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指桑罵槐

紀寧夜偏頭看到他,清淺一笑,“劭寰,我弟弟是個害羞的小男生。”

紀意文白了姐姐一眼,轉開了頭。

孔劭寰溫聲問,“可以讓我跟他說句話麽?”

紀寧夜把電話遞給弟弟,然後作勢掩耳,拿眼頑皮地朝著紀意文頻頻眨著。

紀意文已經很久沒見過如此朝氣的姐姐,若說之前他對這個姐姐神秘的男朋友還有些疑慮,現在,突然全番消失了。

接過電話時,居然對著鏡頭做了一個v的手式,打了聲招呼,“你好……”

屏幕上,孔劭寰笑容溫暖,“小文,你姐姐暫時交給你照顧幾天,記得監督她,她胃不好,別讓她吃辣和醃製食品,少吃多餐,盡量不要讓她碰冷水,注意保暖……”

她一把奪過手機,臉紅耳赤地嗔著,“別胡說,我好得很。”

紀意文對姐姐這樣的男朋友卻很喜歡,一下子感到親近起來,不再害羞,湊過去喊了聲,“姐夫,我聽到了,我幫你管住她。”

電話那端馬上傳來,“管得好,獎勵一套芒德魯斯全套彩鉛。”孔劭寰上回看過紀意文傳來的圖片,看得出他畫裏所用的一些彩沿是國內生產的一些劣質品。

紀寧夜剛想說話,隔壁傳來紀母的聲音,“小寧,小文,快點睡,九點了。”

休息兩天後,紀意文照常回學校上課。

紀寧夜不放心,特意去接弟弟放學。

校門口,紀寧夜遠遠看到弟弟背著一個,低頭走路,外套很長,褲子卻短得露出整截的秋褲,塞進一雙灰色的襪子裏,腳上蹬的是一雙洗得發白的棉鞋,與同行的孩子一雙雙時尚的跑鞋象是隔了十年的歲月。

他一個人獨行,不象別的男孩穿著時尚,三五成群地走著,嘻笑、勾肩搭背,臉上洋溢著青春朝氣。

盡管如此,紀意文依舊是人群中最閃亮的孩子。

白皙的肌膚,無可挑剔的精細五官,纖瘦修長的身骨,背對著夕陽讓少年如同ps過的懷舊照片。

“小文!”紀寧夜迎了上去,順手接過弟弟沉重的。

“姐姐,你怎麽來了!”紀意文露出少年略顯靦腆的微笑。

紀寧夜笑著握住弟弟的手,拉著他朝回家的反方向走。

“姐姐,往這邊走。”

紀寧夜溫柔地看著弟弟,眼裏全是憐惜,淺笑不自覺,“姐姐帶你去酒家吃飯。”

“太貴了,沒必要花這些錢,姐姐我們回去吧,我還要給爸媽做飯。”

紀父在超市裏要等到晚上十點左右才能回家,紀母在幼稚園幫工,要等所有的孩子和老師離開,收拾好回到家裏已經快七點了。

所以,紀意文病愈後,就慢慢接手一些簡單的家務。

“小文今天可以乖乖的,都聽姐姐安排麽?”

紀意文感覺到她笑容後不尋常的悲切,連忙點頭,“好!”

