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篡後
金閑來的膚色冠白如玉,一身玄色衣飾襯的人秀逸出塵,他抿著唇看了看四周,又道,“你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了,除了葉明飛,在你的三丈外,還有二十多個影衛!”
賀錦年原本伸出去的手一僵,突然感到夏日的熱氣灼得人的肌膚生疼,太陽光影落在街頭小販賣的鏡麵上,折射出一道道的強光,直刺得她眼睛睜不開,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襲上心頭——秦邵臻認出她了。
“他什麽時候給你?”賀錦年無聲地看向金閑來的眼睛,她與金閑來之間多年生死之交,刀光劍影中配合多年,早已心靈相通,有時無需言語,一個眼神也會讓對方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麽。
因為賀錦年坐在馬上,金閑來抬著頭與她眼神交流,陽光明明直直刺進他的眼睛,卻不見他的眼睛眯起半分,依然是一臉的麵癱表情,“三日前,他說如果他有機會離開燕京,再讓我交給你!他叫你不要念著他,好好留在蒼月,你以前的願望,他會來實現!”
賀錦年冰涼的手猛地揪緊了韁繩,因為太在突然一時情緒激蕩,她抑製不住的咳嗽一聲後,咽喉處傳來絲絲的癢意,接著她連續不斷地輕咳了幾聲,她想說什麽,卻發現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金閑來眉眼不動,眸光卻淡淡掃了一眼不遠處的葉明飛,“有事找我!”便轉身離開!
賀錦年也不敢表現得太失態,以便讓葉明飛窺探出什麽。她收好東西後,夾了一下馬腹,向挽月小築方向跑去。
但此時,她的心再也平定不下來。
雖然她重生後,與秦邵臻幾乎沒有直麵的機會,但從闈場後,她就沒有刻意回避自已的箭術,若說,當時的秦邵臻沒有懷疑還情有可緣,畢竟以她對秦邵臻的了解,秦邵臻對真正的賀錦年從不曾有半絲的了解。
而申鑰兒隻是昏迷不醒,靈魂附體之說太過詭異,這讓人很難會聯想到,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麽關聯。
但是,她與顧城風聯手狙退姚晉南,她一箭射出十箭,且最後一箭蘊藏在九箭之後,這種箭法,她隻在秦邵臻的麵前演示過,街頭小巷的動靜那麽大,不能排除那裏有秦邵臻的人。
賀錦年與葉明飛到達挽月小築,前方,原本隱在暗處的影衛皆站在了明處,葉明飛目光掠過挽月小築的簷角,他直接盯住站在府邸大門中央的四海影衛,從馬上騰飛而起,在空中劃過一條流暢的弧線,直接落在眾四海影衛的身前,雙目淩厲深沉,“出了什麽事?”
葉明飛是影衛之首,但四海影衛是影衛中的精英,並不隸屬於葉明飛掌管,但此時的葉明飛氣勢迫人,那四海影衛方冷冷地回了一句,“有人持先祖皇帝的龍訣令進入挽月小築!”
景王影衛是顧城風一手組建,隻聽令於顧城風,但四海影衛最早卻是組建於先祖皇帝顧奕琛,時經百年,這一支隊伍一直按著傳統的方式延續了下來,雖然新人輩出,但百年來,所有的四海影衛都知道,真正能號令他們的是“龍訣令”的主人,在“龍訣令”未出前,他們暫由挽月小築的主人差譴!
“龍訣令?”葉明飛暗暗心驚,他是顧城風的心腹,自然知道何為龍訣令。
在潛心閣,先祖皇帝留下的手劄中,曾提及百年前的龍訣令,顧城風曾一度想找出這龍訣令的下落,但找遍了整個挽月小築,卻不見其蹤影。
“誰?”葉明飛眼光掠過幾個影衛的臉上,“誰拿了龍訣令闖進攙月小築?”
其中一個影衛幾步上前,朝著葉明飛稟報,“葉大人,他們自稱是姚氏後人,要找一個叫六月的少年,他們隻吩咐我們在四周護衛,不讓我們靠近,葉大人,他們帶來的人身手在屬下之上。”賀錦年認出是赤焰,她昨日命令赤焰護在六月身邊。
賀錦年一聽,麵色瞬時如水,皓眸凝聚,散發著難以置信的光芒,“六月?他們是何人,為什麽找六月?”言及此,聲色一厲,帶著斥責之聲,“赤焰,你的責任就是護主,何須去管什麽龍訣令!”
