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篡後
葉明飛從崖頂攀沿而下時,終於找到顧城風。
帝王顧城風如一隻白鷹穩穩站立在劍柄之上,他全身濕透,衣袍緊貼於身。烏發散落,不停要滴著水珠,全身上下泛著極致的冷漠氣息,他臉色蒼白如鬼,一縷鮮紅的豔色從嘴角蜿蜒而下,卻找不出絲毫的缺陷和狼狽。
葉明飛心知不妙,借著繩索的力道輕輕一晃,停在了顧城風的身側,謹聲道,“皇上,大魏宗政博義已領三萬精兵向這裏逼近,皇上,請您先速離!”
帝王依舊一語不發。
葉明飛將絞繩呈上,“待屬下去尋找賀五公子。”
兩日前,他與顧城風各自追捕秦邵臻等人,他們不熟悉秘道,加上賀錦年在秘道裏留下亂七八糟的箭號,加大了他們尋找的難度。
他花了兩天兩夜追蹤至懸崖處的秘道口,借用絞鎖登上去後,發現了雪箭。
他騎上雪箭,沒有控製方向,任由雪箭帶路,竟被一路帶至一個陌生的行苑,葉明飛悄然潛入,卻意外發現這個坐落在如此偏僻的行苑就是秦邵臻的落腳之處,裏麵的宮人竟然皆是蒼月質子行苑裏的人。
直覺讓他再一次去懸崖那尋找線索,方找到了顧城風。
“不必了!”顧城風晃了晃身子,眸光微顫,緩緩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淘天的巨浪,閉上閉眼睛,再睜開時,眸中光華全褪如死水——
他一手抓過絞繩,足下輕輕一點,身如巨龍,直衝雲宵。
身後,葉明飛張口結舌地看著——
此時,正值黃昏時分,一道殘陽沉浮在海天交際處,浪濤中,白色的泡沫擊碎霞光殘紅,數百隻水鳥停泊在礁石之上,嘰嘰喳喳叫喚個不停。
站在懸崖上的雪箭一看到顧城風,霎時歡騰地跑了過去,象隻大狗般拚命搖著尾巴,原本是一身通體雪白的毛,因被賀錦年染得黑一塊,黃一塊的,加上全身濕透,長毛淩亂,髒得象剛剛從陰溝裏爬出來。
懸崖之邊,六個紫衣人見到顧城風出現,齊齊迎身跪下,為首一人開口道:“皇上,屬下等人是先祖皇帝坐下的龍衛後人,奉先祖皇帝遺旨,特來接皇上到回音亭,請皇上移駕!”
“先祖皇帝?”顧城風冷嘲一笑,“死了百年的人,還想號令蒼月?”
紫衣龍衛交匯眼神後,為首的又開口,“皇上,先祖皇帝的遺詔,務必將您接回,屬下等人冒犯了!”六個紫衣龍衛上前一步,呈弧形狀將顧城風的路堵住。
葉明飛此時亦攀上了懸崖,見狀,立喝,“大膽!竟敢冒犯聖駕!”
“明飛,你留在大魏尋找晴雪的下落!”顧城風視若無睹,直接越過他們,闊步離去。
身後,六個紫衣人齊聲規勸,“皇上,請皇上別為難屬下等人!”
顧城風驀然轉身,俊美無鑄的臉在風中清晰深邃,他極其陰魅地一笑,滿腹嘲諷,“怎麽?想動手,就憑你們?”
“屬下不敢!”六位紫衣龍衛憑著顧城風不借任何工具就能飛身上來的身手就知道,顧城風已發現顧奕琛手劄中的秘密,並已按其中的劄記上的記載修習武功,在蒼月大陸上,如今已無人能困得住他。
“不敢就給朕滾!”顧城風已無奈性,話音一落,手中的掌風澎湃地朝六人身上襲去。
六人一驚,身形急速掠向後方,避過一擊,但方才他們所立之處的岩石上,馬上呈放射狀的開裂!
“請皇上饒罪了這些奴才的性命,這些龍衛皆是侍奉先祖皇帝的龍衛後人,他們從出生開始,就稟承先祖的遺訓留守川西雲詔縣。如今來到這裏,也是奉先祖皇帝的遺詔,前來接皇上回音亭!”一個灰袍的老者緩緩而至,雙足如在水波中輕點,不過是一眨眼間,就衣袂飄飄地立在帝王的身前。
葉明飛大吃一驚,失聲喚,“爹,您……”
眼前赫然是顧城風的武學授業啟萌師父——葉淵。
十年未見,葉淵的麵容未有大的變化,以致,葉明飛一眼就認出。
當年顧城亦在皇上掀起血雨腥風,他明明親眼見到父親死於顧城亦爪牙的刀下。
葉淵微微朝著葉明飛一頷首,神情並無驚詫,甚至也沒有父子分別多年後,相見時的情緒波蕩,他的神情平淡得如同遁世之僧侶,“飛兒退下,為父有些話要對皇上說!”