紀寧夜握緊了弟弟的手,牽著他先走進一家小商場。

這家是牛尾鎮最大的商場,雖然不大,隻有一層,卻集中了普通消費群中最好的品牌。比如美特斯邦威、背靠背、耐克、李寧等專賣店,以及時下年輕人喜歡的電子產品。

明天就是元旦,今天逛商場的人很多,但並不防礙紀寧夜的心情。

花了一個小時,她親自一件一件地挑選,全棉的內衣、毛衣、羽絨服,加絨牛仔褲、襪子、耐克球鞋、皮質手套,從手到腳幫他選了一套。

紀意文看著姐姐不停地刷卡,茫然不知所措。

可他不知道怎麽開口阻止,他很敏感地察覺到紀寧夜在發泄某種情緒。

最後,在紀寧夜牽著他走向電子產品櫃台時,紀意文實在忍不住提醒,“姐姐,我們不要再花錢了。”他實在無法保持沉默,腦子裏浮動著太多太多問題。

這讓他想起臨近換腎手術前幾天,曾幾次地看到紀寧夜半夜不睡,站在窗前,不停地數著星星。

白天,她會重複做著一件事,不讓自已停下來,神經一直處於臨近斷裂的邊緣。

“好,到a市後,姐姐給你買更好的。”紀寧夜莞爾一笑,牽著完美耀人的少年走出商場。

此時,太陽已落山,華燈初上,街上行人極少。

紀寧夜一路笑地走到一家海鮮酒家,點了三菜一湯。她不停地給紀意文夾菜,看著他吃下去,就很滿足地笑。

“姐姐,今天你花了快二千塊了。”少年哪有不愛穿新衣服,紀意文盡管興奮,可還是感到不安,覺得這錢用在還債更讓他心安理得。

“小文,家裏欠的錢其實不多,姐姐會還的,你不用擔心,沒必要在吃穿上太苛刻自已。”

當年紀寧夜的車禍賠款用於給紀意文購買黑市上的腎,手術的錢,大多是用賣房子的錢湊上,加上這半年來,紀寧夜拚命打工賺錢,其實外頭欠的錢已經不多。

簽正式合同後,紀寧夜在寰宇的薪水不低,加上生活開支幾乎為零,不出一年,就可以還清家中所有的債務,紀父和紀母實在沒必要如此緊巴巴地過日子。

這些話紀寧夜也在紀母麵前提過,但他們老人家思想觀念不同,總覺得隻有還清了所有的債務,才能過得輕鬆些。

年紀大的穿著可以不用太講究,但紀意文卻是個成長的少年,在學校裏,難免會成為同齡的孩子取笑的對象。

這方麵,紀寧夜感同深受,當初她進寰宇時,沈姝瑜捉弄她何嚐不是因為她穿得太寒酸。

紀寧夜又裝了半碗的豬腰湯放到他的麵前,“等明年你出國後,姐姐供你念書。等你學成歸來,你再接姐姐的棒,幫爸媽養老,好不好?”

紀意文信心滿滿,“以後姐姐也讓我來養。”

紀寧夜莞爾一笑,“好,那姐姐就等你賺很多很多的錢。”

飯後,紀寧夜打包了幾樣父母愛吃的菜回到家中。

姐弟倆剛進門,就聽到三嬸粗大的嗓門嚷起,“哎呀,寧夜回來了,快快快,都在等你回來開飯。”話未落音,人已經跑了出來,拉了紀寧夜的手腕就往他們的新屋子走,“你意強哥和你田芳嫂子聽說你回來,特意回來看你,這不,嬸子準備一桌子的菜,可左等右等沒等著你們姐弟倆回家。”

紀寧夜感到那濕濕的手纏在自已的腕上,有些油膩膩,好象是剛刷了鍋沒洗手就摸了上來。瞬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可以不好掙開,勉強笑著,“三嬸不用客氣,我和意文吃過了。”

“噯,吃過了就再吃點,噯,你手上是什麽?”孫巧芝眼尖,一把接過紀寧夜手上的打包,“這是你買的吧,正好加菜,來來進來先。”

紀寧夜何曾見過三嬸這麽熱情地對她姐弟倆,她有些猜不透對方的目的。

爺爺奶奶過世後,孫巧芝對紀國邦一家一直遲遲不搬走很不滿意。

後來,紀寧夜過節打電話讓三嬸幫忙叫一下父母時,三嬸就用打探語氣,問她一家子什麽時候搬出去,話裏行間透著一層意思,舊屋漏水嚴重,一到雨季,就不能存放東西,尤其是到台風天,那些糧草把他們的新房塞得走動都不方便。