赤焰身形一掠,行至賀錦年的馬下,單肢跪下,謹聲道,“五公子,是六月公子令我們在門口待候五公子,六月公子有留話,賀五公子要是來的話,直接去找他!他讓您放心,他很安全,來的人是他的族人!”
賀錦年雖然感到吃驚,但自她知道清晨那個詭異的夢並非毫無根據後,她就從那相同款式的手鐲聯想到六月的身世很可能與川西的姚氏一族有關。
而之前她以為慶安綁架六月隻是單純的衝著報複她而去,現在回想,很可能就是針對六月而去。
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顧奕琛組建的四海影衛針對的就是姚氏一族,為什麽百年前,顧奕珍琛失蹤後,龍訣令反而落入了姚家的手裏。而近百年來,龍訣令隱沒於大千世界之中。
賀錦年唯一能確定的是,那六月的身份絕對是姚氏一族的正統,否則絕不敢明目張膽地走進挽月小築。
想到這一些,賀錦年心稍安,但還是擔心六月的安全,雙腿狠狠一夾馬腹,喝一聲,“駕!”
賀錦年風馳電掣般直奔向前夜他和六月的寢居樵尾樓,途中斑駁陸離的園林奇景異常靜寂幽深,一路花木深深。雖不見一個人影,但她的第六感覺感覺到四周有潛在的氣息流動。
奔馳至水榭庭間,一個灰影如鬼魅般上前,拉住了繩韁,聲音古樸帶了川西的口音,“請賀五公子下馬,不要驚了少公子!”
賀錦年側首,那人一身的灰袍,麵容與尋常人無異,但一接觸到他的眼睛,就感到對方的眼線仿佛千絲萬縷綿長,賀錦年微微心驚,直覺此人的內力不在姚晉南之下。
如此蒼月大陸頂尖的人隻是一個外圍的護衛,顯而易見,那護在樵尾樓附近的那就更加深不可測。
賀錦年感應到此人並無任何惡意,心想定是所謂的六月族人,便下了馬,拍拍雪箭的屁股,“回自已的地方!”
雪箭通人性,掃了一下馬尾,便慢騰騰地朝著自已的院落走去。
賀錦年轉回頭,那灰影又消失無蹤。
賀錦年改為步行,樵尾樓是顧城風平日起居之樓,位於挽月小築的湖中央,賀錦年疾走在湖麵上的曲徑上,湖麵上空無一物,除了碧水藍天外,原先所有的荷葉和鴛鴦皆被梧晴雪的一曲“戰城南”殺光,倒是湖對岸山那邊吹暖風帶著濃濃的桅子花香,吹散了人心頭上的層層焦慮。
從湖麵上的曲徑到樵尾樓要走上一盞茶時,賀錦年走了一半,便遠遠看到六月坐在樓前的景觀台上的一人高的圓球上蹺首等著她,瞧他很隨意地晃著兩條腿,東張西望的模樣,賀錦年心情瞬時安了下來,她敞開嗓門喚,“六月……”
“錦年哥哥!”六月在這坐了大半天,曬得小臉通紅,正無精打彩地看著平靜的湖麵,一聽到賀錦年的聲音,瞬時,整張小臉盈滿歡樂,撐著身子一下就從圓球上滑下,尚未站穩,就邁著腿朝著賀錦年飛奔而來,這一次不象往日般矜持地站在了一尺開外停下,而是直接撲進了賀錦年的懷中,緊緊地箍著她就是一陣擁抱,聲音裏既是開心又帶了些許的委屈,“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了你一天一夜了!”
“傻瓜,這麽熱的天氣也不懂找個陰涼的地方避一避!”賀錦年心疼地用攥起袖襟,輕輕拭去六月額間細細密密的汗,又給他解開胸前扣得緊緊的繡扣,溫柔的聲音中帶著數落,“都說了,大熱天,不要穿這麽高襟的衫,小心中暑!”
