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為伊消得人憔悴(求月票)
賀錦年騎慣了雪箭和雪聲,嫌棄此馬的速度實在差強人意,加上心急如焚,索性棄馬而下,提氣丹田,騰身躍起,朝著前方四海影衛的方向掠去。
前來接應她的有十個影衛,其中有三個是顧城風的近身四海影衛。
厲茂先行下馬,朝前一揖,“五公子,屬下等人收到葉大人發來的飛鷹,就此趕來接應,請五公子上馬車!”
“原來是葉明飛!”賀錦年心沒來由地一縮,突然感到極度的不安,卻一時之間什麽話也問不出來。
一陣狂風吹過,頭頂上的束發有幾縷從鬢間落下,隨風拂動。
賀錦年揭開臉上的褐紗,將那縷不羈的發耳撩到腦後,怔仲了半晌,“厲茂,帶我去見皇上!”
影衛厲茂遲疑一下,麵目表情道:“五公子,皇上龍體欠安,聖駕已回燕京!”
“龍體欠安?怎麽回事?”賀錦年橫生不安,見厲茂一副猶豫不決的神色,陡然拔高音調,吼道,“厲茂,有什麽話不能對我說,快說——”餘音未盡,也不待厲茂回答,賀錦年的兩指已如電地搭上厲茂的脈門——
“五公子恕罪,四海影衛宣章,任何人不得私自透露皇上隱私!”厲茂身軀微微一震,胸腔淡淡起伏用內力對抗,眼睛直瞪著賀錦年,似是激憤難平。
過了半晌,賀錦年突然一擲甩開的手腕,纖手倏地直扣上厲茂脖子上的動脈,吸了一口冷氣,斷然下令,“再動,就擰斷你的脖子!”
她一觸厲茂的心脈,感受到的竟是厲茂對她執意離開蒼月,引起一連串生變的不滿。
但厲茂是四海影衛,他馬上以內力幹擾脈息,賀錦年隻粗粗看到一些片段,便無法再進一步探究下去,不得已方扣上厲茂的頸動脈。
她很快從厲茂的大腦皮層下提取一張張愈來愈消瘦的麵容,重重疊疊中唯有一雙桃花眸至始自終縈繞的皆是寂寞孤單。明知道看到的不過是別人的記憶,賀錦年是那般心疼,張了張口,寒風瞬時灌進腹中,凍得幾乎幹裂了她的五腹。
厲茂身後的另一個顧城風的隨身影衛厲敏,突然上前一步,咬了咬牙,緩緩地匍匐下拜,手掌觸著冰雪之地,深深一磕,“五公子,恕阿茂方才冒犯!希望五公子能夠開解皇上,屬下就算是死,也死得其所!”
“起來說話!”賀錦年頷首。
眾人便亦不想再瞞,你一言我一語將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全部說了出來。
這一個月多來,看著帝王身體迅猛破敗,而他們卻不能做任何的聲張,帝王白日在軍營中與將士探討軍情,夜晚,徹夜在議政大殿批複燕京六百裏加急送達的奏折。
吃不下,睡不著,他們心裏焦急,卻無計可施。
四海影衛的存在,就象是帝王身邊的一個影子,沒有帝王傳喚時,就算是帝王遇到襲擊,也不得出現,除非是遇到生死一刻。他們不可以過問帝王的任何私事,甚至在帝王昏倒時,也隻有影衛方能現身。
可自第一次顧城風昏倒,影衛傳來雲淚後,所有的影衛都被顧城風調至百丈外。
至始自終,賀錦年死咬住嘴唇才沒打斷厲敏等人的匯報,她耐性地聽,從頭到尾,從顧城風何時開始吐血,又拒絕雲淚為其診治,何時開始頻頻在議政大殿昏倒,卻不允許影衛傳禦醫。
如何不愛惜身體三日三夜不睡,接見一批又一批的將士,並親自督戰……
賀錦年忍耐到了極限時,她連眼睛也不敢眨,仰天苦笑,寒風從麵頰上刮過,霎時就風幹了她眼中的濕意,她連哭的資格也沒有!
她曾做預測過最惡劣的後果,所以,她留了信給他,為了防止這封信傳遞出了差錯,她把信交給了她最信任的姐妹。
她以為,他會看到她的心,相信她,信任她,好好地愛護自已!
可為什麽,她曆盡千辛萬苦回來時,還要讓她承受如此火辣的痛楚!
這一刻,她真想……狠狠揍他!