葉明飛猶豫了一下,見顧城風眉目毫無所動,便端立不動,依然佇守在顧城風的身前一臂之距,立守護之位,其意是隻聽顧城風一人的號令。
顧城風雙目微沉,寒芒乍現,冷笑,“不愧是朕的師父,在朕最難的時候,乍死背離。難道也是先祖皇帝的授意?”
葉淵雙足跪下,朝著顧城風深深一叩首,恭恭敬敬道,“皇上,當年奴才確實身中數刀,隻餘一絲氣息,是被先祖皇帝的龍衛救下。當年先祖皇帝的龍衛一直坐視顧城亦謀反,不曾插手,也是因為當年皇上曆練不夠無法身受將來的大劫,所以方讓皇上自已解決顧城亦!”
“皇上當年有能力撥亂反正,今日就有能力渡過劫難!”葉明飛心頭怒火簇升,當年一役,顧城風身受重創,兩眼曾一度失明。不得已修習了禦龍劍氣,以致體溫相對正常人低了許多,到了冬日尤其畏寒。
而這一切,在先祖皇帝的眼中,不過是一場曆練!
而現在,正值蒼月和大魏兩國交戰之際,卻讓顧城風避世,難道要看著這一片大好河山落入大魏人的手中?
若眼前的人不是他的父親,他會以為對方是秦邵臻派來的細作。
顧城風眯著眼笑,“不錯,朕不會和你們回去,若朕當真熬不過命運的劫數,憑著百年前的一個死人又如何能逆天改變什麽?”
“皇上!”葉淵輕歎一句,謹聲道,“皇上,先祖皇帝就是因為知道百年後,皇上您有這一劫,所以,在川西回音亭特此設下皇上的僻護之所。隻要皇上肯聽從先祖皇帝的安排恢複百年的記憶,所有一切的劫難都可迎刃而解。”
“恢複記憶……”顧城風的手微微一顫,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賀錦年在挽月小築下的懸崖邊的控訴,控訴中帶著一聲聲的恨,告訴他,百年前的姚迭衣是如何傷心絕望地立下血咒,流盡鮮血,跳下了龍淹潭。
一直以來,這個回憶就像是被詛咒一般印刻在他的腦海中。
他一直不肯承認自已是顧奕琛,因為他的腦中沒有絲毫百年前的記憶,所以,他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自已,他就是顧城風,而賀錦年亦不再是姚迭衣!
可若是恢複記憶,那他就不再是純粹的顧城風,他必須生生承受姚迭衣對他的恨。
“葉淵,顧奕琛死了百年,當真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要讓朕恢複記憶的目的不外乎是想讓顧奕琛回來?”顧城風頻頻冷笑,“原來,百年前的顧奕琛就開始謀算著這一天,所有才在遺旨中留下讓庚辰年庚辰月庚辰日庚辰時出生的人繼承挽月小築。”
顧城風言及此,那被壓抑在心底的恨意猶如新發的野草,絲絲縷縷從胸口處蔓延開來,冷冷一笑,桃花眸陰沉得仿佛能釋放血刃,“可朕不是顧奕琛,朕受母妃十月之肉胎而出世,朕自幼承歡於先皇膝下,被先帝賜於太子之位,而後又從顧城亦手中奪回蒼月江山。”顧城風陰鷙的雙眼如修羅,緊緊地盯著葉淵,竟生生將那葉淵逼得後退一步。
顧城風卻不依不饒,步步緊逼,言辭鑿鑿,“而顧奕琛卻生於百年前的丹東顧氏,後入姚族,為姚迭衣的授業恩師,因顧氏一族被姚族所殺,奮而揭杆,滅了丹東帝國取而代之。朕與顧奕琛不僅隔了百年,還隔了不同的母腹,朕憑何要將顧奕琛的記憶生生植入朕的腦中?以讓百年前的顧奕琛複生,而棲息在朕的體內?”
顧城風在一瞬間變得愈加赤紅,倘若他的有了顧奕琛的記憶,那他究竟是顧奕琛還是顧城風?
若兩者皆是,那是不是代表著,他和賀錦年之間的四年相伴,也會被顧奕琛所擁有?