那時候,以她家的經濟能力,根本租不起房子。

她隻好跟三嬸商量,她想辦法每三個月給她寄點房租。

雖然三嬸含含糊糊在電話裏說不用,但後來,還是給了紀寧夜一個帳號,讓她一個月象征性地寄三百。

而後,每次往三嬸家打電話,希望她幫忙叫一下父母時,三嬸總是會抱怨幾句,說剛買的煤氣一下子就用完了,家裏開銷大,憑著三叔一個人務農供兩個孩子念書,真不容易。

然後拐彎抹角地希望紀寧夜把以前紀家住在她家的錢補交上。

紀寧夜隻好裝聾作啞,說她一有錢,就接父母搬出去。

這事,紀寧夜從不敢在父母麵前提半個字。

孫巧芝暗裏擠對,明裏卻表現得特別寬厚,還唯恐天下不知她收留這一家子的善心。成日喜歡到鄰居串門聊天,逢人便說她最近紀家父子又遇到什麽困難,紀意文上學學費都湊不齊,是她兒子紀意強托了關係找學校,免了他所有的學雜費。

端午節到了,這孩子身上連象樣的衣服也沒有,她便把紀意清的衣服送給了紀意文,那衣服是九成新,她家的意清才穿過一次……。

現在紀意文上學了,紀母閑在家,她又找了關係幫她介紹進幼兒園幫工,多賺點錢家用,將來也可以盡早把欠的錢還上。

紀父紀母發生任何雞毛蒜皮的事,她都會到鄰裏宣揚一番,加上添油加醋,誇得她自已象是紀家的再生父母一樣,搞得象熱心的居委會大媽。

傳到紀國邦夫婦耳裏,他們很尷尬,心裏也憋了一肚子的氣,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紀意強夫妻也走了出來。

紀意強繼承了紀家的好遺傳,長得高高瘦瘦,五官清秀,一副文人的樣子。但紀寧夜對這個堂兄實在是沒什麽印象,一則是她失憶,二則,紀意文生病後,家裏一落千丈,親戚們能避多遠就避多遠。

當年紀父和紀母也曾去紀意強家借過錢,田芳接待了紀父,說紀意強出差了,家裏也沒什麽現金,她拿出三千塊,當時很客氣地說,也不要他們還,就當作是給小孩買一點營養品。

其實紀父知道是自家侄兒躲著自已,給個三千塊錢,好讓他不好意思再上門借。

紀意強朝著紀寧夜招招手,“寧夜,意文,快點進來,外頭冷。”說著,遞了個眼色給妻子田芳。

田芳會意,上前接過紀寧夜手中的書包,親親熱熱地挽著紀寧夜,“寧夜越來越漂亮,意文也是,一下子高了這麽多,嫂子差點沒認出人。”

三嬸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是呀,這街頭巷尾的人見了,都說這寧夜和意文比電視裏的大明星還要好看。”

紀寧夜走了進去,隻見廚房裏擺上了過年才用的大圓桌,還鋪了大紅色的桌布。

桌上擺了七八道生菜,碗筷也擺好了,看樣子,象是準備刷火鍋。

“三叔!”

紀三叔輕咳一聲,神情有些不自在地指了指空位置,“回來了,坐坐坐。”

紀寧夜看平常極少出現在飯桌上的紀心怡也在。

紀母很拘瑾地坐在主位上,看到一身新衣服的紀意文,急忙招手讓他過來,“小文,這衣服哪來的?”

“姐姐給買的!”

紀母盡管認為很好看,但細細看了一番,看到由裏到外全是新衣,便心疼起錢來,“寧夜,你說你好好的給你弟弟花這麽多錢幹嘛,他現在正在長個子,這麽好的衣服,沒準穿兩個月就小了。”

紀寧夜坐到弟弟的身邊,“媽,沒事呢,花不了多少,小文穿著好看就行了。”

孫巧芝看到小女兒一直埋頭做作業,訓了一句,“心怡,怎麽這麽沒禮貌,還不快叫姐姐坐。”

紀心怡這才不甘不願地抬起頭,叫了聲,“寧夜姐,意文哥好。”紀心怡年紀雖小,但發育極好,坐在那的個子並不比紀寧夜矮多少。

“我們就不等二兄弟,他要十點才能下班。”孫巧芝把火鍋端了上來,掀開了上麵的小蓋子,並往中間鐵筒裏加了些碳。

田芳把雪魚和魚骨頭先往辣的湯裏放,餘光瞥向紀寧夜,笑意盈盈,“寧夜,聽說你愛吃辣,這雪魚是剛殺的,很新鮮,燙個一分鍾就能吃了。”

紀意文聞言抬頭,“姐姐胃不好,不能吃辣。”

田芳動作微微一僵,很快將剩餘的雪魚全倒進清淡地湯裏頭,“胃不好呀,我有一盒冬蟲夏草,明天就給你帶過來。”

紀母目瞪口呆,有些想不明白,三房怎麽突然對紀寧夜這麽上心了。

“意文今年初三了吧!”紀意強突然開口。

“是的!”