“皇上最後一次昏迷,是一個月前在議政廳中。這次昏迷來勢洶洶,三天三夜不醒,禦醫亦束手無策,金鈴公主趁著皇上昏迷,堅持要帶皇上回燕京挽月小築療養,屬下等私自作主,放了雲淚,讓她跟在皇上身邊侍候……”厲敏一口氣說完後,胸中鬱氣散卻了不少,他單肢下跪,“五公子,皇上嚴令不得透露一絲有關皇上的病情,今日屬下違抗聖命,自會去領一百杖!”
一百杖,不死也殘!
賀錦年心中縱是再悲痛,聲音還是顯得冷漠沉靜,“戴大人是否在軍中?”
厲敏道:“戴大人一直在行營,皇上昏迷的時,戴大人適巧在禦駕前侍候,所幸,消息壓住了!”
“那就好,你馬上去見葉大人和百裏將軍,就說我賀錦年有要事求見,稍後再去戴大人那領杖,就說是我賀錦年逼著你說出實情,眼下正當用人之際,若戴大人免罰,你也不必執著!”
她並無功名在身,所以,對於戴少銘和百裏殺,她隻能用求見二字,盡管在蒼月,她已是眾所周知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厲敏奉令離去,賀錦年對厲茂道,“你帶一匹快騎前去接應葉大人,告訴他,我在此處候他,讓他馬上前來,我有急事找他相商!”
影衛皆離去,賀錦年進了轎中等候後葉明飛和戴少銘。
轎中溫暖舒適,可她心裏火燎火燎地,腦子裏片刻不停要直晃著那一張越來越憔悴、消瘦的臉。
坐了半刻時後,再也坐不住,猛地掀開轎簾,撲進風雪之中。
寒風吹來,賀錦年強裝出來的冷靜自持土崩瓦解,賀錦年腦子裏抽風似地不停憶起前世中顧城風也是於兩軍交戰之時性情大變,沒過多久就駕崩於燕京,她心頭怦怦亂跳,四肢象卸了骨般差點直接跪了下去,失聲痛哭……
壓抑的嗚咽聲被風雪狂嘯之聲淹沒,她一動不動地蜷在雪地之上,雙手合十,祈禱上天見憐,憐她與顧城風幾世離殤,請上天給她和顧城風一條生路——
對於眼前與前世驚人相似的軌跡,她不敢多想,隻拚命地用理智提醒自已:不會!不會的!時間不對!
前世中,顧城風是駕崩於蒼曆113年,而現在是蒼曆116年,更重要的是,這一世,她沒有與蒼月軍為敵。更不曾有她“死訊”傳到顧城風的耳中。
但眼下,她不能馬上就回燕京,她必須把燃眉之急先辦好,再讓明州郡負責糧草調配的官員為她盡快備好雪狼撬車架,從燕京運河借道回燕京,日夜兼程,或許,四五天就能到!
周山嶺天險已突破,馬上攻打大魏通州城的時機已到!
此時,秦邵臻定知道她失蹤,但絕不會想到她記憶恢複,並且越過周山嶺回到蒼月。
但是,如果她回到顧城風的身邊,消息傳到秦邵臻那後,大魏定會知道,他們的防禦出現問題,屆時,難保秦邵臻會知道周山嶺已被蒼月突破,因此,加強那裏的防禦。
所以,目前時間就是勝利。
葉明飛來得很快,賀錦年將心裏的計劃告訴他,兩人一番商量後,決定讓葉明飛一行人稍整裝後,馬上帶兩千名的影衛以最快速度突破周山嶺,突襲大魏通州城門。
同時,讓百裏殺在三天後領三十萬大軍蜇伏於通州城外,並讓肖妥塵的弩弓手不停地襲擊通州,掩護三十萬大軍的行軍。
通州城門一破,蒼月大軍湧入,直接拿下通州。隻要通州門戶一開,逼秦邵臻應戰,方能結束明州郡幾十萬大軍困守久居不下的局麵。
“明飛,連日在雪山,你有沒有注意到,今年的雪比往年多?”賀錦年抬首,仰望著高聳入雲的雪山。
“是,從登山開始,我便特意留意了積雪厚度的增加,發現一些前方一些**的岩石,在我們攀登上去時,已經被雪淹沒!”
“這不大對頭,你交代一下戴少銘,讓他把雪山下尚未遷移的獵戶勸走,雪要是不停,恐怕會發生雪崩的現象。發個通文,讓百姓每天記得給屋頂鏟雪,以防房屋被雪壓毀。並讓駐軍,記得每天做好營帳上方的清雪事宜,尤其是糧倉要看管好,要防止積雪壓垮糧倉,毀了糧草!”
