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嫡風雲 二百五十五、死而複生的人

李彥離開皇宮,已近午時。

家丁早在門外等候,不過卻沒有準備好轎子。

“有事?”李彥疑惑問道。

“是!”家丁跟在李彥身後,低著頭,輕聲說道。

“說來聽聽!”李彥顯得十分愜意,隨意地四周看著,天氣正好,渾身舒暢。

京城的繁華比之江州,又有許多不同之處,京城是一種克製後的優雅,內斂後的堂皇,就是那吆喝之聲,也顯得方方正正,如同京城的道路一般,而江州便顯得嘈雜,龍神混雜,各顯神通,是一種掙紮生存,是一種恬然自得的熱鬧。

對此,李彥也說不上來喜歡哪一種,討厭哪一種,這當然也與他內斂的性格有關。

整日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正如李彥當初告訴曾冰鴻的一般:生命可貴,而富貴似浮雲,他並不在乎。若非寧王咄咄逼人,兩人的關係又何至於如此,劍拔弩張。

“聽裏麵的人傳出話來,儲秀宮內見到曾冰鴻小姐了!”家丁慢悠悠道。

李彥聞言,身子立馬僵住了。

“什麽——”李彥不是不願相信,而是不敢相信,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當初失去曾冰鴻時,已讓他心如刀絞,生不如死,他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家丁似乎想讓李彥再平靜一下內心,緩了緩,才接著道:“是的,大人。當初奴才也不敢相信,不過裏麵的人信誓旦旦,而且還查過秀女的名冊,確定是曾大小姐不假,這才敢傳報下來。”

“哦!”李彥長歎一口氣,淡淡道。

“大人——”家丁愣住了,還以為是自己聽錯,這怎麽可能是從李彥嘴裏說出來的話?難道他還沒有聽明白?是曾冰鴻,曾經與他生死與共的人,並沒有死,還活著,難道他心裏就沒有一點點的波瀾?難道短短的幾年時間,已磨平了一切?

“我沒事。當初為牽製楚國,而故意放走周昱,誰知反倒害了曾家。對於曾冰鴻的死,我與琦兒一直愧疚在心,今日得知她還活著,心中的結終於總算解開了。”李彥娓娓道。

“是!”家丁跟在李彥身後,不知是喜是悲,低著頭,再沒有開口。

而李彥說完,深深吸了一口氣,卻怎麽也壓製不住心中的狂瀾。

在得知曾冰鴻還活著的消息時,他欣喜得差點跳了起來,恨不得狂叫幾聲以舒發自己快要爆炸的內心。

隻是她當初為什麽要騙自己?不對,不對,應該是受傷了,從橋上跳下來,不小心碰到石頭,雖然大難不死,但一定受了很重的傷。那麽,曾諶騙他的事情曾冰鴻一定還不知情。

為什麽這些年沒跟自己聯係?難道是因為李彥官越做越大,曾冰鴻自慚形穢,不敢高攀,還是因為他娶了何琦,生李彥的氣了?不會,不會,當初曾冰鴻不是已經預料到了這個情形,還送了一個玉環給他嗎?那又是為什麽?難道又是曾諶在作怪?還是她受傷後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了。

又為什麽會去參選秀女?是被逼的,還是她自願的?是誰推薦他去的?曾諶最近在幹什麽?他讓曾冰鴻去選秀女有什麽目的嗎?莫不是曾諶利用周昱的事情做文章,逼迫曾冰鴻?

…………

李彥心頭一下子湧出千百萬個問題,他此時真恨不得抓住曾冰鴻一次問個清楚。然而想起曾冰鴻的音容相貌,又不忍心為難於她。

“難道去找曾諶嗎?又能問出什麽?他可以欺騙我一次,就可以欺騙我兩次。沒用的。”李彥也沒有再開口,而是默默地想著主意,“不行,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將曾諶找出來。”

李彥雖然做宰相,並不長久,然而卻已能夠做到心不外露,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是以家丁也覺得看不透李彥。

…………

“啊,快,快,出大事了——”

李彥剛進家門,便讓火急火燎的趙萍,沒頭沒腦地老拽著往內院跑去。

“怎麽了?是你被人欺負了,還是你欺負了別人?”李彥笑道。

趙萍聽言並不著惱,依舊飛快地跑著:“都不是,是天大的好事——”

“哦?”

李彥滿肚子的疑惑,可是趙萍左右解釋不出,反倒越描越黑,讓李彥雲裏霧裏,疑心更重了。

不過當他們走進後院時,看見一幫人圍著何琦,又是小心拿椅子,又是小心扶著腰,又是小心端茶遞水,又是小心囑咐,又是小心祝賀——

而旁邊的何常在,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想要幫忙,又不知道該幫什麽,時而緊張兮兮的,時而長長籲氣,如同瘋癲了一般。

李彥立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他心情也是異常的激動,卻又有些擔心,忙走近何琦,右手搭在她的脈搏上,冷靜地調整自己的呼吸,暗自提醒:“仔細,仔細,一定要仔細!”