孫巧芝說,“小文,你妹妹在初三的實驗班,成績在年段前十,你讓她給你補一補,明年你兄妹兩一起考f市一中,到時候,就住在你意強哥的家,就住在意清的房間裏。”

田芳笑,“那是最好了,意清明年上了大學,他房間就空出來了。”

紀三叔坐得不舒服,看著自家人一臉討好,卻不好意思把話說出口的樣子,心裏更憋得難受,索性把筷子一放,“寧夜,三叔問你,意文這次住院,是不是一個叫趙秦的人幫你辦的?”

紀寧夜瞬時明白了,她點了點頭,“是的。”

紀意強田芳夫妻皆偷偷鬆了口氣。

“三叔不跟你拐彎抹角,你強哥這次工作上有一個升職的機會,就上頭打個電話的事,可你知道我們紀家,平頭百姓,沒啥關係。三叔聽說這趙秦挺能耐的,連市長都認識,寧夜你說個實話,這個人能幫得上麽?”

紀寧夜思忖片刻,照實道:“三叔,趙助理是寰宇公司總裁的私人助理,他如果找市長幫忙的話,肯定是沒問題,可問題在於,市裏肯給麵子,是希望寰宇公司在f市投資,這一點,趙助理是無權承諾的。”

紀意強扯了一下嘴角,笑意勉強,“寧夜,既然趙秦是總裁助理?他手上就有一定的實權。市裏頭如果有好的議案,他可以代為傳達,如果項目好,會賺錢的話,哪家公司會嫌錢多,何況是市裏領導主動牽頭的,肯定在政策上加以支持,這可是雙羸的事。”

“哥,是私人助理,不是助理,私人助理隻管公司老板的個人生活,比如出席活動的服裝、三餐營養調理,出行私人行程的安排,安排私人醫生定期體檢之類,說白了,就是管家,他的薪水也是老板私人給付,私人助理是不參與公司的經營運作。”

田芳依舊笑意盈盈,“雖然說是私人助理,可話又說回來,這管家算是內務總管,依著關係,跟老板還更新,如果他肯開口,也不是什麽難事。再說了,你哥哥要是這回上去了,將來也有能力多幫點家裏的人,你看意清、意文都大了,再過幾年也要出社會,有個大哥照應著,多少也強些。”她看著紀寧夜眸光低垂,那濃黑的眼睫下掩蓋了什麽她一時看不清,但紀寧夜身上的衣服她卻能瞧出幾分,看似平常,卻根本不是一個工薪階層能穿得起。

田芳之所以知道紀寧夜和趙秦的事,是因為她的妹妹就是f市醫院的護士。

市醫院最近最轟動的事,便是高級病房住了個漂亮的少年,是牛尾鎮的人,不僅醫院院長極力巴結,連同市領導也爭相前來慰問。

因為好奇,便打了個電話問她姐姐田芳。

田芳剛開始聽病患紀意文這個名字時,還真沒往自家親戚上想,因為她嫁給紀意強時,紀意文正生病,她的婚禮紀家二房隻來了個紀國斌。

對紀寧夜更沒有印象。

在紀意強麵前,她也就隨意提了一下醫院發生的這些趣事。

紀意強聽了,反應就不同了,因為牛尾鎮姓紀的就一戶人家。

他讓田芳馬上打電話給她妹妹,小姨子便把病人的資料全部透露給他,還把別的護士偷拍到紀寧夜的照片發給了紀意強。

這一來,他們夫妻兩人就完全確認了,紀寧夜這是攀上了權貴。

紀意強現在是建設局的質檢站的一個副站長,正在與另外幾個資質相當的副股長競爭一個質檢站長的職位,雖然質檢站站長不過是個股級幹部,可卻是地地道道的實權位置,很多人盯著這個位置。

