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金縷衣 二百零五、受傷 書旗

“起——”

東南風起,呼呼咧響,草木低頭,站在並州魚嘴處的幾十位武林,正合力舉起了一隻盛有兩隻足有三丈長竹籠的榪槎,在路老頭的一聲呐喊聲中,慢慢地往缺口走去。【 木魚哥 ——更新最快,全文字首發】

一步一個腳印,凡人所經過的地方,無論是花崗岩,還是大理石,都留下了一個個深深的印記。李彥也暗讚路飛天眼光老到,魚嘴處不禁缺口狹小,且兩邊俱是堅硬的岩石,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

“放——”

李彥突然叫道,所有的武林高手,一齊發力,竟將那榪槎硬是拋上了空中,雖然不夠高,但這一瞬間,足夠他們離開。李彥早已將全身的真氣運到了雙臂之上,話音一落,排山倒海的攻勢吐向榪槎。

原本笨重的榪槎竟如玩物一般,停留在空中,被李彥肆意擺弄,然後才安安穩穩地恰好落入缺口之中。在場的所有人都口瞪目呆,若不是親眼所見,還都以為在聽故事。

“嘖嘖嘖…什麽叫牛人,今日才算見識了,灑家就是再練上幾輩子,都不能達到如此高度!”和尚朗聲笑道。

然而李彥動作雖然優雅自然,但其中的苦楚隻有自己知道,待榪槎放下後,身子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輕如鴻毛,隨風一吹,便飄蕩在空中。眾人還以為李彥在表演高超的輕功,不禁拍掌喝彩。

隻有賀行偶然瞥見李彥臉色慘白,心知不妙,大喝一聲,長劍龍鳴出鞘,劃破長空,靠著李彥的背部,將他托起。眾人見李彥無骨般柔弱地躺在劍麵上,這才明白李彥為安放榪槎已耗盡了真氣,正虛弱不堪。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賀行歎道。

和尚也附和道:“灑家隻服道長,如今之舉,更是令灑家汗顏,不得不誠心拜服!”

“正是——”

路飛天本就醫術精湛,忙在賀行的護送下,走到李彥身前,探了許久,卻怎麽也抓不到脈搏,不得已雙手齊上,依舊毫無所獲。

“快帶大人回府,這裏風太大,不宜救治。”路飛天其實一顆心早已沉到了穀底,這個理由與其是說給其他人聽的,到不如是給自己的找的。

“是!”

賀行與和尚一左一右架起李彥,其他人護在周圍,未免被別有用心的人見了,引起事端。

不到片刻,一行人早到了路府,路雲中正在門口翹首企盼,眼見父親與眾武林人士一起前來,忙讓前麵開道。

路飛天帶路,徑直來到自己的房間。

剛開門,一股平和的藥味隱隱傳來,讓人精神為之一暢,兩邊擺滿了人體穴位圖譜,另有兩個長長的架,上麵擺滿了醫學方麵的著作。而另一邊,則全部是建築圖畫,從橋梁到房屋,從宮殿到水利,從內道到機關,無所不包。然而除了這兩方麵的籍,其他的卻一本不見。

“學貴在精在專!”這是路飛天經常教導路雲中的話,他自己也是身體力行。

隻是路雲中所學頗雜,從地理誌到曆史,從醫學到算數………但都隻是淺嚐輒止,頗有陶淵明好讀不求甚解的味道,這與路飛天的思想正好背道而馳。

一行人卻顧不得左顧右盼,將李彥安穩地放在床上,靜靜地等待路飛天的診斷。

“怎麽樣了?”賀行個忍不住了,急道:“要不,用我的蟲花玉露丸試試?”

“還有我的天蠶膏…”

“還有本門的療傷聖藥…”

然而就在眾人爭議不下時,路飛天卻歎息地搖了搖頭,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眾人見此,無不感覺手腳冰涼,仿佛現在死的不是李彥,而是他們一樣,屋子內靜悄悄的。

“太奇妙了…”路飛天說出讓所有人都為之暴走的一句話,而且他的臉上竟還散發著得意洋洋的笑容,讓人無法忍受。

路雲中本是站在門口,突然聽見父親如此發狂,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

“老匹夫…”和尚脾氣,自從李彥受傷到現在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已經算是很難得了,如今對路飛天幸災樂禍的笑,再也耐不住,拎起砂鍋般大的拳頭,就要往路飛天的小小的頭顱上打去。

而路飛天似乎還沉醉在自己的情緒中,並沒有發覺局勢的變化,路雲中看得清楚,但本身沒有任何武藝,且遠水難救近火,隻是本能地大喝一聲:“不要…”

就是這一聲,喊出了一個驚天的奇跡,也救了他父親一命。

和尚本來就離路飛天近,旁邊的人要阻止,要麽功夫沒他高強,阻不住,要麽鞭長莫及,阻不了。然而饒是如此,和尚的拳頭打到一半,便如泥牛入海,所有的力量全部都消失了,打在路飛天上的一拳簡直比摸他還要輕。

不明就裏的人,還以為和尚手下留情了,卻不知和尚也是驚奇,猶如鬼魅附體了一般,感覺全身涼嗖嗖的。

“怎麽可能?”待要再試,突然聽見一聲暴喝,突覺兩耳轟鳴,身子搖擺一陣,竟站立不穩,差點摔倒在地上。

“大師,出家人已慈悲為懷,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個聲音分明是從床上發出來的。

所有人轉眼看時,隻見剛才尚沒有半點脈息的李彥,竟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怔了片刻,一屋子的人都歡喜慶祝起來,路雲中也是放下了一顆脆弱的心,對李彥更是感激不盡。

