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篡後

喜堂上突來的變化,讓站在一旁觀禮的人,齊齊跪下。

丹東年輕帝王臉色劇變,汗流夾背,坐立不安。

顧大將軍倏地站起身,想跪下求罪又覺得不妥,僵立當場,瞪著顧菲煙,嘴角的胡須頻頻抖動,恨自已當年沒把這個女兒給浸了水,怎麽生出來惹出這麽大的禍事。

幾乎在同時,顧菲煙腦子裏被強行灌入一些東西,似乎在警示她,一國帝王擁有的僅是生殺力量,而姚族族長卻能讓人三世流離,幾世為娼。

眼前的男子,連皇權都匍伏在他的腳下……

一瞬而至的懼意,讓她眼瞼急縮,死死低下首,再不敢放肆。

簡如風走到顧菲煙的身邊,扶起她,輕問,“傷得要緊麽?”

“不礙事,是妾身多言。”顧菲煙熬著煎心之痛站都站不穩,簡如風招來仆婦,吩咐扶她回房休息。

最後,他走到姚夜辰的身邊,看著他嘴角那一絲觸目的驚紅,麵上卻絲毫未動,隻溫柔地開口:“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姚夜辰看著他,琥珀眸中蘊藏著深不見底暗流的猩紅目光,最後,緩緩對跪伏在地的司儀道:“承訓!”

“是……。”司儀抖著聲爬起,垂地的雙袖抖落不已,戰戰兢兢地走到一旁,勉強一笑。

承訓——司儀代簡家念先祖遺訓,讓簡家後人的妻妾謹記三從四德。

禮畢後,姚夜辰依禮被領進西廂房,簡如風留下應酬貴客。

酒宴設三桌,菜式是普通宅門裏納妾規格,灑倒是上好的藥酒。

前來慶祝的人,全是接了姚夜辰的請柬而來,除了帝王和顧大將軍夫婦外,還有幾個是丹東閥門世家的長者,他們個個恨不得馬上離開這是非之地,哪敢灌新郎的酒,稍飲幾盅,便紛紛告辭。

客人全部離開,不過是酉時末。

簡如風去了顧菲煙的寢房,隻見她合衣呆呆地靠坐在床頭,懷中抱著沉睡的寶兒。

簡如風走近,柔聲道:“傷口疼麽?讓我看看。”

顧菲煙驀然抬首,半邊臉已高高腫起,眼底盡是驚惶,語無倫次道:“我後悔了,我不應該答應他入門,我知道夫君是希望我拒絕……可我當時,我當時很怕,我想起瘟疫來時,我避入深山時每日擔驚受怕,我怕每天半夜驚醒,耳邊驚是猛獸的吼叫……我也不知道,我怎麽就應下了……我太恨了,我不該羞辱他的……夫君,我們離開這好麽,帶著寶兒,我們去深山老林裏避一世,你捕獵,我織衣,我們,我們……”

“別怕,有我!”少年心腑在燒,臉上卻依然淡得看不出一絲痕跡,甚至連眸色都不變。

其實,他知道,現在離開,遲了!

姚夜辰以最高調的方式入簡家之門,對千年的姚族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

何況,接二連三,因他又死了七個姚族長老,這筆帳姚族焉能不記在他簡家的帳上?

此刻,他和顧菲煙唯一的生路,就是平靜地接受姚夜辰的萌護。

否則,姚族的長老必定竭力置他們一家於死地!

“遲了?遲了……”顧菲煙猛地將臉埋進孩子身上,嚶嚶而泣幾聲後,突然抬頭,眼眶睜得大大,伸手便推著少年,“夫君,你怎麽在這?你快去找他,今晚這日子你不能呆在這,他會以為是我,是我纏住你……。”言及此,顧菲煙突然語聲一滯,看到少年眉眼之中是難藏的疲憊之色,光影下,他的影象突然變得,沉沉浮浮,變幻莫測,象要被黑暗吞噬了一樣。

餘下的抱怨,再也吐不出口。

簡如風離開寢房,獨自走在廊道上,不到三丈的距離,堆滿了奇珍異寶,這全是丹東帝國名門望族送的禮品,庫房和雜房全堆不下了,隻好放在廊道邊。

抬首,明月依舊當空,其實,隻有他知道,一切的平靜不過是幻象。

今天這日子,姚族長老焉能坐視不理?

不過是姚夜辰在他的庭院四周設下結界,阻姚族族眾進入哭鬧。

推開房門,便被人緊緊裹卷住,呯地一聲,後背砸在門框上。

姚夜辰低著頭看著他,紅燭之光在少年的眉間額際打亮,光影將他的臉映照得有明暗不定。

他抱著少年,他甚至不想做更多的動作,就想這樣抱著、看著!