他資曆和學曆都夠了,可他的人脈關係卻遠不如其它人。

若是紀寧夜能在趙秦麵前提一下,讓他在市長麵前美言幾句,別說是一個小小的副科長,順著這條線,將來就是想再往上爬,都有可能。

所以,他急忙打電話給孫巧芝,把他了解到的事從頭到尾地說了一遍,希望由父母親出麵,跟紀寧夜好好提一提。

紀寧夜如何會聽不出田芳話中之意,淡淡一笑,聲線平靜,“這次小文突然發燒,趙助理是個熱心人,聽說小文年前曾動過大手術,怕鎮裏的衛生院醫療條件差,所以,打了幾個電話幫小文轉院。嫂子,趙助理是香港人,他在香港有妻兒,我跟他根本不是那種關係,可能在醫院裏,他幫了我很大的忙,才讓很多人誤會。”

不是紀寧夜不願幫,而是這事涉及利益的事,否則,憑白無故的,人家為什麽要幫你。

紀三叔點點頭,拿起筷子,“好,三叔明白了,那我們不說這些,難得兩家人坐在一起,來,好好吃飯。”但事實上,也沒怎麽吃,喝了一口湯後,站起身,“這火鍋我吃不習慣,二嫂你慢慢吃,我出去溜溜。”

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就沉靜了下來,紀寧夜和紀意文早在外麵就吃飽,各自捧著飲料的杯子,低頭不語。

紀母背挺得筆直,一隻手拿著筷子,麵無表情。她幹了半天的活,肚子空空,卻不好意思動筷,連同自家女兒帶回來的菜也不好意思吃。

紀意強放下筷子,抽出一根煙,點燃後,靠在椅背上慢慢地抽著。

田芳也沒胃口,感覺自已今天做了一件傻事,沒把事情了解徹底,就上趕著來討好,真是顏麵俱失。

而紀心怡掛念著功課,早在他們說話時,就吃飽了,覺得氣氛不對,就提著書包上樓。

唯有孫巧芝,眼底象染了層灰,沉著臉不停地吃著,鍋裏的雪魚肉也被她一個人舀光,堆在碗裏,手上卻不停地在刷著羊肉。

紀寧夜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她慢慢站起身,“三嬸,哥,嫂子,我和意文吃過了,我們就不打擾了,媽,我們先回去吧。”

飯局不歡而散,紀寧夜回到屋子,推弟弟回房做作業,回頭抱住紀母,將臉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聲說,“媽,我明天去找房子,我們搬走吧。”

紀母歎了一口氣,“再說吧,等你爸爸回來商量商量。”

紀寧夜猜再勸下去,也隻能是這種結果,隻好回房看紀意文做功課。

孫巧芝那邊,卻是越想越不甘心,雖說她一直暗地裏收紀寧夜的房租,可這一家子住進來後,水費、電費、媒氣費還不是讓她貼了不少?

“媽,您去休息吧,我來收拾。”田芳本來就心煩,孫巧芝那邊卻乒乒乓乓拿著鍋碗瓢盆撒氣,鬧得她直耳鳴。

孫巧芝想著今天花了她兩百多塊的菜錢,結果換來紀寧夜的拒絕,讓她在兒子麵前丟了臉,胸口都快爆裂出來,“我說,阿芳,你確定那個趙秦為了紀意文把醫院上下的關係都打通了?”