六月一動不動地任賀錦年解著,琥珀般的美眸眨呀眨地,嘴裏時不時地發出脆脆地低笑聲,“錦年哥哥,我很擔心你呢!”六月的笑聲如瀝瀝如水,說不出的軟綿輕柔、悅耳動聽。
賀錦年不輕不重地擰了一下他的右頰,雖然觸手滑嫩但感到雙頰滾燙,便拉了他的手往前走,“別擔心,錦年哥哥不是跟你承諾,要照顧你!”
六月由著賀錦年牽著前行,兩人來到樵尾樓的一層大殿,推開門後,一股冰冷帶著淡幽的香氣撲麵而來。隻見案桌邊的九龍金鼎內焚著玉蘭花香,一縷一縷白煙嫋繞逸出,彌漫著柔軟舒緩的淡幽香氣,案桌下擺放著兩盆的冰塊鎮暑,讓空氣裏的香氣冷沁了幾分,一跨進去,炙熱一掃而光。
賀錦年忙返身關上了門,將午後的明媚光線和熱氣擋在了門外。
六月反手拉著賀錦年在圓桌前坐下,然後朝著簾後指了指,“我錦年哥哥來了,你們出來吧!”
賀錦年一進來,就知道簾後有人,果然,聽得應了一聲後,四個女子緩緩地步出。
為首的一個身材高挑,四肢很修長,穿著一件淺紫的勁裝,走路時不見裙風,一看就知道是長年練武的女子。
“奴婢上官凝給賀五公子請安!”
“錦年哥哥,凝兒的武功最高了,長老說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可厲害了,以後讓她保護錦年哥哥!”
身後兩個女子,左邊的一個穿著一件尋常的青衣先開了口,“奴婢西靈春給賀五公子請安!”她梳著簡單的流雲髻,身上無一飾,半低著頭,隻能看到她眉眼之間有一顆豆大的胭脂痣,個頭不高,請安完抬首當時,賀錦年暗暗心驚,這樣的姿色竟會甘為一個丫環。
“錦年哥哥,西兒她是個法巫,長老說她可以破邪陣什麽的,雖然六月不懂什麽是邪陣,但是,我覺得她很厲害,所以,讓她以後保護錦年哥哥。”
右邊的女子麵如滿月,一開口,右頰邊深深的酒窩跳動著,給她的一張臉添了不少的俏皮,聲音亦是好聽,“奴婢燕凝霜給賀五公子請安!”
“長老說霜兒的嗅覺能分辯出世間所有的毒,她還燒得一手好菜,所以,以後讓她給錦年哥哥做飯,那就沒人有辦法給錦年哥哥下毒!”六月多少聽說慶安給賀錦年下毒,致賀錦年身子的發育比同齡孩子慢。
最後一個女子適時步出,一身流雲般的川西白族服飾,一口濃重的川西口音,“奴婢陽夏給賀五公子請安!”
“陽夏會暗囂,我以前最喜歡看她用葉子打下野果!有她保護錦年哥哥,我最放心了!”
“六月把這些人給了我,那誰護住你呢?”賀錦年失笑,倒沒把六月的話當真,她麵帶微笑地和四個女子打招呼後,坐了下來,端了茶盞輕啜了一口,“好香,是六月親手泡的麽?”
“是呀,我知道錦年哥哥喜歡我泡的茶!對了,錦年哥哥吃過了麽?六月準備了好多吃的要招待錦年哥哥!”六月蝶翼般睫羽扇動間,顧盼間流溢出秀美風情。
“沒吃呢,正餓著!”早上她在顧城風的馬上車隨意吃了一碗的粥和幾塊醬肉,這一晃就是午後,倒真有些餓了。
六月大喜,朝著四個丫環擺著手,“你們聽到了,快點端上來!”六月從早上開始,就忙著給賀錦年弄早膳,可惜等了一上午未等到賀錦年,便吩咐撤了。又開始弄午膳,這一次倒聰明了,讓人拚好盤,直等賀錦年才下鍋。
四個丫環福身後,規規距距地退了出去,舉止動作流暢,一看就是受過強訓。
賀錦年等四個丫環走遠後,輕輕一笑,柔聲問,“六月,你方才說,你以前最喜歡看陽夏的表演,這麽說,你想起你過去的事了?”
