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風起(15)
江彬正鼓舞了士氣,打著保衛京城的口號,浩浩蕩蕩地領軍出發了。
他雖然不知道京城現在發生了什麽,太後江汶也不知道江彬後麵還有這麽一出,是以沒有派人提醒,但江彬知道,這種事情瞞不了多久,因此他親自帶著一萬人馬緩緩前行的同時,另外派了五千輕騎繞道九州,然後偷偷地快速往奔向京城。
江彬帶兵治下極嚴,有著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的規定,凡違犯者,無論官職權位,一律處死,所到之處,秋毫無犯。
剛開始確實說到了一些阻礙,渭州的刺史下令關閉了城門,甚至將所有的廂兵都派上了城樓,還將自己的家屬偷偷地送出了城,放出了豪言壯語,準備誓死保衛州城。
不過江彬並沒有硬來,而是派人進去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並告訴他:“要麽跟著自己的家人一起死,要麽手下江彬的金銀,發一筆橫財。”
渭州刺史得之家人已經落到了他們手中,無奈地放下了所有的勇氣與尊嚴,選擇可以富貴一世的財富,打開了城門。
接下來的事情是渭州刺史沒有想到的,江彬入城之後便出榜安民,且所帶士兵都乖巧地像個小兔子似的,餓了自己從背包裏拿出幹糧來,晚上困了便就地而臥。連當地百姓也先是驚慌,後是感動得熱淚盈眶。還是聽老祖宗們提起過嶽飛的事跡,沒想到今日卻能親眼見到如此好的軍隊。
江彬的安民榜是寫得別出心裁,前麵一段講:路過而已,不必驚慌,後一段則露出了他的司馬昭之心,開始大言當兵的好處:無論貴賤,今入伍者,賞銀五十兩,以安家小。
“後麵還說什麽?”圍觀的人看到前麵便熱血沸騰,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文,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好像是一些軍規….”天下哪有隻吃肉不出汗的事,聽言者心懷忐忑,希望這些條條框框不要太嚴格才好,不然還是安分地做自己的良民好了,至少衣食無憂。
“凡奪敵糧草一旦者,賞銀十兩;殺敵一人者,賞銀三十兩;第一登城者,封為軍校,賞五十戶,田地五十畝;克一城,諸共賞…”念的人說一句,聽的人內心叫一個好,誰也沒想到當兵有這麽多的好處,為什麽以前沒發現呢。
“克…是什麽意思…”有人虛心問道。
“呃…就是攻下…真沒讀過書…就你這樣也想去當兵?”有人諷刺。
“呸,上麵不是說了嗎,無論貴賤,怎麽就不可以?”有人反駁。
“哼,我現在就去報名,當上給你瞧瞧…”有人提議。
“好,我也去…”有人跟隨。
“走,大家一起去…”有人發動。
很快江彬的軍隊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京城這才感到了實在的威脅。
不過江彬打的旗號是:滅亂黨,衛京城!因此孝仁帝在準備防禦的同時,讓劉全帶著聖旨去安撫江彬,告訴他實情,要他帶兵回永州去。
然而不巧,劉全到時,江彬正在開大宴,全軍上下正在狂歡。
劉全剛被領進門,便被江彬拉著喝酒去了。劉全有任務在身,不敢多喝,隻是江彬喝得酩酊大醉,聖旨隻得隔日再宣了。
可是江彬卻一連三日都不省人事,下屬們也都瞧出了不對勁,趕緊派人找來了大夫,卻都是眾口一詞:“喝醉了,開點醒酒寧神的湯藥,一日三次,兩日便能好轉。”
這讓急得如坐針墊的劉全也放下了心來,隻好再等兩天。
果然如大夫所言,江彬隔日便自己揉著太陽穴,清醒地起床了,眼見劉全一臉的焦急,忙歉然道:“下官糊塗,竟耽擱了這麽久,沒有誤了皇上交代的事情吧?請公公見諒,到時候還望在皇上麵前幫忙美言幾句…”
劉全也是無奈,江彬既然認錯,也不想太多計較,道:“好說,刺史大人請更衣接旨吧!”