田芳心思一轉,凝在嘴角的冷終於慢慢解凍,慢吞吞地開口,“這事還能有假不成,整個醫院都轟動了,況且,市長來醫院慰問,都跟二伯那握上手,這事,意強也實實在在打聽清楚,這才回來跟您和爸開口。”

孫巧芝臉色更加難看,心生一計,將桌布一摔,突然推開窗戶,扯著喉嚨就嚷起來,“自家兄弟的事,也就舉手之勞也不肯幫忙,虧得這些年,我好些收留,敢情養了家白眼狼。”

這時候,家家戶戶都有人在,農村的房子一座座建得又近,這一嚷,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對門那戶人家也推開窗戶,探頭探腦。

田芳撇了一下嘴角,打了個冷笑,反正這事搞得她也很沒麵子,讓婆婆替著出口氣也好。

孫巧芝粗說嗓門,語氣尖刻,“說什麽人家趙秦有老婆和孩子,和人家沒什麽關係,如果沒關係,人家會為你上下打點,把你當祖宗供起來?我呸,也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在外麵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難怪這傅家天天嚷著要退婚,紀家的臉都給你丟盡了,我都替你臊。”

紀意強在樓上正用手機看小說,走到樓梯口,朝下喊,“媽,您別嚷了,傳出去給人笑話。”

“我怕什麽笑話,又不是我生的女兒在外頭賣。”孫巧芝眉頭一豎,黝黑的臉上呈出凶相,索性走到院子裏,指桑罵槐,“你們個個都給我爭氣點,好好做人,千萬不要學別人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情,要是讓我知道你們背著我做肮髒的勾當,我非得把你們趕出去不可,別髒了我的地。”

紀寧夜從房間裏出來,經過紀母的房門,看到她坐在床沿上抹淚。

紀寧夜突然雙眸微紅,衝到門外,看到四周鄰居的窗口一堆人站著看熱鬧,她也不懼所有人看著她,走到二嬸的屋前說,眼光夾雜譏誚看著窗內的孫巧芝,“三嬸,奶奶過世後,我每個月都有給你房租,三百塊雖然不多,但在牛尾鎮租一間三十幾平方的倉庫也就這價,‘收留’二字,還請三嬸好好收回。我到底是你晚輩,請你嘴下留情。”

紀寧夜的聲音雖不大,但絕對能讓周圍看熱鬧的鄰居聽到。

孫巧芝嘴角的怒意頓時僵住,她訕訕地看了兒媳婦一眼,滿臉羞紅。

終於清靜下來,紀寧夜回屋,並關上了門。

“姐姐,三嬸這樣說你好過份。”紀意文垂著修長睫羽,眼眶紅紅地咬著筆頭,功課也做不下去。

比這話更難聽的紀寧夜也聽過,她若無其事地拍拍弟弟的肩膀,“你收拾一下書包,姐帶你們去賓館住一晚,明天再設法找落腳的地方。”

紀寧夜走出房間,看到紀母還坐在床上哭,嘴角掛著縹緲輕忽的微笑:“媽,您別光顧著哭,收拾一下東西,我們離開這裏。”

紀母拉住女兒的手,握得緊緊,“寧夜,不是媽不願意走,而是這大過節的,賓館哪有床位,天氣這麽冷,要是找不到地方,你弟弟那身體,怎麽熬得住。”

紀寧夜眉眼間都是笑,心情仿佛不受一絲的影響,“媽,活人還被尿憋死,您放心吧。我們先收拾東西,把意文先安置在爸爸那,我出去找住的地方,實在不行,跟超市的老板商量一下,讓我們先在那過一晚。”

紀母含淚點頭,也隻能如此,再呆下去,恐怕孫巧芝會罵得更難聽,憑白汙了自已女兒的名聲,她卻連頂個嘴的資格也沒有,誰叫他們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當晚,紀父知道後,也隻能是歎氣。

好在超市的老板是個熱心人,把倉庫騰出一角讓他們一家子暫時安住。

第二天,紀寧夜第一天一早,又外出找房子。

牛尾鎮的消費不高,找一套兩房一廳的房子,一個月的租金差不多是八百塊錢,隻是年底,房子不好租,連找了幾家,都是漲價漲得曆害。

羽若潼的電話進來時,紀寧夜正跟一家業主商量價格。這房子位置坐北朝南,主臥的光線很好,房子也有八成新,裝修簡單卻實用,很合紀寧夜的心意。

電話一接通,就聽到羽若潼略顯興奮的聲音,“寧夜,救命。”

------題外話------

孔開著挖掘機來接女主了,這下,紀家要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