“想起了,六月不是流浪兒,六月有家呢,很漂亮的地方,以後,錦年哥哥跟六月回去瞧瞧!”六月笑得眉飛色舞,從不曾見過如此快樂,眉宇間沒有絲毫陰霾,他不停地嘰嘰喳喳地告訴賀錦年,他的家人找到他了,他想起他以前的事,他說他叫姚清淺,在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生活了十一年。
他不停地說,他的家很美,比起挽月小築更貼近自然,他期盼著賀錦年能夠陪他一起去川西,從此再也不用分開,他不停地說著,笑著,慎得地承諾著,“錦年哥哥,你會喜歡那的,一定會的!”六月的眼裏全然是幸福,好象急著要和人一起分享般。
菜很快就端上來,六月不停地為賀錦年夾菜,興奮得整個小臉漲得緋紅,給她剔骨髓裏的肉,又擔起挑魚刺的任務,那模樣,好象恨不得一下把賀錦年喂得高高壯壯,直到那一雙柔軟無骨,宛若玉石般細白的纖細手指不慎被一根魚骨頭刺了一下,血珠瞬時從指間滴落,賀錦年急忙阻止,“別忙了,這魚骨頭哪需要挑,吃進嘴裏吐出來便是!”
“那錦年哥哥你先吃我挑好的吧!”六月把沾了血的魚肉扔到疊子裏,方無精打彩地在丫環們的侍候下淨了手。
賀錦年從自已碗裏夾了塊蝦球,放六月的嘴裏一塞,“六月,你是不是想把我也喂成桂葉那樣?你看這堆得跟小山一樣的東西,我也有胃裝才行。不行,你得幫著我吃,要不然,我一會準是消不了食!”
“放心吧錦年哥哥,一切有我呢!”六月馬上又恢複了興奮,他感到幸福,從此以後,他不再是賀錦年的包袱,他可以保護賀錦年不再受到任何威脅,而他自已,再不需要惴惴不安地唯恐有一天,害他的人找到他,讓他和賀錦年分開。
“哦!”六月突然想起什麽,站了起來,朝外喚,“長老,長老,還有你呢,你也得給我的錦年哥哥請安!”
話剛落音,簾子被揭開,一個灰袍的老者走了進來,賀錦年心頭狂跳,這老者就站在簾外,她竟一點也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灰袍老者腳下無風,行至賀錦年身前,突然委下身子,聲音略帶低沉,“東唐玖見過賀五公子!”
賀錦年急忙起身,剛要扶住,那老者已是四肢伏地,慎重地朝著賀錦年叩了一個頭,賀錦年大驚失色,急忙將老人扶起,她不適應一個年過半白的老人給自已請安,語聲中帶了些許的焦急,“老先生,請不要多禮,錦年當真是受之有愧。”
東唐玖卻是一臉正色,“賀五公子是少公子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姚氏一族的大恩人,這個禮賀五公子是受的!”
賀錦年待東唐玖坐下後,直接開門見山地問,“老先生,為什麽慶安公主會選擇這種方式傷害六月?”如果要害一個人,奪其性命顯然是簡單多了,可對方卻采取莫名其妙的方式,一路躲躲藏藏地,要將六月送到大魏,這一點賀錦年始終想不明白,因為慶安不是缺銀子的人。
東唐玖鷹眸一厲,轉瞬就逝,沉聲道,“他們要的是整個姚族的滅絕!”東唐玖朝著賀錦年又是一揖,聲音滿帶感慨,“賀五公子有所不知,因為您,我們的少公子才擺脫了噩運纏身,如果賀五公子遲一步,公子的命運一旦入了賤籍,姚族百年的希望就全部成空!”
“什麽?”賀錦年微微**眉毛,一個人的命運入了賤籍竟可以影響一個族落百年的希望。六月究竟是什麽人,賀錦年瞧了一眼六月,六月小嘴忙咧開一笑,唯恐別人不記得賀錦年的功勞似地提醒著東唐久,“錦年哥哥,她是姚族的大恩人,所以,你們以後一定要報答錦年哥哥才是!”六月思想單純,他也是昨夜方恢複記憶,但川西的生活十年如一日,比不得這幾個月來他來,賀錦年給他相依為命的感覺,在他的心裏,唯願把屬於自已一切的美好都給賀錦年,才能表達出他對賀錦年那一種超越世間任何的純粹!
