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搭?”小瓷眼光一凜,“夫人是什麽意思,小瓷愚鈍,可否詳示?”
歡縈並未立即回答,轉首將枕頭挪低了一些,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背對小瓷半躺著,“那麽,你認為衛王能幫我探聽嗎?”
小瓷臉色有些難堪,“衛王肯定是願意的,隻是探聽消息容易,若夫人想取得聯係,那得等上一陣子才行。”
“這才說到點子上!”歡縈微微合上眼,似懶得再搭理小瓷,“你們準備讓我在衛郡待多久?”
“自然是等夫人完全康複,且朝廷無力再追查夫人和小婢的行跡以後!”小瓷回答的很快,她本以為歡縈會接著問什麽,但等了許久,歡縈都保持著沉默一動不動,像確實睡著了。
小瓷隻得道,“夫人好生休息,奴婢就在外堂候著!”
寢宮內再無半點聲息後,歡縈睜開雙眼,望著窗外幾道翠綠的枝椏出神,若小瓷所言是真,那事情比她預想的複雜,關鍵在於縈妃的棺槨,一旦被發現了棺槨是空的,厲太後會就此善罷甘休嗎?
朝廷的慣用伎倆無非是一方麵仍舊宣布縈妃病死的消息,一方麵暗中追查縈妃的去向,故而小瓷最後一句,倒似應證了她之前的偷屍說,爹娘獲知真相的可能性不大,他們雖悲痛可應該是平安無事,怕就怕在固執倔強的爹非要開棺見上自己最後一麵,歡縈一念及此就覺滿腹煩亂。
作為先朝重臣,長孫誼素對厲太後的外戚黨羽不滿,這才在先帝病重後期,被厲太後勒令其回家賦閑頤養天年,歡縈沒被立為皇後,僅隻冊封為妃,便足見厲太後對長孫家的暗恨,原指望女禍不及父,現在細想,反越來越沒了底。
歡縈一個人胡思亂想,卓瑞桐這邊卻捏著剛剛收到的一份軍報陷入沉思,門外人影一晃,有輕細的聲音在外稟道,“主上,寧姬已回,喊奴婢前來詢問主上是否有空,她正在酌閑閣靜候主上!”
卓瑞桐眼皮輕輕一抬,略微躊躇後便應道,“知道了,本王稍後即至!”
“喏!”門外的婢女忙叩頭退下,卓瑞桐盯著對方離去的身影,不知不覺蹙緊了眉頭。
酌閑閣,高林成蔭,假山錯落中流水潺潺,一翠衫藍裙的女子正於庭院中輾轉不安的踱步,不時的還要朝月門方向張望一番,及至見到婢女出現,忙停下腳步急問道,“怎麽樣,畏兒,王爺有沒有說要來?何時來?”
“王爺說了,稍後就來!”名叫畏兒的婢女低眉順眼的答了,隨即問,“敢問夫人,是現在就擺桌備茶,還是等王爺來了再說?”
“這還用問嗎?”翠衫女子叱道,“王爺說隨後,便從不會食言,你還不趕緊快去準備!”
不一會兒,畏兒和其他幾名婢女就在庭院的花圃前擺上了一張大桌子,跟著一盤盤鮮果點心擺了滿滿一桌,翠衫女子聽聞王爺要來後,反倒安定下來,她在圓桌右側的椅子上坐了,又抱起先前扔在花圃台上的一把琵琶,開始輕攏慢撚的撥弄開,一曲未了,卓瑞桐的身影已出現在月門前。
翠衫女子其實早瞧見,偏偏裝作渾然不覺,沉醉忘我的繼續彈曲,一直到卓瑞桐走到近前,她才恍然驚醒般,慌慌張張放下琵琶,慌慌張張上前屈身道福,“賤妾寧棠兒見過王爺,賤妾剛剛隻顧彈奏,不知王爺駕臨,還請王爺恕罪!”
“咳咳!”卓瑞桐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他並未將寧棠兒扶起,反徑自在左側的椅子上先行坐下,“寧姬的琵琶,是越來越至臻嫻熟了,隻不知為何今日的曲子,甚是哀怨呐?”
寧棠兒沒能等到衛王的攙扶,隻好自己起身道,“哪有,賤妾隻是隨意撥弄,無心而為,哪敢以哀曲擾亂王爺?”
“那就好!”卓瑞桐一邊隨口而應,一邊看畏兒端來熱茶擱在自己麵前,卓瑞桐揭開茶蓋,隨意撩撥著茶葉,“不是讓文簡陪你去靈山行宮散散心的嘛,怎這麽快就回來了?”
“哎呀,王爺你還說呢,臨行前,王爺許諾辦完手頭的事兒便會來,可賤妾左等右等都不見王爺的影子,那賤妾一個人待在靈山行宮還有什麽意思啊?”寧棠兒嬌嘖地撅著嘴,很是委屈的樣子。
“什麽左等右等,才三五日而已!”卓瑞桐不僅毫不吃寧棠兒這一套,臉色越發冷淡下去,“王府事務繁雜,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嘛!賤妾就是知道,所以才趕回來陪王爺的嘛!”寧棠兒換了嬌滴滴的聲音和賠笑的臉兒,“王爺你瞧,靈山行宮周圍的果林全都掛了果兒,我特意叫下人摘了些帶回來,給王爺你嚐嚐鮮,喏,這是王爺最喜歡的紅花果,又沙又甜,已經差畏兒清洗幹淨,王爺請用罷!”