賀錦年記憶很深刻,在現代的中國,曾有一年發生一次雪災,幾萬戶的房子坍塌,成了重災區。僅僅是因為,南方的人並沒有習慣每日到屋頂去鏟雪。
而明州郡地處蒼月南方,每到寒冬,雖然都有降雪,但雪並不大,一般下兩三天後,天空便會放晴,雪自行融化。
所以,這裏的百姓並沒有意識到,雪花看似很輕,但要是接連下數十天,積雪堆在瓦房上凍住,足可將整個房子壓垮。
一旦整個明州郡發生這樣的災難,引起百姓混亂,必然對戰事不利。
事情安排妥當,賀錦年再也受不了多等一刻,甚至顧不得去駐防軍的帝王行營中和夢依伊三姐妹見上一麵,馬上動身前往燕京運河。
賀錦年乘坐雪狼撬,雖然一路通暢,但一路風雪不停,賀錦年每行半日,就要給它們喂生肉,隔日又要換一次裹足,回到燕京城已是七天後。
明州郡亦傳來大捷,百裏殺領軍三十萬突破通州城防,占領通州。
賀錦年一下雪狼撬便獨騎前往皇宮,一路疾馳,直接衝過皇宮守衛,卻被四海影衛攔截在驚鴻殿大門前,影衛代傳顧城風口諭:未曾傳召不得入宮。
看著麵前黑壓壓一片的四海影衛將自已圍困,賀錦年屢次突破無望,隻好暫回到賀府之中,希望從父親賀元奇那了解顧城風的病情。
賀錦年的突然歸來,賀府上下幾乎亂成了一鍋粥。他們對賀錦年的回歸感到很突然,顧城風皇宮三千男寵以及專寵市井藝妓已經傳遍整個蒼月,很多人猜測那是因為賀錦年背叛蒼月引起顧城風的性情大變,沒想到,賀錦年會突然回來。
管家差了一個腿腳利落的,命他馬上去通報賀元奇,自已則一邊迎著賀錦年,一邊絮絮叨叨地訴說著,“五公子您回來就太好了,老爺這幾個月為了公子寢不安,食不下咽……”
“父親身體如何?”賀錦年打斷管事的話。
“身體倒過得去,隻是每每一想到五公子下落不明,難免就會傷心,覺得對不住夫人!”管家說的自然是賀錦年的母親。
管家告訴賀錦年,丁姨娘落發後,賀府也沒什麽大的變化,新過門的夫人並不願管後院之事,賀元奇便讓管家來負責賀府的帳目以前府中內院的瑣碎之事!
賀元奇一生清廉,也沒有家族留下的土地或是店鋪,府裏的開銷多是靠賀元奇的貢俸,所幸,顧城風這幾年對賀府的賞賜不少,所以,賀府雖然一時間多了滿腹怨氣的大齊公主和五個美貌的側室,但開支方麵還不致於緊縮。
加上,賀錦年和顧城風的關係如今已鬧得人盡皆知,賀元奇也不需要擔心府裏人多嘴雜將一些丫環婆子全譴散。半年多來,管家買了不少丫環的婆子,賀府倒變得越來越熱鬧。
“父親和新夫人相處如何?”賀錦年聽了此話,直覺感到父親的日子並不如意。
“新夫人不大愛管事,性情倒還溫和!”管家聞言一歎,老夫少妻能有什麽好相處,能相安無事也就罷了,管家話雖多,但關於主子的事情,倒也不敢多嘴。
賀府並不大,兩人才說幾句,就到了內堂,賀元奇已從書房中下來,看到賀錦年,霎時老淚縱橫。
賀錦年看到賀元奇兩鬢斑白,步履蹣跚,亦柔腸百結,悲從中來,上前抱住了父親,跪在了他的膝下,哽咽喊:“父親,孩兒不孝,回來遲了!”
賀元奇摟著她的肩,一下一下地拍著,頻頻落淚,卻笑著哽咽,“不遲,不遲,回來就好了,回來就好了!”
賀元奇扶起她,端詳幾眼,見她眉眼憔悴,一身的風霜,便轉首對管家道,“快點吩咐廚房多添幾道菜,暖幾盅酒,今晚設兩桌,把府裏的新姨娘都叫來,順便差人去請公主殿下,就說五公子平安回來!”