江彬這時候表現得極為配合,連連答應,讓下人們趕緊帶來官服,就地穿戴好,一盞茶的時間都不到,其他的官員,也都到場了。
在江彬房門外的庭院內擺了香案,便三呼萬歲,準備接旨。
劉全暗暗長籲一口氣,從袖內拿出尚被黃紙包裹的嚴嚴的聖旨,解散攤開,開口喊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怎麽回事?”眼見劉全突然啞巴,一個個紛紛抬起頭來看看究竟。
江彬見劉全臉色煞白,全身發抖,靈機一動,忙站起身來,搶步上前,喊道:“來人呐,劉公公舊病複發,快請大夫…”
武德帝遊永州時,江彬與劉全已是老相識,江彬如此說,自然無人懷疑,紛紛喊的喊,幫手的幫手,將劉全抬進了江彬隔壁的房間。
眾人跟著江彬時日久了,也知道江彬不喜歡太監,自然不敢將劉全抬到江彬的房間。
那大夫就像早已準備好了的似的,很快就隨著眾人的腳步進了房間,隨手把了脈,便怔住了,一臉不解地看著劉全。
劉全的臉色更白了,猶如一張宣紙一樣,不知所措地拿眼瞅著江彬。
江彬忙道:“據本官所指,當初總管犯病時,禦醫總是要求靜養,不知對不對…”
那大夫也是個極會眼色的,也跟著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道:“太醫院人才果真高明,確實應該如此,我再給總管大人開兩幅靜氣的藥,三日便可痊愈…”
眼見眾人被江彬趕出了房門,劉全這才長籲了一口氣,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江彬這才靠近劉全,問道:“總管大人,怎麽聖旨念到一半就不念了,莫非其中對我不利,下官在次謝過了…”
劉全搖了搖頭,猶豫片刻,將聖旨掏出來,交給江彬,道:“你一看便知!”又長歎一聲,彷徨無策。
江彬疑惑地攤開看時,隻見聖旨表麵一片空白。
“這…”江彬也是震驚萬分,然而話還沒出口,便又聞到了什麽似的,將聖旨湊近鼻尖,重重地吸了口氣,道:“是魚腥味…”
劉全一怔,道:“莫非有人在聖旨上做了手腳?”繼而又否定:“不可能,這聖旨是皇上親自交給我的…”
江彬也點點頭,誰也不敢懷疑皇上,疑惑問道:“那總管還記得有誰碰過這聖旨沒?”
劉全仔細回想,卻沒有半點頭緒,在軍中的這段日子,更是聖旨不離手,剛剛拿出來時,連外麵的黃紙都沒有拆開。
“沒有…”劉全道。
“看來是有人在這墨上做了手腳,總管知道這墨經過幾個人的手?”江彬道。
“這…”劉全向來熟悉宮中的爭鬥,隻是一直位高權重,還沒人敢對他窺伺,卻沒想到今日遭到了致命的打擊。
江彬表示理解,寬慰道:“不知總管大人知不知道聖旨的內容,且告訴下官,下官照辦就是了,如此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至於什麽人對公公不利,回宮後再查不遲…”
劉全當真感激涕零,江彬簡直是他的再生父母,道:“刺史大人…奴才感激不盡…”劉全說著,竟跪在床上給江彬實在地磕了幾個響頭。
“刺史大人,九州吳侯已經到了京城,並沒有謀反,因此皇上想讓刺史大人撤兵…”劉全道。
江彬一怔,半晌說不出話來,雖然料到劉全來的目的,但沒想到吳君潛的動作這麽快,讓他無從反駁,心內彷徨之際,又想到派出的騎兵恐怕還沒有這麽快到達京城。
“這是真的?這也太過匪夷所思了?”江彬一臉的不信。
劉全著急了,忙道:“刺史大人,這麽大的事情,咱家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胡說。吳侯進京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還上了大殿,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可以作證。”
江彬不敢逼得太急,萬一劉全回去胡說,可就全功盡棄了。
“既如此…不如這樣,下官咱且駐軍不前,先派人打探一下消息,若是確實,再做打算,如何?”江彬又解釋道:“不是下官不相信總管,隻是此事關係到大明的安危,不得不慎重行事…”
劉全能得到這種結果,已是不幸中的萬幸,所以十分幹脆了點頭同意了,隻不過停留數日,皇上就算怪罪,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江彬再安慰了劉全幾句,便去派人偵查去了,然而目的卻與劉全想的大相逕庭,去京城打探的不是吳侯的消息,而是想得知騎兵的位置,好做下一步打算。
一日過去了,二日過去了,五日也過去了,江彬每天好酒好肉地招待,然而劉全卻沒有半點胃口,每次問起京城的消息時,江彬總是一個回答:“快了…快了…”
終於在第七日的時候,江彬的話終於兌現了,派出去的人回來了,證實了劉全的話。江彬也當場下令,撤軍回永州老家去。
劉全耽擱了許久,不敢在多留,一得到消息,便不顧江彬的殷勤挽留,急火火地往京城複命去了。
………
“刺史大人,你看我們…”那得到命令的,還沒有離開,眼見劉全走遠,又溜了回來。
“撤…當然要撤…讓那些新招了的士兵,沒人發一張旗子,浩浩蕩蕩地回去…”江彬冷笑道。
“是!”士兵得到了真正的命令,趕緊執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