“是!灑家聆聽大人教誨!”和尚恭敬道,原來在一旁看時,猶自不覺,現在親身感受李彥的武功時,才明顯地感覺到兩人根本就不再一個檔次。

“易改本性難移,大師雖近年來說隨賀真人修行修身,但賀真人終究性子過於羸弱,凡事不願勉強,大師性子依舊無法改變。剛才一喝,已將大人功力費去大半,若再有下次,一定不會輕饒!”李彥一句話更是將所有人都鎮住了,僅僅一聲吼叫,便能廢人武功,這是怎樣的境界,簡直可以化羽登仙了。

“是!多謝大人!”和尚恭敬道。

不論和尚這話是否出自真心,但賀行看在眼裏,卻知道李彥此舉實是為和尚著想。和尚看似體格強壯,卻有外強中幹之嫌,外加功夫並不適合他,反倒極耗元氣,這也是和尚近年來苦練,卻沒有半點長進的原因。

李彥廢去了和尚大部分的功力,這讓和尚有了更多的選擇,賀行也可以因材施教,為和尚量身一套武功。兩人曾曆盡千山萬水,尋覓桃花源地,終於看透凡塵,一個出家,一個修道。從來,兩人之間都是亦師亦友的關係。

這時,李彥正要起身,卻被路飛天強行製止,隻好坐在床上謝過各界武林人士。

………

眾人不再打攪李彥的休息,紛紛告辭而去。雖然截流成功,但危險並沒有消除。

何慶文正冒著風雨,指揮著百姓檢查水壩的缺漏,然後立馬補上。

廂兵沒有柳誠的命令,誰也不敢指揮,他們此刻也並不安穩,一個個豎起耳朵來聽著遠方的呐喊聲。這本該是他們盡職盡忠的時候,卻如個烏龜一般,將頭縮在了房子內。

“我們不能再等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怎可臨危難時便縮頭?”

“不錯,張兄,算上我一個。反正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大不了從頭來過,能救得了這並州的百姓,就是死了,也值得。”

“說得好,我胡三也是站著撒尿的主,看下個頭,也不過是個碗大的疤,怕個熊!”

“我也去,豁出去了,不禁為了自己,為了並州的百姓,還為我的父母,他們現在肯定正在水壩之上,等待著你我的支援。”凡是廂兵都是各地招募,若是人員不足,才會被允許從鄰縣召集人員。

“正是…如此忠義兩全之事,受點懲罰又何妨?”

幾個說話的人計議已定,便等到天黑時,一起換了裝束,手提著短劍,輕悄悄起往外跑去。

“啊,你們怎麽也來了…”那走在最前麵的人望著,一個個躡手躡腳,做賊一般的,都是熟悉的麵孔。

在往後看時,也是密密麻麻的人,大門竟然敞開了,看守大門的一隊士兵,竟也換了裝束,背好了行囊,看來目的也是同他們一樣。

“嘿嘿…管他呢,人生難得轟轟烈烈一回,錯過了不就終身遺憾?”

眾人聽了,皆是朗聲大笑,豪情滿溢胸膛。

………

柳府!

一個侍衛踉踉蹌蹌地跑進柳誠的臥室,驚慌道:“刺史大人,不好了,禍事了…東西營的廂兵全部跑光了。”

柳誠仿佛被閃電擊到了一般,身子立馬僵硬地直立起來,失聲道:“什麽?”

“昨天晚上都還好好的,今天就隻剩下兩座空營了。”那侍衛委屈啊,怎麽這種倒黴的事輪到會輪到自己頭上。

他雖然是個侍衛,但近水樓台,有著柳誠撐腰,在並州就是橫著走也不敢有人抱怨半句。他們的指責就是巡視東西兩營,對他們的士兵進行監管,凡有不合格的,立馬向他匯報。這等於是直接將廂兵的所有領導權都抓在了手裏。

柳誠從來相信權力的力量需要武力來維護,不然像周朝一樣,幼子弱母,最終隻有受欺負的份,因此他想到了廂兵。廂兵雖然受他直接指揮,但又害怕其中拉幫結派,或是讓一些將軍形成很高的威望,而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所以,柳誠想到了這麽個無賴的主意,直接派人拿著他的雞毛令箭,往軍營中視察,有賞則降,有過則罰,基本上接替了那些將軍的指責,漸漸將他們排擠在外。

“反了他們了?他們都去哪兒了?”柳誠已經氣憤填膺,問道。

“小的…”那侍衛差點將“不知”說出來,可看柳誠的眼神,隨時可能將他撕成碎片,趕緊改口道:“小的看到他們都往大壩的方向去了。”

那侍衛也是靈機一動,本來水壩的長度夠長,這話的打擊麵也就夠廣,且最近也就這麽點事,這些廂兵不是一次兩次鬧著要去水壩了,隻是沒有得到柳誠的允許,誰也不敢放人。那侍衛說完後,再一思慮,越來越覺得自己說得有理。

“什麽,又是李彥?我讓你們鬧吧,遲早我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柳誠想也不想,喊道:“拿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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