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桃園穀

如果她是第一眼見到這一雙眼睛,她會馬上認定,眼前人愛上了她,不惜夜半探閨房,隻為一親芳澤!

但她知道,那一雙天生含情的眼中實質上是最無情了,就是因為她曾被這種表象所迷惑,才會自做多情,以為他與她第一次相遇,他便瞧上了她。

是的,隻要是情竇初開的女子,看了這麽一雙多情的眼睛,都會認為,被愛上了!

雖隔了多年,彼時的少年已經成為偉岸的成年男子,身形變得更加頎長,甚至五官輪廓也變得更深,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眼前的年輕男子是她人生遇到的第一塊鐵板——桃園穀少主子!

她是孤兒,自小與一群孩子被養在一個世外桃園的地方。在園中,有無數的丫環婆子照顧著她們的生活起居,甚至她們日常所用的皆是仕家小姐才能用得起,過著如公主般的奢華生活。

在桃園穀,她們不僅要學仕家小姐的禮儀,還有專人的師父教授特長,她不知道別人學什麽,隻知道她奉命學醫。

因為桃園穀極大,每個女孩各有自已的院落,又有各自的教習師父,所以,她與別的女孩子極少有機會見麵,隻是偶爾擦肩而過時,發現這裏的女孩兒都極美,包括自已,天生一副媚骨,一身的雪肌。

盡管她們很少有碰麵的機會,既使碰了麵,也沒有交談的機會,但象是人類的本能,尤其是同都是美貌的青春少女,在她們之間也暗藏著競爭。

因為教習嬤嬤曾明白地告訴她們,隻有最優秀的,才有機會被送到少主子身邊服侍。

她曾無數次地幻想,能建一個這樣的基地,又可以給她們這樣極致奢華生活的主子將會如何的富可敵國。

她努力地學習著,她希望自已能夠成為最優秀的一個!

在十三歲那年,桃園穀裏來了一位特殊的少年。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至於感到特殊,不僅是因為他是唯一進入桃園穀的一個男性,而且那少年的眼睛受了傷,被人帶入穀中時,他的半張臉被黑紗蒙著。

後來,穀主派她和幾個小醫女去侍候這少年,她才知道,這個特殊的少年是他們桃園穀的少主子,因為少主子受了重傷,來桃園穀治療,而她所學的是醫術,所以,才有機會去服侍。

半年多的時間,她象所有的小醫女一樣兢兢業業地照顧著,心雖有所期盼,但卻不敢逾越半分。直到有一天,她的師父雲淚宣布少主子的眼睛可重見光明,並命她去摘下少主子臉上的白色紗布。

她喜出望外,並捕捉到了同門師姐的眼裏一閃而逝的妒忌,她上前緩至少主子的身前,他坐著,她矜持地控製著呼吸,跪下身子,“少主子,奴婢失禮了!”

少主子僅點頭示意,她伸出手,平靜地解著縛在他臉上的白紗,一圈一圈的白紗緩緩繞著他的頭解開,到了最後一圈時,他的手突然捉住了她的手,輕冷地聲音帶著略微冰涼的氣息直透她的肺腑,“我來!”

他的手極為修長,骨節分明,手背上的肌膚絲毫不遜於女子的晶瑩潤澤,他的手心溫度比尋常人冷出三分,清清涼涼地貼著她的手背……很舒服的一種感覺。

這也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半年了,這個少年安靜得讓人以為他不僅眼睛受了傷,還失了音。她的心突然就綻放開了,像是一種梔子花開的甜美,她甚至不記得抽回了手,更不記得桃園穀的規距,無事不得接近少主子一丈距離內。

他解下了最後一層的白紗,她看到他的彎翹的羽睫在抖動中一點一點地展開,睜開時,那是一雙美到驚心動魄的桃花眸,眸內的水光如秋水般一點一點地在斂聚……她從他的眸裏,看到自已驚豔的表情,而同時,也看到他在看著她——

眼前的少年如謫仙,又以那一雙多情的眼眸看著她,她的心就如一麵沉靜的湖被一片落葉泛開了漣漪。

那一夜,她失眠了,哪個少女不懷春?她期待著這是一場美麗的遇見,更期等著,屬於她的人生舞台就此開幕。

可沒料到,第二天她便聽說少主子準備離開桃園穀,同時因為少主子的傷已愈,已不需要醫女服侍,隔了重重的樓台亭榭,她甚至連見他一麵也難。可被擾亂的一顆心再也無法平靜下來,她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她永遠記得那個恥辱的一夜,她**身爬上了少主子的床,僅這一念之差,她的命運瞬間跌回穀底。

少主子僅一招手,寢房中就進來三個黑衣人,她**身子求他時,他的眼毫無溫度。當場深夜將她帶離桃園,扔在了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日子,僅僅為了裹腹,她蓬頭垢麵地坐在路口乞討。

幸好是醫術讓她找到了生計,她在當地的一個醫倌內找了個小醫女的活,而半年後,她的好運來隨之而來,在她一次隨醫倌出診,為大魏國的一個軍營行醫時,手臂上的胎記被軍中的一個小將認出,她是大魏國左將軍郭晉方的女兒。

“奴婢見過少主子!”確定了眼前男子的身份後,讓她愈發感到詭異不安,這個月她已收到少主子親自下的三道密令,可她皆以“侍機而動”四字回報,一是任務確實難度很大,二是她多少仗著她身在大魏皇宮,身邊有十幾個一等侍衛護著,桃園穀的人不能拿她如何!

“什麽時候,你敢站著跟本公子說話?”月光下,那男子精致的眉骨透著寒涼。

“不敢——”她本能地雙膝跪下,帶從萬千枯骨中爬出的寒栗,膽顫心驚地俯首,“奴婢見過少主子!”

“過來!”男子冷漠地吩咐,打斷了她所有的冥思。

於是她彎下腰雙手著地,就著跪的姿勢爬了過去,她隻覺得就如同踩進了一片沼澤,越陷越深,越是靠近,內心的恐懼也越來越大。

直到眼角的視覺看到,一雙玉白鍛繡蘭花的靴麵,衣袍下層層繁複的緞繡無不顯示著衣飾主人的華貴,她方停了下來。

此時,她的心更加地恐懼,眼前的少主子夜行至大魏皇宮,甚至連起碼的夜行衣不配備,直接闖進她的閨房之中,將皇宮大內的侍外高手全不放在眼裏,胸有成竹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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