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禦凰之第一篡後 12 步步緊逼

少年心中暗嘲,別說一夜,就是半刻,他也不願再做停留。

他佇立不動,任由姚夜辰的激憤的情緒肆意燃燒。

此刻,無需語言,身體的僵硬和冷漠,就是最好的拒絕。

再也無法挽留,姚夜辰隻得鬆開手。

少年走得很幹脆,沒有回頭!

簡如風知道他的妻子在哪裏,這一個月來,姚夜辰總是有意無意地讓他知道,他的妻子身邊出現一個年輕的男子。

趙卓鑲今年二十一,丹東世家門閥子弟,相貌不凡,年紀輕輕已有功名在身。尚未婚配,因丹東水災,受皇命前往災區鎮災,“受命”遇上了顧菲煙。

間如風雇用的馬車到達丹東皇城趙候府門前時,門房看他相貌不俗,便為他通報,不到半盞茶時,趙卓鑲便匆匆從大門裏出來,見了一臉平淡的簡如風,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上前一揖,“姚公子,一路辛苦,請進去喝杯茶!”

簡如風微微一笑,緊了緊懷中的孩子,“不必了,我隻是來接我的妻子,我想,她會很想看到自已的兒子,煩你轉告她一聲,我在這等她!”

簡如風自然不會怨恨謝趙卓鑲半年來對顧菲煙的“傾心照顧”,姚夜辰的勢力擺在那,趙卓鑲對顧菲煙放了多少真心他沒有興趣探知,但他明白,縱觀整個丹東帝國,沒有一個人敢違抗姚族族長的命令。

別說是令他去引誘一個年輕美貌的婦人,就是讓他去娶一個年近半百的老嫗,相信趙卓鑲也隻能服從。

趙卓鑲之前便接到命令,不得與簡如風有任何衝突之舉,所以,他並沒有任何推脫之辭,看到簡如風神色平淡,反而暗暗鬆了口氣,馬上令人請顧菲煙出來。

顧菲煙出來時,穿著很素淨,但也看得出,衣料價格不菲,下人並未告知她何事,乍一見到簡如風,驚詫之餘,胸口一滯,疼痛難當,一聲“夫君……”後,看到站在一旁,一臉紅雲的趙卓鑲,憶起昨日兩人花園賞月時,趙卓鑲還對她信誓旦旦,便是負了整個趙家,也要迎她入門的話後,心血倏時簇簇翻騰,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兩人默然無語,局促間,顧菲煙不知該投入夫君的懷抱,還是該迎上去問安,不過是半年未見,少年依舊是當初的靈氣逼人,純粹而透明,可此刻,顧菲煙心中湧起的,竟然不是夫妻久別重逢的喜悅,而是憤恨命運的莫測及……那一種相見隔世的疏離。

顧菲煙臉色蒼白,秋風掠過,額間竟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她感到在夫君麵前,無所遁形,她感到他似乎把她的不為人知的隱情看穿。

簡如風眸裏忽地閃過一道不易覺察的蒼涼,又迅速挽起一絲淡淡笑意,比起幾個月前在山穀中,顧菲煙顯得豐腴了不少,眼角眉梢亦少了那種淡淡的憂傷。

“煙兒!”簡如風仿佛呼喚,仿佛歎息,上前一步,先打破這種壓抑的氣氛,“我把我們的孩子抱回來了!”孩子雖然出生已半年,但兩人都沒給他娶個名字。

當初顧菲煙懷著孩子時,想等著夫君回來給他取名,誰料孩子一出生便是奄奄一息,簡如風匆匆抱走孩子,這半年來,隻是喚他寶寶,隻想著,待與妻子重聚時,兩人好好為這得之不易的孩子取名字。

“孩子……”顧菲煙雙眸茫然地落在簡如風的雙臂上,心頭酸楚難當,忽然覺得無限自責,傾身上前,一把抱過孩子,便開始落淚,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將孩子緊緊貼在懷中,低著聲壓抑著抽泣著,漸漸地,想把這麽長時間以來,人前人後掩藏心底的情緒全哭了出來。

“煙兒,我們走吧!”簡如風待她情緒漸平之際,伸出手指溫柔地滑過她的臉頰,拭去妻子眼角的淚,親吻著她的發際,“我帶你回家!”

顧菲煙抬起頭,眉眼初掃過難掩的內疚,用力一笑,細細地應了一聲,別過首,亦不敢細瞧趙卓鑲,隻垂著頭,抱著孩子走到趙卓鑲跟前,低聲道:“趙公子,大恩不言謝,菲煙告別了!”

