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一、問計

一陣風吹過,屋頂上便仿佛養了幾隻貓一樣,沙沙作響。

屋內的人抱著細軟,前後快速跑動著,緊張忙碌。

“咳…咳…咳…”大堂的上位坐著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身體羸弱,正低著頭,捶著胸部,拚命地咳嗽。

“爹,快收拾好了,趕緊動身,不走就來不及了!”年漢子姓路,名雲,是家的長子,然而卻違背了父親的意願,趁著進京考功名的機會,帶著那微不足道的路費,開始京城開了一家小鋪子,做起了皮毛生意,不到兩年,便財致富,成為了大明屈指可數的人物。

正當他衣錦榮歸時,其父路飛天老爺子,卻當著他的麵,摔碎了自己愛的那隻茶杯,甚至差點與他斷絕父子關係。路雲不得已,才開始學習建築,鑽研醫道。

幾年下來,頑固的路飛天終於不得不承認,路雲的確沒有建築這方麵的天份,當然後天勤奮,加上他的指導,或許登堂入室不成問題,但天生的那份靈氣是無法彌補的,因此路飛天打消了傳藝給子孫的念頭。

“來了?”路飛天抬起憔悴的臉龐,顯然外麵的風雨聲太大,他並沒有聽清兒子的話,一臉迷茫道。

路雲苦笑道:“爹,都過去一個月了,朝廷要派人來,早就派來了,還等得到現?馬車已經外麵候著呢,爹,我們趕快離開並州?”

路雲深知父親執拗,吃軟不吃硬,雖然心急迫,卻不得不逶迤開解,以及低聲下氣地祈求。

“哼!老子不走,哪裏都不去,就是死也要死這裏!你們先走,讓我一個人這等著。朝廷不會不管我們的。”路飛天死鴨子嘴硬,一點沒有被兒子感化的意思。

路雲無奈,退了下去,讓妻子帶人先行一步,然後又催促叔父兄弟一路相互照應,一切安排妥當了,又孤身一人回到了大堂,站了父親身邊。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與父親一起麵對未來的困難,是路雲應的職責,是孝義,然而這並不關其他人的事。因此路雲安排他人先走了,但他並沒有離開。

老頭子看了兒子一眼,眼前一亮,不禁讚賞,又有些不忍。洪水已經來了一個多月了,風雨漸漸變大,眼看大壩就要保不住了,並州將成為一片汪洋。路飛天是有心無力,並州的官員早已神無主,朝廷卻又遲遲不派人來主持大局,無的等待容易消耗人的意誌。

此時的路飛天看見兒子的舉動,心裏開始有點鬆動了,很多事情並不是自己一廂情願就可以完成的。

正準備開口的路飛天被踉踉蹌蹌跑進來的管家打斷了。

“老爺,少爺,夫人同家人都已送走了,有小林子照顧,一定萬無一失。”管家先說出了兩人為關心的事情,然後才道:“門口有位少年,自稱朝廷來的欽差,正要求見老爺。”

“少年?”路飛天聽到這三個字,心內涼了一截,朝廷派個毛頭小子來幹什麽,難道準備放棄了並州了?

路雲卻沒有父親情緒波動,不動聲色地問管家道:“他可曾通報姓名?”

管家忙以手加額,歉然道:“他說他叫李彥!”一時間忙得糊塗了,竟然等少爺問起才說出來者的姓名,這可是一大疏忽。

路飛天一片茫然,他從來關係的都是橋路壩屋,兩耳從不聞窗外之事。而路雲身商場,官場上的變動熟悉不過了,李彥的名字自然是如雷貫耳,他甚至管家說出名字之前,已猜到了是李彥了,問一聲,不過是想證實一下。

“果然如此!”路雲笑道:“爹,這李彥南卻楚,東擊衛,朝廷敢於權貴叫板,可謂是年輕有為。”

路雲察言觀色,自然看出父親臉上的失望,是以量詳細地給父親介紹了一番。

路飛天還沒見兒子如此誇耀過一個人,不禁對李彥多了幾分信心與期待,對管家道:“快快將他請進來!”