賀元奇重禮道,雖然他心中對皇帝強行賜婚不滿,但禮數上,對大齊的公主向來尊重,便低聲吩咐,“雖說公主年紀和你差不多,但終是你娘,一會禮數不可輕,該奉的茶不能少!”
賀錦年頷首,依言道:“爹放心,孩兒知道!”
但讓賀元奇倍感失望的是,香蘭公主並不出現,僅差了身邊的管事嬤嬤來回話,言稱公主身體有恙,不便下樓,隻讓嬤嬤轉達向五公子問好。
在管家的親自督促下,兩桌的灑席很快就擺上,香蘭公主雖然沒來,但五個小姨娘倒各自帶了丫環前來,連著丫環婆子十幾個人把一間不算很大的廳堂塞得滿滿。
賀元奇父子一桌顯得人太少,賀元奇便讓府裏的管家和從小照顧賀錦年的老嬤嬤一同入座,幾個姨娘便上了另一桌。
堂中人雖多,但卻一點也熱鬧不起來,賀錦年心口堵著事,根本是食不下咽,席中還要忍受諸多雙眼光的暗中打量,第六感覺告訴她,這些眼光都帶了些低誹之意,都將她當成惑君亂上的男chong。
宴席至一半,香蘭公主突然不宣而至,一進門,一雙帶著探究的大眼,就直勾勾地落在賀錦年身上。
她隨大齊的使者前來蒼月,自是稟承了大齊皇帝的厚望,希望她能夠留在大齊,並成為顧城風的嬪妃。
當日顧城風曾設宴招待來訪的各國使者,她也曾赴宴。
顧城風對初長成的少女的蠱惑力有多大,根本不難想象!
他身居蒼月大陸的權力顛峰,為天下最尊貴的男子。
在宴中,他如眾星捧月,他眉眼薄笑,卻依然帶著睥睨天下的霸氣。
蒼月大陸上關於他的傳聞太多,皆言他儒雅俊秀,風姿卓越!
他能文能武,是率軍的將才、又是舞墨的雅客!
隨使前,大齊的皇後曾偷偷告訴她,多年前,顧城亦登基時,她曾有幸見過彼時的景王殿下,她說,顧城風有修竹汀蘭的清雅,怎麽看,他都是個謫仙一樣的人物。
要對這樣的男子一見傾心,於她這種情竇初開的女子太容易,可沒想到,一夜思春夢未醒,便被帝王一旨恩賜給一個年至五旬的老臣,連個開口問個原因的機會也沒有,因為大齊的使團馬上要隨賀元奇回訪。
香蘭公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她滿腹幽怨隨著賀元奇回到大齊,原本想找想借口留在大齊,可她的皇兄不允,並勸她,賀元奇年紀雖大,畢竟是蒼月國的三卿之首,且門生眾多,有些已官至四品。
大齊的皇帝希望香蘭公主借此機會多為大齊謀福。
隨賀元奇回到蒼月後,她的嬤嬤極盡全力為她打探,究竟在半年前發生了什麽,結果一問方知,皇宮設宴招待使臣那夜,發生了帝王半夜前往賀府奪人的一幕。
她對賀錦年心中允滿怨念,很想見一見這個傳聞被帝王捧在手心上的少年,可回到蒼月近一年,根本就沒機會見賀錦年一麵。
香蘭公主對於賀府近老嫗般無趣的日子,她心中愈加怨恨賀錦年,讓自已遭無妄之災。所以,賀元奇差人來傳話,她不願給賀錦年這個麵子,便以身子有恙相拒。
可終抵不過好奇,加上問嬤嬤賀錦年容貌時,回話的嬤嬤又言辭閃爍隻說年紀與她相仿,最終便委下身段前來一見。
一見之下,幾乎驚為天人,難怪嬤嬤言辭閃爍,眼前的少年,美得雌雄難辯,難怪顧城風會為這樣的少年幾近顛狂!
香蘭公主身份不同,上了主桌。
宴中,賀錦年對公主傳來的不善眸光也不予回視,隻是靜靜地吃著麵前的菜,偶爾為賀元奇布幾道可口的菜。
好在,香蘭公主心中再不滿,在禮節上也不敢明著衝撞賀錦年,她自是知道丁姨娘被逼落發出家為尼的原故。
父子倆用膳後,便一同去了書房。
賀元奇將這一個月來蒼月所發生的事,以及市井流言全部告訴賀錦年。
賀錦年方知這自已離開這幾個月來,蒼月國皇宮發生了驚天慟地的變化,而回來之前,影衛隻報告讓她知道顧城風病重,卻從不曾告訴她,如今的蒼月皇宮已……麵目全非!