半年前的顧菲姻,尚沉於失子之痛中,雖然簡如風帶著孩子離開時,慎重承諾過,會把孩子安然無恙地帶回來。

可她日盼夜盼,卻渺無音訊,加上瘟疫來襲,鎮裏一夜之間死了無數的人,她為了避禍,不得不與鄰裏的鄉親避入叢林,過著與蟻蟲鳥獸相伴的日子。

那時的她,做夢都想著簡如風能出現,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已,如果夫君這次出現在她的麵前,她必定不再怨恨在蒙山時,他把她獨自拋在雪山之上。

在她最彷惶之時,有一個人突然出現,帶著她們一群災民走出叢林,為她們安排最穩妥的居住地。

趙卓鑲對顧菲煙尤其照顧,不僅讓人給她單獨騰出一間廂房,還特意派了個丫環去侍候。

一開始,他並沒有刻意出現,僅是派人時不時地送些她需要的東西,從吃的到穿的,最後還給她送了一把古琴和琴譜讓她打發時間。

災後,他以義妹為名,接她入趙府照顧著。

每日虛寒問暖,為她彈琴,為她賦詞,為她解心裏之憂,更為她拒絕了一門好姻緣。

趙府上下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婦人自然感到無法接受,明裏暗裏對她進行諸多的排斥,可趙卓鑲為了她,不惜幾次違抗家規,徹夜跪於趙家祠堂,執意要照顧她,並當著眾人的麵承諾,寧願被家族遺棄,也要照顧她一生。

這於她是一種從不曾有的感覺,她雖出生於仕家,但父親冷漠,對她這個女兒視而不見,甚至將她草草的婚配。

而趙卓鑲,少年成名,多年前已是丹東皇城炙手可熱的少年郎,若是她從不曾遇到過簡如風,那遇到趙卓鑲這種夢魅以求的良人,她必然死心追隨。

可她畢竟已嫁為人婦,所以,對趙卓鑲的一片癡心,她從不敢有任何回複,但心底難免有幾分疼痛的喜悅。

至少,這世上,還有人為了她,在家人麵前,選擇了站在自已的一邊。

顧菲煙自然不知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姚夜辰為她量身訂做的一場戲。

簡如風在蒙山為了母親姚冰凝拋下她,姚夜辰嘲笑的那句,姚族的人不會拋下愛侶這句話,他知道這會是顧菲煙心裏隱藏的一根刺,而現在,出現的一個翩翩仕家少年,門庭可以顧家抗衡,為了她,不惜與整個家族抗禮。

這樣的情如何讓她不動心?

如若簡如風不再出現,他日兩人成就姻緣時,顧菲煙可以揚眉吐氣地將他帶回顧家,這樣完美的結局如何讓人不去憧憬?

“煙兒!”趙卓鑲紅了眼眶,啞著聲念出台詞:“卓鑲永遠會在這裏,如果有一天,煙兒想回來,這趙府永遠都會有你的位置!”

顧菲煙咬了咬唇瓣,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響。

簡如風心中明了,但他並不想指責怪何人,他上前,無聲地從妻子的懷中接過孩子,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攘著妻子的肩,轉身欲離去時,卻發現,載他來的馬車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簡如風的心中微微閃過訝異,他的銀子尚未付給車夫。

簡如風帶著妻子漫行在路上,思忖著先找一家店住下,明日再作打算。

可沒料到,連走了七八家客棧,卻無一家肯收留。

途中,顧菲煙感到口渴,想到茶亭裏買一碗茶喝,卻被茶亭的老板拒絕,不肯將茶水賣給夫妻二人。

簡如風和顧菲煙經曆了那麽多的波折,兩人心中隱有猜測,可都沒有說出口,靜靜走在人來人往在街市之中,無視陌生人帶著躲內的探究視線,對耳畔不時傳來的細碎之語置之不理。

“我背你!”簡如風見妻子越走越慢,雙腿時不時的打顫,便脫了外袍,將孩子縛在胸前,微躬下身,薄薄的褻衣掩不住少年消瘦見骨的後背。

她不自禁地伸出手,顫撫在少年肩膀之上,眼裏澀痛,心中溢滿悲傷,這半年,他究竟遇到了什麽,又犧牲了什麽,他又是怎麽樣做到不負諾言,帶著孩子平安歸來。

倒是她,雖然經曆了瘟疫的恐怖,但事實上,她受任何的委屈,至少,這幾個月,她過得比誰都安逸。

“不,我熬得住!”一股從心尖裏逼出來的澀疼讓她的聲音變得哽咽,也不顧大街之上,更不顧眾人指指點點的目光,傾身上前,摟住了夫君的手臂,嬌嗔,“夫君也累,我們攜手就好!”

“你產後不久,還是別勞累,上來吧,我們去城外廟祝求宿一晚!”簡如風不待顧菲煙拒絕,將握住她的雙腕,將她背起,側首,少年笑如春風,“別看我瘦,我勁大著呢。一會到了郊外,我給你捕些魚烤著吃,現在,你安心睡上一覺!”

他帶的一些幹糧還放在馬車上,馬車的車夫連銀子也不要,帶著他的行囊悄然離開。

他身上還有些碎銀,可惜連一杯水也買不到。

他不知道姚夜辰是如何能做到這一點,但他不懼,亦不會就此妥協。

隻要山河不倒,隻要雨露不竭,他就有辦法養活他的妻子和兒子。

簡如風一路背著妻子,到深夜之時,終於徒步走到郊外的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