不,他不願,那是屬於他和賀錦年之間最珍貴的回憶,他不願與任何人分享!
葉淵想不到顧城風竟會心生出這一番的想法,可偏偏他對帝王這一見解卻無法反駁,隻得歎道,“皇上,那是先祖皇帝護幼之心,百年前,先祖皇帝身受石碑附體之苦,又如何會將這樣的痛苦轉在皇上的身上?先祖皇帝一心隻想自已的子孫及後代能幸福!”
“當真?”顧城風下巴微微揚起,漂亮的輪廓,微眯的桃花眸柔媚勾勒出驚心動魄的豔麗,“可朕卻在顧奕琛的手劄中看到,百年前,東閣為了顧龍月,曾懇求顧奕琛將姚迭衣留下的血衣贈於他,可先祖皇帝一口便拒絕。朕不信,當時的顧奕琛不知道,東閣為了這個血衣是和姚族的人做交易,讓顧龍月亦隨姚清淺避入結界,躲過祭壇的百年詛咒。不過是一件血衣他都舍不得,他對自已的親兒子尚如此狠心,何況是朕!”
六個紫衣龍衛皆失怔地看著見帝王唇邊淺笑如同輕盈翩飄的雲絮,明明是謫仙般的男子,此刻卻象極了一朵盛開的地獄之花,唇瓣中吐出的全是有毒的汁液。
葉淵沉痛搖首,這是他第一看到如此的顧城風,那記憶中的少年,冷情冷性,極少笑,更極少露出怒色,可眼前的顧城風,神情近乎巔狂,近乎魔憎,他不知道究竟眼前的帝王遭遇了什麽,言辭會變得如此鋒利,每一句話皆如雙刃,恨不得將宇宙蒼穹斬成兩瓣!
他再一次跪下,極力用平靜之聲解釋著,“皇上,這是誤會,也怪奴才失誤,一直未曾將此事真相告訴給皇上。”葉淵自責一句,馬又道:“先祖皇帝當年誕下的並非是皇子,而是廣平公主,隻是當年皇上已經知道東閣遲早會被石碑所控,因此,方將假的皇子屍體交於東閣,讓東閣逆天而受天譴!而廣平公主,因為是聖女的骨肉,受母腹特殊血液的滋養,出生時很健康。先祖皇帝將公主殿下交給當年身邊最信任的貼身龍衛,讓他帶離燕京。”
葉淵告訴顧城風,東閣並非姚族後人,身上流的不是聖血,所以,他修習了上古遺族劄記後,反而易被石碑所控製。
顧奕琛肯定後來也意識到這一點,他擔心東閣最終會成為石碑的奴仆,為石碑所用,所以,在東閣尚效忠於顧奕琛時,便巧設下三道天譴的路給東閣走,目的是破東閣身上的術法,讓他在百年之內無法為石碑利用!
“人算不如天算,他顧奕琛可曾想到,百年後,東閣術法恢複,依然為虎作倡!”顧城風聞言哈哈大笑,雖狂笑,卻無限的雍容華貴,“顧奕琛婦人之仁,若是在百年前當機立斷殺死東閣,何來今日秦邵臻?他要顧他的主仆情深,遺下百年後患。如今,讓朕來收拾這爛攤子,他又憑什麽指手劃腳!”
“就因為皇上知道自已種下後患,所以,方讓奴才等人接皇上去川西雲詔。先祖皇帝對後代子孫之心,天地可表!包括當年的廣平公主,也被先祖皇上保護得滴水不漏!”
葉淵告訴顧城風,真正的廣平公主雖然身上流了姚迭衣的血,但她因為是女兒身,所以並不受祭壇的詛咒。
顧奕琛讓人將她帶離燕京,是擔心有一天,他離開時,那些姚族的幸存的長老會找到廣平公主,因為她是姚迭衣的女兒,身上流著姚迭衣的血,他擔心自已的女兒也有可能步姚迭衣的後塵,成為姚族血祭時的祭品。
在顧奕琛的羽翼下,廣平公主雖遠離燕京,卻平平安安地生活在川西雲詔的回音亭。
廣平公主身上擁有流著姚迭衣的血,她天生聰慧,且精通周易八卦之術,能預測未來,尤其精通音律,還自創了一套用音律防身的曲譜。
《戰城南》就是廣平公主所創,梧晴雪就是公主的後人中天賦最高的一個孩子,她會到顧城風的身邊,並非巧合,而是廣平公主的安排,旨在保護顧城風!