她想,影衛就算知情,必定也不敢說出有關蒼月皇宮情況的一個字。
賀錦年離開燕京不久,一批批的伶人進入燕京之城,由蒼月內務府奉旨安置,這一收便是近千人。
隻是顧城風已離開皇宮南下明州郡,內務府沒有帝王旨意,不敢輕易收編入宮,所以,朝臣對帝王這一詭異的詔令雖深感不覺,但並沒有聯名上奏提出意見。
不料,顧城風回到燕京後,在挽月小築休養了兩日便舒醒,醒後性情大變。下旨讓內務府著辦將這些安置在宮外的伶人收編入宮。
帝王一掃過去冷情冷性又極好安靜的性子,每日一下朝,日日穿梭於驚鴻殿,任由一群男伶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恣意尋樂。
宮中至此以後,不分晝夜,絲竹之聲響徹半個燕京城。
那些伶人見帝王不管束,更加變得肆無忌憚,尤其幾個膽子大的,窺見顧城風美貌,心生愛意,每逢顧城風上下朝之際,總是打扮得花姿招展等在顧城風必經之路上,施盡美色,極盡誘惑!
便是朝中大臣,每每奉旨進宮見駕,亦可到處見三五個身著豔色服飾美貌少年,半敞著衣襟在通道上,欄庭間,公然相互嬉戲調笑途經的大臣,浪笑之音,直刺得眾人麵紅耳赤!
顧城風從不予管束,任由他們恣意放縱。
新寵藝妓傅青隔三差五地被顧城風召喚,在宮中飛揚跋扈。加上她身邊一雌一雄的孿生護衛,動不動就出手傷人,宮中嬤嬤和小太監敢怒不敢言。
燕京百姓對於兩國戰爭之際,帝王卻如此**奢靡,皆感到不安。蒼月的仕家門生已聯名千人上書,要求帝王清君側,肅清宮中的靡亂之風,以正罡紀。
“錦兒,既然你已回府,皇上又無傳召,你無功名在身,不必上朝,就好好呆在府裏。”賀元奇一歎,“如今皇宮烏煙障氣,也不是你該呆的地方,待為父明天向皇上上奏告老還鄉,你就隨爹回常州吧!”
賀錦年靜默不語,瞳仁沒有絲毫改變,象是無欲無求無嗔無怨地看著窗外的夜色,她隻是說不出話來,一句也說不出,心口裏堵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這時管家又來傳話,有七八個朝臣在府外求見賀五公子。
“錦兒,你在這,哪都別去,為父替你應承他們!”賀元奇拍拍她的肩膀,步出了書房。
賀元奇知道這些老臣來的目的,不過是想懇請賀錦年出麵製止皇帝的荒誕行徑。
一個個竟皆忘記,他們曾屢屢上奏要求帝王納妃,與賀錦年撇清關係。
賀元奇身影剛消失在書房門後,她麵色遽然轉白,更顯透明,她身子一歪,如同一個溺水的人,一手撐扶在書案上,手掌重重地擊在自已的胸口上,狠狠喘了一口氣後,強行打起精神,回到自已的寢房,找了一套的夜行衣,便施展輕功,朝著皇宮方向掠去。
她想趁夜避開四海影衛,潛入皇宮去見顧城風。
沒想到,顧城風如此了解她,皇宮中又增派了五成的四海影衛值守,麵對眾多的高手,她便是借用第六感覺,也無法攻破層層防禦。
這反而挑起賀錦年見不到顧城風便不死不休之心,她日夜在驚鴻殿外跪著,也再不肯開口說半句話,無論刮風下雪,她鐵了心把自已當成木樁。
可日日換來的,依然是太監總管一聲低歎,“五公子請回吧,皇上正忙著。”
她不理會總管太監,也不再懇求讓總管帶話。
宮人給她帶吃的,她不拒,狼吞虎咽吃個精光,飽了才有力氣跪!