管家答應一聲,然而剛轉身,李彥便冒著大雨從院子內跑了過來,也不給管家打招呼,徑直走向路家父子。

“老先生,可有良策救這水壩?”李彥顧不得身上已經濕透,撲通地跪老頭麵前,開門見山地問道。

路飛天頓覺眼眶都濕潤了,因為李彥這一跪,他是為並州姓跪自己,因為李彥那一句平實的話,他看到了眼前的困境,正努力尋找解救的辦法。愛民如子,不是一句空口白話,而是要真真切切地付諸行動。

路雲眼見父親怔當地,慌忙扶起李彥,笑道:“大人,快快坐下說話,如此…實…嗬嗬…”說話的藝術,有時候說很多的大道理,不如一句含糊不清的話,表達的意思清楚。

“多謝路員外!”李彥隨口道,站了起來,卻沒有坐下,接著道:“下已經上壩頂看過了,水離壩頂不過三尺多高,照這樣下去,隻怕不出五日,水就要滿溢出來,不知老先生有何良策,還請不吝賜教!”

路家父子都驚呆了,當初風雨小的時候,並州刺史曾從廂兵挑選了十五人,又從縣城選出五個為強壯之人,準備去看看情況,然而屢試屢敗,還沒有靠近壩身,便被大風刮走了,因此還喪失了八條人命。而眼前的李彥看起來柔弱如書生,且今日之風雨比之當時,簡直不可同日耳語,他是怎麽上去的?

李彥顧不得驚世駭俗,竟站路家父子二人身前,運氣真氣,身上的衣服立刻便冒起霧來,片刻便幹得像曬過七八天的太陽。

這下路飛天不再懷疑兒子的話了,看來李彥確實不是泛泛之輩。可是李彥帶過來的消息,卻又讓路飛天著實地頭疼。

“截流,然後疏導!”路飛天思慮片刻,果斷道。

李彥完全是個門外漢,聽了路飛天的話不禁迷茫問道:“如何截流?如何疏導?”

路飛天指著仔細身邊自己親筆畫的圖畫,告訴李彥道:“江州地勢高於並州,又有劍雲關保護,渭水漲起後再次被疏導,進入伏虎山脈,然而水流向下,終究還是找到了路徑,傾瀉向並州而來。”

李彥撫掌讚歎,道:“人多以為並州之難,來自高山深穀,泥沙淤積,導致河底升高,而即便一點小水也能變成大災,卻沒想到原因竟出自江州,老先生一言,下終於茅塞頓開!”

路飛天也是一怔,沒想到李彥竟連這方麵都做過功課了,也由此看出了李彥現狀的決心,於是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道:“大人說得不錯,這泥沙淤積雖不是根本原因,但卻是洪水變大的主要的原因,但要真正排除,卻耗時耗力。然此時事態緊急,隻有先顧了眼前,再做打算。”

“是!”李彥默然地點頭讚同。

路飛天指著河流後麵的一處狹窄處,道:“此處人稱魚嘴,寬不過五丈,且離伏虎山有一段距離,水流平靜,正是截流的佳之處。我們可以效仿李冰修都江堰之法,編製三丈長的竹籠,裏麵裝滿鵝卵石,放入榪槎之…”

說到此處路飛天突然現,他忽略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事情,就是當前如此大的風雨,岸邊站立尚且不能,別說還要抬起如此大的竹籠,這幾乎不是人力所能為的。思來想去,終覺沒有辦法。

“老先生,怎麽不往下說了?”李彥問道,突然也想到了其的關鍵,不禁笑道:“老先生放心,武當掌門賀真人與少林大師,已經去聯絡江湖上的各路豪傑來助陣,這點斤兩,還不話下。”

李彥說得輕鬆,但想起水壩上的那驚濤駭浪,自己也不禁心裏怵,隻是此時明知山有虎,也隻能偏向虎山行。不努力試一試,結果隻有死路一條。

路飛天聽言,信以為真,歡心鼓舞,笑道:“若是能斷流成功,我們便可以進行第二步,疏導和加固水壩。”

李彥聽言,不禁眉頭一皺,望了路雲一眼,問道:“加固水壩,不是水來之前就應該做好的嗎?難道沒人知道?”

路雲見李彥不怒自威,忙躬身道:“是…是…據說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麽快…”路雲的答案模棱兩可,可說是等於沒說。李彥畢竟隻是一個過路的欽差,經後他一家還要這並州住上一輩子,可不想因此而得罪了那些官員。

李彥也覺得自己問得唐突了,忙轉移話題,又問路飛天道:“又該如何疏導呢?並州南有關州,西有州,卻地勢比之並州都要高,而東邊的惠州,尚且連接伏虎山脈,可以說無處可去。”

路飛天墨筆一劃,卻將長線指向了遠惠州之後的運河,道:“就這…”

李彥茫然不解,然而路飛天再沒有過多解釋,而是擺手搖頭道:“不過此事尚不成熟,究竟能不能行得通,還需要看後截流的成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