“天地可表……哈哈哈!”顧城風驀然轉身,晚霞勾染了他雪白的衣袍,他看著天邊的最後一道雲霞,那是殘陽餘下的最後一片火,他直視著,一眨不眨,直到那種光芒幾乎蜇傷他的眼睛,方緩緩回身,聲音輕卻斬釘截鐵,“葉淵,永遠不要出現在朕的麵前!”言畢,一躍飛騰上馬,疾馳而去。
葉淵終是一歎,深深一叩首,“老奴遵旨!”
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是帝王家。
百年前,姚迭衣立下血咒,雖然這一世,顧城風與賀錦年並未成夫妻之實,但四年相伴,情素深種,如唇齒相依,慢慢地開始觸發血咒的啟動。
廣平公主觀測天相,看到紫微帝星的周圍已開始隱隱約約被一股陰霾所繞,代表賀錦年的將星更是明滅不定,她感到血咒的魔力已開始漸強,如果再不阻止,隻怕兩人中必有一傷,可賀錦年身傍如今已有東閣相護,大魏的汴城又有申氏的靈脈,隻怕是顧城風將難逃此劫。
因此,廣平公主當機立斷,派出龍衛,接顧城風去川西回音亭避禍。
沒想到,顧城風寧願身受大劫,也不肯聽從廣平公主的安排。
葉淵抬首,看著顧城風遠去的背影,終是老淚縱橫。
葉淵從懷中取出一本黃色的小冊,起身交給葉明飛,眉目似乎在一瞬間蒼老,聲音像是經曆過一場浩劫之後的絕望,“飛兒,這是廣平公主所編的曲譜,找到晴雪郡主後,交給郡主。皇上心智已損,讓郡主學會後,讓她每天給皇上彈奏一曲!”
葉明飛心怦怦亂跳,郡主……梧晴雪!
真正顧奕琛的血脈!
通州城門。
大魏和蒼月兩國交惡,通州是蒼月進入大魏必經的咽喉之地,通州城門的防務是大魏防務中的重中之重。
城門緊閉,五根粗重的橫杆架在城門上,城門上下左右燈火通明,幾千名守城士兵站崗,每次近萬名的通州城兵十二時辰輪番在城門四周巡防。
日已落西山,寒風呼嘯而過,城門上的士兵突然見到,遠處揚起滿天塵沙,似有一群奔馬速度極快朝著城門疾馳而來。
“快去報告衛將軍,有情況!”城門之上互責眺望的士兵馬上揚起清亮的嘯聲。
通州城門守將衛建嚴聞迅,馬上登上城牆之上,命眾將嚴陣以待。
因為對方是從城內向城門逼近,加上近來來城門巡視的將領眾多,來人又沒有明顯的旗幟,衛建嚴一時辯不清是哪路人馬,便做好警戒狀態,卻不敢命箭手準備。
愈行愈近時,借著幾百盞的城門燈籠,衛建嚴方看清,有幾十個黑衣蒙麵人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一個白衣錦服男子,雖人數不多,衛建嚴卻覺得梟霸之氣生生鎮壓住城牆四周的幾千名的精銳士兵。
而居中的男子,容顏清逸飄灑,一雙桃花眸美得幾乎令人看呆。
衛建嚴雖認得來人並非是大魏將領,但瞧對方的氣勢,也不象是城中的平民百姓,並不敢太囂張下令他們遠離城門,剛想開口問明對方來路時,一名黑衣人已然長喝,“聖駕在此,還不快開城門!”
中氣渾厚直透四周,幾千人皆感到耳膜鼓鼓回鳴,心頭徒升不妙的感覺。
聖駕?衛建嚴大驚失色,凝眸再次細辯城下之人,雖眼前的男子與大魏帝王皆是人中龍鳳,可兩人的相貌完全沒有相似之處。
若說以前他們不認得聖顏還有可能,可近期,秦邵臻已三次親自巡城,衛建嚴是負責通州城門之防的守城之將,如何不認得?
辯清確認後,衛建嚴勃然大怒,撥劍而出,直接城下白袍男子,“大膽賊人,竟敢冒名吾大魏皇帝陛下,來人,把他們全部拿下!”
黑衣人右手一揮,藏於袖中的暗器挾著淩厲之氣直擊向衛建嚴的長劍,衛劍嚴虎口一疼,雖然劍未被擊落,但劍鋒已偏。那黑衣人冷笑,“便是你大魏皇帝來了,也在吾皇麵前亦單膝稱臣,識相的馬上開城門,恭迎吾蒼月國皇帝之聖駕!”