少年腰身被他狠狠箍住,動彈不得,內腑被他越來越大的臂力絞著,象是要從咽喉裏擠出,他有些受不住,緊皺著眉咬唇,手抓著門的扶把,關節處泛著青白。

姚夜辰深深地呼吸著,仿佛要從少年的身上汲取精元。

“這麽多年,我一直就是這樣疼著……”他謂歎一聲,修長而略帶粗繭的指腹撫過少年因胃腹被絞得疼痛而深鎖的眉峰,帶著安撫地婆娑,讓他慢慢地緩過勁來。

“為了這個婚約,姚族之亂千年未有,我忙到頭不沾枕,能靜下來的時分,腦子裏全然是你!”他將臉埋在他的頸間,牙齒輕輕地啃住他動脈處的血管,“我魔障了,簡兒……你連血都是香的。”

想吸幹他的血麽?

少年依舊沉默,撇了一下唇,突然想,自已是什麽時候開始慢慢承受男人的懷抱?

除了三個月前從川西沼澤回來的那晚,實在是累得連話都說不出口外,在後來的日子裏,他總是能讓他興高彩烈地來,灰頭土臉的離開。

少年輕蹙眉峰,神思飄移,終於想起有一晚,他千裏迢迢從聖地來這裏看他,他施盡全力推開他時,卻發現全身無力,一身的內力無從施展。

他幾乎半跪在他的身前,摟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腰腹上,聲線顫抖:“簡兒,讓我好好抱一抱,就讓我任性一次。”

那一瞬間他突然明白,這些年的相爭,其實他一直沒有將他的術法施於他的身上。

那晚,他隻呆了一柱香時,臨行前,捧著他的臉,萬千難舍地,近乎貪婪地,一眼一眼地望,仿似望進心裏,蛀空了靈魂,仿如殘香燃盡,方輕聲道:“這幾日,好好在家裏,別出門。”

第二日,田八丹來了,沒有進門,站在簡家門口,拿著護法杖為他守門戶。

後來,他才從田八丹那了解,將姚夜辰一手帶大的姚族柯長老久諫無果後,竟一頭撞在祭壇之上,血濺三尺。

死前,留下遺言,願以熱血祭聖地,懇請族長收回成命。如果族長一意孤行,望姚族上下不要為他收屍,就讓他的枯骨在祭壇之下代姚族的族人承受風雨。

姚族動蕩千年未有,可就在這關健的時候,他還是派最親信的田八丹守護簡家。

再見到姚夜辰時,已是十一天後。

似乎就是那樣開始,他沒有再拒絕這個男人的擁抱。

“簡兒,你是在想我。”姚夜辰嗬嗬笑開,雖說他頒布下嫁簡如風開始,在百姓的心中,他已然從神壇落下,成了讓世人不恥的男妾。

但卻讓他自已成為少年的家中一員,成了簡家之人。

雖然,他依舊語帶諷刺,但吐出來的話並不刺心!

雖然,他偶有強迫少年與之行歡,少年也不曾從中享受到極樂,但眼底不再有絕望。

這個少年,太重親情,自然不會再找理由推開他。

氣息劇喘,耳鬢廝磨間,流溢出無數的灼熱呼喚,“簡兒,簡兒,簡兒!”他心裏實在歡喜,下巴重重抵在少年的肩上,秀美的唇泛著濃濃的笑意,“簡兒!”

少年不吭聲!

“簡兒!”他想傾盡四海換他一笑。

“簡兒!”他想拱手江山討他喜歡。

“簡兒!”他想耗盡長生與他共枕。

“哼!”一聲輕微的鼻音後,低低冷語,“哆嗦!”

既使如此冷漠之聲卻依舊牽動了他的千百萬的神經,隻覺周身通暢,抱得更緊,耳鬢廝磨,甚至語聲裏都帶了卿卿切切的討好,“田八丹請諫,讓我等下一世的你,在你一出生時,便養在身邊,對你百般寵愛,讓你心裏隻裝我。”

那樣,他不必尊嚴掃地,淪為千年的笑柄!

少年臉色一變,抿嘴不語。

他的唇角淺淺一勾,謂然而歎,“可我舍不得這一世的你,我見不得你一生為人夫。”

“哼!”又賜了他一聲鼻音。

再喚,“簡兒。”他將他輕輕翻了過來,摟在懷中,輕輕搓搓他細致的肌膚,眉目沉醉,又添了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

少年臉青了,“有完沒完?”雙肘用力頂開兩人的距離,感覺姚夜辰胸口微微一縮,驀地想起方才自已使了全力的一腳,無聲一歎,平靜地開口,“讓我看看你的傷。”

簡如風是習武之人,知道他這一腳是用了全力,而對方未曾防備,這一窩心腳,隻怕傷得不輕。

姚夜辰固執地軟軟趴在少年的肩頭,不想動。

他半束著發,臉上帶著一抹閑然的笑意,眼角斜挑地瞅他,琥珀瞳光影不滅,美不勝收。

少年看到他那粉色的吉服,心底微微不忍,這樣站在權勢之巔的男人,卻為了他,著世間最輕賤的色彩。

“你不會是一晚要站在這裏當門神。”簡如風的語氣難得帶了些哄誘,牽了他的手帶著他走到床邊,掀了錦被,讓他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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