊英一笑:“陪夫人重要,公留著明天上衙裏去再處置!”

“不用陪,我累了,躺下就睡著,你去吧!”

徐俊英將她拉上去,輕攬入懷:“我也累了,我們說說話,就睡!”

梅梅躺在他懷裏,禁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他胸口,徐俊英縮了一下:“痛!”

“真的很痛?那就是……很深了?”

“嗯!刺到心了,心碎了!”

梅梅靜了一下,手指輕移,到他臂上用力一掐,徐俊英吸了口氣,卻沒喊,隻是將她摟得更緊。

“梅梅,你燒掉的那張紙,我可以一字不漏寫出來,到時還交給你收著。那不是虛偽的盟約,是我交給你的心,用以換得你嫁我的承諾!我默寫過一份,拿給齊王、張靖雲看,我讓他們知道我的決心,不允許任何人壞我婚姻!梅梅?”

梅梅往他懷裏拱了拱:“我睡著了!”

徐俊英在她頭上親了一下:“睡吧,做得什麽好夢,記得帶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