兩國雖交惡,但兩國的文書尚未更改,還是依據百年前大魏向蒼月稱臣,大魏皇覲見蒼月皇帝時需以單膝落地為儀。
衛建嚴震驚,自兩國交惡,他們嚴守城防,從不曾出過一絲的毗露,蒼月帝王怎麽可能到此?可眼前的白袍男子氣勢凜冽尊貴,一雙罕見的桃花美眸,倒真有可能是傳聞中的蒼月之尊。
守門的副將方忠勇上前一步,挨近衛建嚴,眯著雙眼,仔細地看了片刻,突然臉色一變,壓低聲線道,“將軍,恐是不假,四年前,景王曾從大魏帶走申護衛,借道通州城,末將曾有一麵之緣,因此人的眼睛世間罕見,所以,末將牢記!”
蒼月和大魏兩國既將大戰已成事實,衛建嚴通曉其中厲害,就算真的是顧城風要出城,他們也段不可能開城門放人,眼下的兩國局勢,若他能拿下顧城風,倒是一大功舉,遂低聲道,“你馬上去通知刺史大人,本將軍在此周旋。”
方忠勇得令迅速離去。
衛建嚴握緊腰中的長劍,冷笑道,“本將軍嚴守通州城,從不曾接過皇上手諭,言及貴國皇上蒞臨我大魏,你等休得妄言,來人,把他們拿下!”
顧城風冷冷一笑,“就憑你們!”言未畢,如一道白色的流星劃過眾人的眼前,速度之快,讓人甚至以為出了幻覺,隻稍一回神,隻見顧城風站在高高的城牆之上,雙臂一展,袖風飄飄,清朗之聲揚天響起,“可笑,以為鑄高了城牆鐵壁就能攔住朕,今日朕就讓你們看看,朕是如何賤踏秦邵臻費了三年之久的修築的城門。”
大魏所有將士臉上現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如此高的城牆,顧城風竟能一躍而上,那他豈不是來往自如。
可當他懊悔自已太過大意已來不及,弓箭手尚未準備,幾十個黑衣人已甩出數十條帶鉤的鏈索飛上城牆,十幾個人首尾相呼應,配合默契,不過是眨眼之間,弓箭手已紛紛斃命。
衛建嚴執劍相迎,而城牆之上的顧城風毫無離去之心,反而一躍回到城內,撥出腰間軟劍,飄逸的身子極快地在空中盤旋。
“全部退下——”同時,帝王那淺淺的低吟之聲在眾人的耳畔響起:“聖書萬卷任縱橫,常覺心源極有靈。狂笑驚散四方客,大怒偏向虎山行。不畏腥風吹血雨,豪歌一曲萬裏晴,獨自遨遊何稽首?揭天掀地慰生平!”
那樣的恣意狷狂,若天地隻餘他一人。
大魏的箭弓手已作廢,此時尚有幾千的精銳士兵,個個心驚膽寒,卻不得不執刀衝向顧城風。
四周的影衛知道帝王顧城風要使展出群殺之技,一轉身,便騰身退出劍氣之外。
顧城風立刻旋身直上,白色的身影掀起一道回旋的力量,氣沉丹田,將所有內力注於劍鋒之上,一道弧形的劍氣揮出時,周圍一圈內的大魏士兵瞬時被一縷一縷的劍氣所割,殘肢斷骸輔滿了一地……
顧城風卻如九天淨蓮降落人間般,在空中翩翩然落下,劍氣的餘韻依然未盡,四周大魏士兵的衣褸片片如茶蘼墜落,汙血隨著劍氣在空中流走,而他一身的白袍竟是不沾一丁點的血滴。
除了顧城風的影衛外,所有的大魏將士直嚇得兵刃落地,張著口,瞪視著如此駭人的殺戮。
顧城風並未就此罷休,緊接著,又是騰身躍起,劍鋒直指城門,原本製住衛建嚴的影衛馬上棄人,騰身避開,衛建嚴心知不妙,尚未發聲,人頭已離身。
顧城風衣袖一甩,淩烈之氣挾著衛建嚴的人頭直直插在城門最高之處的旌旗的尖端之上。
緊接著,銀輝一轉,寒光閃閃,帝王側首,那一雙桃花眸如秋月一樣泌著柔潤溫雅淡淡地看著齊齊後退的大魏將士,下令:“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影衛得令,左右縱殺不斷,慘叫哀絕聲直透雲宵,中間還夾雜著暗器呼嘯之聲,不過是幾盞茶時,屍體已堆滿整個城牆。
半個時辰後,通州刺史帶著一大隊人馬奔騰而來時,顧城風的影衛已將橫在通州城門的橫梁取下,城門大開,帝王躍上白馬,決塵而去,身後是屍橫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