東唐玖一笑,不置與否,語聲平靜沉穩,“少公子是姚族百年來唯一的男子,請賀五公子別見怪,若論年紀,少公子已年逾一百一十二歲了!”
“啊!”賀錦年當真有一種風中淩亂的感覺,六月,一百一十二歲?這……
六月亦感到有些別扭,小臉紅到了耳珠邊,許久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錦年哥哥,我喜歡叫你哥哥的!”六月瞧了東唐玖一眼,微微嘟起了唇瓣,“錦年哥哥,長老說六月出生時,六月的姐姐將六月放在結界中一百年呢,然後,十二年前,才把六月放出來,六月才開始長大。六月才不是老人呢!”
“好端端地,為什麽把一個好好的孩子放在什麽……結界裏百年!”賀錦年感到這些比起她的重生和穿越更加地詭異,她曆來知道百年前的姚族就是因為有些異於常人的神秘力量,才一千年來淩駕於皇權之上,但這股力量竟能將一個嬰兒放進去後,一百年停止人的正常新陳代謝,這實在是令她這個受過二十一世紀現代教育的人消化不了。
“賀公子有所不知,一百一十二年前,姚氏一族的聖壇曾被先祖皇帝下了血咒,姚族將在百年內不會有男子出生,既使出生,也會非正常死去。少公子的姐姐,姚族的聖女為了保住姚族的最後一絲血脈,剔盡靈根,流盡聖血設下了結界,讓少公子躲在結界中百年,直到聖壇的血咒期滿,所以,十二年前,我們才將少公子從結界裏抱出,一直精心養護,等到少公子滿十六歲時,少公子的靈根恢複後,讓少公子尋找聖女的轉世!”
“靈根?”盡管從字麵上也能聽懂,但賀錦年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而眸光控不住仔細審視起六月。她一直認為六月出生定不凡,但詭異至此,實在是她所預料之外。
六月笑容可掬地伸出手,扯了一下賀錦年的袖子,那神情猶如林間小雨燕,可愛得令人轉不開眼睛,“錦年哥哥,長老說姐姐是聖女,姐姐身上流的是聖血,我是姐姐用血喂養大的,到了十六歲成年,我身上就會有姐姐的記憶,就能找到姐姐的轉世了。長老說,姐姐自盡前,發了血咒,如果不破咒,姐姐會生生世世受很多很多的苦!”
東唐玖低沉地歎了一口氣,有些沉重地說,“當年聖女恨透了先祖皇帝,死前發了血咒,以至百年來,我們一直找不到聖女轉世的氣息,也隻有靠少公子。”
賀錦年聽聞後仔細思索了會,聲音裏帶了些沉重,“那些捉走六月的人,是不是不希望你們找到聖女?”
“是!”東唐玖表情出現鮮少的恨色,“這些餘孽!”
“那你們是如何找到六月的?”
“不瞞賀五公子,我們先前一直在大魏尋找少公子的下落,是因為有一個神秘人找到我們,說我們丟失的一個人化名為六月,很可能是在大魏,且讓我們最好集中在大魏的伶人館尋找。”
“那後來呢?”賀錦年一雙皓眸閃動著水清色澤,袖襟下手指微微抖顫,按她前世的記憶,六月若不是被她所救,這時候確實是應在大魏的伶人倌。
這個神秘人究竟是誰?難道這個人也有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事?並且這個人還認識六月!
“幾日前,是田敏文,就是蒼月的慶安公主,他想借我們之手除去景王殿下,便讓姚晉南入川西,說六月被景王囚禁在挽月小築。”
賀錦年暫時不去想思忖腦中的那些淩亂的思緒,清眸凝聚,語聲真誠,“明白了,你們將計就計,讓姚晉南引開景王殿下的人,悄悄進入了燕京城!感謝老先生的信任,不曾插手燕京之變。”賀錦年聽聞梧晴雪能生擒姚晉南就感到不解,以姚晉南的身手,就算是因為吃了他一箭身手變得不靈光,也不至於被梧晴雪生擒。
原來是調虎離山。
東唐玖淡淡一笑,不語!
賀錦年先是莞爾一笑,“慶安才是捉走六月的罪魁禍首,她倒是聰明,想借用你們的力量來扳倒景王……不,現在應稱為皇上!”她語氣篤定如鐵,眸光透著毋庸置疑,“幸好你們不信任慶安,否則,中了慶安的坐山觀虎鬥,隻怕憑你們這些人,很難全身而退!”