“沒錯,是喜脈,琦兒有喜了,是真的,我要當爹了,哈哈哈——”李彥再也不用控製自己的情緒,一並爆發了出來,發出了如雷一般的笑聲。

趙燕嗔怒地刮了他一眼,捂著何琦的耳朵,道:“要死了!狼嚎似的,別嚇著了孩子,要瘋一邊去——”

“就是,當爹怎麽了,誰沒當過似的,得意的勁!”趙萍也忙幫腔,不過說完,又覺得哪裏不對。

林茹依抿嘴一笑:“這次相公確實不該——”

李彥沒想到自己一個笑聲,卻引來了眾人的口誅筆伐,就連一直百依百順的林茹依也站在了敵對陣營,不禁一怔。

這時何常在忙將李彥拉在一邊,搓著手,不好意思地問道:“我說孫婿,看沒看出來,究竟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這個——要不讓太醫給瞧瞧——”李彥隨從李安學醫,雖然較之一般郎中好點,但終究不是專攻,比之宮廷中的太醫,還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何常在聽言,臉色立馬塌了下來,無奈地歎了口氣。

李彥立刻明白,依照何常在與宮中太醫之間的關係,隻怕早已看過了。

“沒用的,我讓太醫院來做了個會診,誰也摸不準。”何常在沮喪道,卻依舊不肯死心,“你要不再看看,再仔細瞧瞧,說不定能參詳點什麽出來。”

李彥心道:看來老頭這是急了。

“這事,就是孫思邈來了也沒轍啊。不如這樣,我再努把力,讓她們一人懷一個,總能碰到一個男的,爺爺,你說是不是?”李彥現在的心情樂得快要爆了,是什麽話也敢說出口來。

何常在也是樂在其中,對於李彥的話,不僅沒感覺出什麽不妥當,反倒心內踏實了許多。

“好好好,這樣最好,那辛苦孫婿了!”何常在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份所應當,份所應當——”李彥忍不住朝著四個美嬌.娘看過去,口水流了一地。

而何常在則是看著她們的肚子,猜測著他何家的香火會從誰的肚子內出來,當然他最希望的還是何琦。

四女被兩人看得有些不自在,紛紛怒目而視,冷哼連連,這才讓二人有所收斂。

“走走走,去我書房說——”

“是是是,順便傳授我一點經驗——”

“這個,隻怕說不上來,我就生有一個——”

“對啊,僅僅一個就是兒子了,成的,一定成的——”

何常在搖著頭,十分為難,這種事情怎麽好說出口呢。

然而李彥正在興頭上,怎麽可能放過他,好說歹說地哄著,左手右手地拽著,總算將何常在帶到了書房之內。

這時候家丁正準備跟著伺候,何常在虎目一瞪。

“老爺,這——”家丁一時怔住了。

“去去去,要聽找你家老子娘去,給我滾遠點。”何常在喝道。

家丁這才明白,為了能延續何家的香火,何常在是豁出去了,真地聽了李彥的慫恿,準備給他傳授生兒育女的秘訣了。

“是——奴才——”家丁光是想想就覺得兩耳發熱,哪裏還敢呆在房內。

“滾!”何常在可沒耐煩聽家丁的絮叨。

家丁再不敢接嘴,忙退出房門,關上門,撒開兩腳丫子便一溜煙地跑開了。

…………

“孫婿,你讓我做的事,我已經做了,現在可以把事情說出來了吧?”何常在端正地坐在書案之後,而李彥就恭敬地站在他的身邊,哪裏還有剛才那種玩世不恭的表情。

“爺爺,請恕孫婿暫時還不能說——”李彥是打算支開家丁,而偷偷進皇宮見一見曾冰鴻,更想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這些當然不能告訴給何常在。身為何琦的爺爺,怎麽可能幫助她的相公去見別的女人。

因此這種事情,李彥暫時不能說,就是將來也不能說。

“恩!官場與江湖,我都已經退下來了,自然也不便過問。隻是家丁雖說是相宗的人,也是我何家的人,有什麽信不過的嗎?”何常在疑惑道。

何常在並不是很看重家丁,而是需要一個理由。

李彥反問道:“爺爺,您覺得家丁在為誰做事?”

何常在迷惑道:“家丁屬於相宗,本來是為孝仁帝,自從孝仁帝去世,不是一直都在你手上嗎?怎麽——”

“不!相宗不是孝仁帝的,而是曆代帝王的。”李彥打斷何常在的話,堅定道。

何常在恍然地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這麽說來,武德帝傳位於孝仁帝,而孝仁帝封你為宰相,也就不足為奇了——”

“正是如此!”李彥說出這句時,心中有著說不盡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