寧棠兒端起一隻果盤奉到了卓瑞桐麵前,卓瑞桐看著,卻輕輕推開,“寧姬有心了,不過本王現在不想吃,這樣,母妃也很喜歡鮮果,你差人給庵堂送一些去就行了!”
“我一回來就差人送過去啦!”寧棠兒笑嘻嘻道,“這些可是賤妾特意為王爺留的,看在賤妾辛辛苦苦帶了這麽遠的路,王爺好歹就吃幾個吧!”
“唔!”卓瑞桐放下茶盞蓋,應付性地取了一枚果子掂在手中,同時站起身,“回來就回來吧,估計最近一段時日我也抽不開身去靈山行宮了,要是沒有其他事,你就早點休息,來回數百裏的路程,你也辛苦了!”
“王爺這就要走?”寧棠兒愕然之下,更是大失所望。
“還有什麽事?”卓瑞桐反問道。
寧棠兒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行了,本王還有軍務要處理,有什麽以後再說吧!”卓瑞桐說著抬腳便走,好像生怕在酌閑閣再多待一分鍾。
“王爺!”寧棠兒終於忍不住了,她放下果盤,抄到卓瑞桐麵前擋住了去路,“王爺,賤妾聽說咱們王府來了個不明不白的半死的女人,是麽?”
“好靈通的消息啊!”卓瑞桐嘴角浮起一抹嘲諷,他早就猜到寧棠兒這麽風急火燎的從百裏之外的靈山行宮趕回來,必定另有原因。
寧棠兒的臉色掛不住了,“賤妾哪有什麽靈通的消息,不過是回宮之後聽了些風言風語罷了,王爺勿要岔話,隻說是與不是嘛!”
“與你有何幹係?”卓瑞桐的目光變冷,連英氣的臉也變得冷漠如冰,“寧棠兒,本王與你有約在先,衛郡的事,衛王府的事,不該你管的,半分也不許你插手,難道你忘了?”
“賤妾沒忘!”寧棠兒顯出了少有的倔強,她擋在卓瑞桐麵前寸步不讓,死死的盯著卓瑞桐道,“賤妾雖然蠢笨,但亦知道王爺心懷大誌,更知道當今局勢動蕩不安,各方勢力或明或暗角逐不休,賤妾隻是想勸王爺千萬別因一念之差,毀了王爺的整個大計!”
“什麽叫一念之差?”卓瑞桐怒極反笑,“你這麽說好像全天下就你是最智慧的是麽?”
“賤妾沒有那個意思”,寧棠兒眉目一垂,“衛郡雖地處偏僻,比不得吳王實力雄厚,更不能與朝廷的勢力相提並論,但王爺畢竟也姓卓,王爺就算心胸豁達,但別人未必不忌憚這個卓字,所以王爺還是小心提防些好,亂世之中,難免有些心懷鬼胎者以各種伎倆接近王爺,以達一己私欲。”
“說的好!”卓瑞桐意味深長地看著寧棠兒,“我怎麽從來沒發現愛姬還有這義正言辭的本事?亂世裏心懷鬼胎者的確不少,可往往那些越滿口冠冕堂皇的人,越另有目的不是嗎?嗬嗬,愛妃一路辛苦,就不要多想了,本王自有慧眼識人,不勞愛妃牽掛!”
“王爺,我……”寧棠兒聽出衛王字字句句語帶譏諷,正欲解釋,衛王卻已不耐的拂袖而走,隻留下寧棠兒獨自呆立,又氣又惱寧棠兒無處發泄,走到大桌跟前,橫袖一掃,將桌上的杯盞盤碟一股腦掃落,嘩啦嘩啦的連響過後,瓷片瓜果水漬滿地都是。
聶空合上軍報置於桌子的上角,“我早上聽說有軍報來,所以一直在等主上,隻不知主上為何拖到現在才來詢問我的意見?”
卓瑞桐無奈的聳眉道,“你以為怎樣?寧姬回來了,所以本王不得不應付了一陣。”
“寧姬?”聶空略一詫愣,隨即道,“好容易才送走的神,回來倒快,想必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
“哼!”卓瑞桐冷哼一聲,“管她善不善,我暫且容她,也不過是為了迷惑這些家夥而已。”
卓瑞桐下頜輕點,目光掃過的,正是桌角那份軍報。
“那是自然,不過我們原本預計她起碼要玩上個月餘才會回,這樣一來,縈姑娘的身份就更要小心了!”
“我會吩咐小瓷注意,叫她寸步不離的守著歡縈,讓寧棠兒無機可乘!”
聶空沉吟片刻,“這樣也不妥,縈姑娘畢竟是住在王府內,以寧姬的蠻橫潑辣,隻怕小瓷一個下人是擋不住的,主上你還是先和縈姑娘透透風吧,至少叫她有所提防,不然我們的打算非但要全盤落空不說,那邊則更要造勢挑動三方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