一個沒落的族群,就是能人再多,豈能和一個帝王相抗衡?百年前顧奕琛能滅了最強大的姚氏一族,百年後的顧城風絕對可以將姚氏一族連最後的根也撥掉,隻要姚族敢逆顧城風的鱗。
東唐玖嘴角微微一抿,輕咳幾聲,神色顯然對這事漠不關心,“真也好,假也罷,我們不參與蒼月皇氏之間的內鬥!”
賀錦年捧過案上香茗,雙手奉上,“老先生,錦年還有一事不明,為什麽你們會有龍訣令!”顧奕琛為了斷姚族的希望,給姚族下來血咒,怎麽可能還給姚氏號令四海影衛的龍訣令。
東唐久頷首接過,輕啜了一口,語氣中帶了若有若無的無耐,“這龍訣令確實是先祖皇帝親賜的。當年,聖女曾為先祖皇帝育有一子,但聖女不久後便跳下深崖,被先祖皇帝救起後七個月後,誕下一個皇子。隻是這皇子身上也流了一半是姚氏後人的血,亦受了聖壇的血咒,出生時便斷了氣。東閣為了先祖皇帝唯一的血脈,利用遺族劄記裏的記載,設壇逆天讓小皇子顧龍月複活,因而受了一道天譴。但小皇子本是屬於陰間之人轉陽,若想活過,還需要避開姚族聖壇的血咒,所以,東閣帶著顧龍月找到我們的族長,請求讓顧龍月也進結界。我們先人念及顧龍月是聖女血脈,便同意將小皇子放進了結界之中。後來,先祖皇帝知道自已還餘有血脈,他在失蹤前曾找到先祖,將龍訣令交給了先祖,讓他們憑此號令四海影衛,以護小皇子周全。可惜十二年前,結界打開後,顧龍月出來不到一個月就被人偷走,至今下落不明。”
“顧龍月居然未死!”賀錦年在地下岩洞中看過顧奕琛的手記,自然知道這個孩子的出生,“算年紀,這孩子如果出了結界,也應有十二歲了!”
“是,我們隻有等少公子滿十六歲,恢複了靈根,才能找到顧龍月的下落。”東唐玖眼中有少許的掙紮,“他雖是顧奕琛的兒子,但到底是聖女唯一的血脈,我們必需找到他的下落,這樣對聖女也算是一個安慰!”
賀錦年心中冷顫,像是打碎了浮冰遊移在全身,她不知道要有多大的恨,才會令一個女子在死前發下血咒,雖然她不知道那是什麽樣的咒誓,但竟連帶著自已來生來世也要受血咒纏身,那應該是多大的勇氣才會這樣做。
她微微怔忡,出神地看著正堂壁畫大海浮雕,仿佛看到一個血衣女子從高高的崖上縱身一跳,心中倏地擰,狠狠地閉上了雙眸,腦中晃過一陣一陣的空白,她有些茫茫然地抬起首,神色又恢複了尋常,“長老,錦年還有一事請教,長老可知姚九落這個人?”
東唐玖一直低首看著手中的杯盞,聞言抬首,略帶不解地看了一眼賀錦年,猶豫片刻方道,“他是聖女的堂兄,他原名叫姚傅落,因為在姚族男丁中排行第九,所以,族眾裏稱他為姚九落。其實也不能算是堂兄,應該是和聖女的龍鳳同胞兄妹。隻是當年姚族的長老認為姚九落與聖女出生並了六個時辰,犯了六衝,所以,將姚六落過嗣給族長之弟弟養育。當年,就是他盜了上古遺族劄記給先祖皇帝,給姚族帶來了毀滅!”
“難怪他的長相和姚迭衣一模一樣!”賀錦年憶及夢中見到的那個女子,喃喃一句,突然心詭異一跳,竟是福至心靈般地開口,“姚九落以前是不是特別愛男扮女裝?”
她心裏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姚九落如此費盡心機的竊取顧氏江山,而又阻止姚氏一族的人找到姚迭衣的轉世,那必定,他與顧奕琛和姚迭衣之間一定有著某種糾纏!
這世間隻有兩種情可以讓人生生世世無法解脫,那就是——愛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