賀錦年連連跪等了三日後,日日可以遠眺到那些**不堪的畫麵,有些膽子大的,仗著有影衛相護,無人能傷得他們半分,竟在不遠處公然調笑賀錦年失了寵,還不自量力……
賀錦年再也忍受,從一個禁衛軍手裏提了把劍,衝進驚鴻殿,看到那些男伶便砍。
影衛現身阻攔,賀錦年驚怒之下,深濃的悲痛將她心中沉沉壓下的倔強勾起,她將劍抵在咽喉處,眸中纏著血絲,“你們退下,若再攔我,不大了我今日我橫屍在這裏。”
眾影衛早已盼著賀錦年能夠改變眼下的狀況,隻是拘於帝王的旨意,不得不阻攔,見此狀況,正適下懷,轉瞬之下,散得無影無蹤。
沒了護身符,眾伶人四處逃散,一時間,驚惶失措的呼救聲響徹驚鴻大殿,賀錦年殺紅了眼,邊殺邊叫,“皇上,錦兒知錯,求皇上見錦兒一麵!皇上,你出來……”
她象瘋了似地追著那些四處逃散的伶人,一些侍衛早就看這些伶人不慣,此時正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太監和嬤嬤更是躲得遠遠的,以免不幸被觸及到。
不知不覺,竟殺至禦書房,那一段四年最美好的時光,她幾乎都在此渡過。眼眶裏突然淚霧彌漫,扔了劍,跌跌撞撞地奔向書案。
在她重生五年的生命中,有四年是在這裏渡過,這裏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棱角她都熟悉。
這裏還是象以前一樣,整整齊齊一塵不染,書架上的書還是按著以往的順序排放著,案上的筆墨紙硯也是按著顧城風的習慣來放。
她握著朱筆,習慣地用指尖輕挑狼毫,筆尖處鬆鬆軟軟地,墨跡未幹,她的淚就這樣掉了下來,原來,他再荒誕也不曾放下朝堂社稷之事,書案上並沒有堆積下來的奏折,他依然是個曠世明君。
“哭什麽?還有什麽不甘心麽?”平靜中帶著無欲無求之聲,甚至不帶譏誚。
他瘦得曆害,幾乎是形銷骨立來形容此時的顧城風,一身的明黃便服已支撐不住他修長挺立的身軀,顯得如此空蕩。
驟然重逢,賀錦年撐不住自已瀕臨崩潰的感情,不管不顧他冷冷看向她的眼眸,她象以前一樣,遠遠看到他就撲進他的懷裏,已然忘記顧城風此時的身體狀況,也已撐不住她的體重。
就這樣,他雖近本能地護住她衝過來的身子,卻連連被衝撞後退了幾步方穩住了身形。
“城風……城風,我是回來認錯的,我有好多好多心裏的話要對你說……”她的心坍塌了半邊,千言萬語全化成淚,摟著他仿似被掏空的身子,她心疼得恨不得用自已來填滿他的身體!
她不愛哭,相伴四年,落淚屈指可數,象今日如此慟哭,從不曾有過。
可她太想發泄,恨不得把心中所有的思念、焦灼、悔恨都化成淚,傾倒在他的麵前,告訴他,她有多想他!
以及問他,後宮為何會有……市井藝妓!三千男寵!
看到所有的一切莫名其妙地延著前世的軌跡前進時,她有多害怕、多彷皇!
“什麽是錯?什麽是對?到現在還重要麽?”顧城風啞然失笑,桃花般的眼眸中流出的卻隻有冷漠和疏離,“錦兒,你已經不是孩子了。朕也無法象以前那樣,什麽都包容著你,你既然放開了朕的手,既然你心心念念的是秦邵臻,那你回他的身邊去,永遠也不要回來!”
顧城風聲音既輕且慢,卻一字一句如重拳擊在她的心口上,是的,到如今,所有的苦果都是她釀成的,從不肯聽從他的意見,堅持一意孤行前往大魏開始,她就陷入了秦邵臻設下的陷阱之中,她把所有的噩運帶來。
可既便是錯,她也不能在這時候保持沉默,哪怕能洗去他心頭一絲的不甘,她顫著聲,“城風,你相信我,那不是我的選擇,我被東閣抹去了所有的關於你的記憶!東閣在秘道中設了法陣,誘我入陣,施陣後,我的記憶開始逐步消失。在秘道,你找到我的時候,我對你的記憶尚完整,所以,我那時很歡喜,可後來,秘道進水了,我隨著水流飄著,記憶消失很快,到了懸崖上,你拉住我的手時,我已沒有關於賀錦年的記憶,我那時以為你是……景王殿下。”
顧城風心頭猛地一竄,那是一片被他強製封鎖在記憶深處的畫麵,每每一觸及,他便搜盡枯腸讓自已逃避,所以,那日相遇後的種種不合情理之處他從不曾仔細剖析過,此時聽她如此一說,霎時便想起最後一幕,她掙開他的手心,喚他為“景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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