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卓瑞桐牙痛般的吸著冷氣,“忍無可忍又有什麽辦法,朕若是不遂了你的心願,你豈不更不肯回宮陪朕?唉,朕的命咋就這麽苦啊!”
“嘁,你主內我主外,別人想都想不到的賢外助給你白撿了,你還叫苦?”歡縈嬉笑著掐卓瑞桐的胳膊,當然,是輕輕的,她才舍不得下狠手呢。
“快到獵戶的小屋了,你們還鬧?”霍山猛不丁的出了聲。
歡縈和卓瑞桐兩人回臉一看,霍山正把頭扭向一邊,表情極為尷尬,歡縈不好意思的衝卓瑞桐吐了吐舌頭,兩人迅速分開。
走了兩步,歡縈突然醒悟過來,瞪了眼睛盯著霍山道,“獵戶小屋?你怎麽知道這附近有獵戶小屋?你來過頡倉山?”
“我猜的嘛!”霍山揚著下頜,滿臉無辜道,“你看我們正在朝山坳裏走,那坳裏的林子中,不是若隱若現有一小片屋頂嗎,不是獵戶的小屋是什麽?”
“噢?”歡縈凝神張望了一陣,“怎麽我瞧不清哪裏是屋頂?”
卓瑞桐走過來,“好像的確就在那個方向啊!走吧,別光看了,走過去,不就知道有沒有了?”
“呃!”歡縈疑惑地又盯了霍山一眼,每次都是這樣,她越是想從霍山身上捕捉到蛛絲馬跡,霍山卻總能不經意的讓她剛起的疑心又風吹雲散,但不知為何,兩年中的無數次試探和猜測,都沒有結果,她偏仍是不能消除對霍山的懷疑。
三人慢悠悠的往山坳中走,此時時辰尚早,離日落至少還有近兩個時辰,眼看就快要尋著獵戶小屋了,故而倒也不急著趕路了。
山路看似很近,其實會繞的很遠,又走了近一個時辰,三人才下到山坳中,果然,歡縈他們少年時曾經借宿過的木屋,依然一點沒變的出現在他們眼前。
其實不是一點沒變,走近之後,歡縈才發現木屋似乎荒棄已久,原先的窗戶早已破損,隻剩窗框斜掛著,欲墜不墜,而木屋虛掩著的門也好不了多少,門板歪斜,費了好大勁才推開,還發出吱吱嘎嘎特別刺耳的聲音。
歡縈失望的呆在門邊朝裏張望,屋內到處都是巨大的蛛網和沉積已久的厚厚的灰塵,“瑞桐,我們怕是不能在這裏過夜了,這兒怎麽住啊!”
卓瑞桐在歡縈的身後,深深歎了口氣,“真的是日久年深了,隔了這麽多年,想要舊物一成不變都沒可能,不過沒關係,打掃一下,應該還是可以勉強歇宿一夜的,再說附近也沒有別處可去,要下山,怎麽也得等明天了。”
又費了一個時辰,三人才總算將木屋給清理出來,卓瑞桐累得滿身大汗,坐在柴垛上直喘氣,“看來朕早該派人來把此處打掃打掃,誰曉得早物是人非了?”
“別啊!”歡縈提了從附近的溪中打的一壺水,濕了帕子擰幹遞給卓瑞桐擦臉,“你說難得當一回普通人,怎麽剛辛苦了一下,就琢磨起擺皇上的譜了?”
卓瑞桐笑,“是啊,在這山中,咱們就是普通人了,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另擰了一張帕子,歡縈又遞給霍山,霍山白潤的臉因勞作而白裏透紅,更顯得像個姑娘家,“俏霍山!”歡縈笑,“你別種花了,以後隨在我身邊當個常侍吧,和你結伴出行,人家定當你是丫頭,當我是公子,嘻嘻!”
霍山聞言,臉色更紅,一邊拿帕子輕輕拭去臉上的汗,一邊道,“我哪有資格跟在夫人身邊,常侍?皇上會不高興的,你就別瞎鬧了!”
“朕有那麽小氣麽!”卓瑞桐撇了一下嘴角,說實在他可的確不願意霍山整日亦步亦趨的跟著歡縈,但霍山那麽說了,他也隻好顯得大度些,“其實啊霍山,朕早就叫你來京城了,皇宮中的禦花園還不夠你弄的?你幹嘛非要留在衛郡啊,這次若不是請你來幫朕整修園林,你大概仍是死活不進京吧。”
“我不習慣!”霍山垂了眼簾,“宮裏的規矩多,我又是個不善和人打交道的,說不準哪裏就得罪別人了,還是留在衛郡好,陸子嵩大將軍被封了長勝侯,皇上又將衛郡賜封給他,平時他對衛王宮的人都很照顧,所以留在衛郡沒有任何不便,比在京城開心。”
“唉,你們一個個的,都說不習慣宮裏的生活,單就把朕一個人撇下,朕成了地地道道的孤家寡人啊,難道坐了江山就真的隻能當孤家寡人了麽?”卓瑞桐仰首望空,滿臉的無奈。
“不還有聶空在皇上的身邊麽?”歡縈笑著從卓瑞桐手裏拽過帕子去清洗,“皇上也別每次見我們都抱怨一番了,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何況人各有誌,總不見得所有人都能成天圍著皇上打轉吧!”
“朕不是抱怨,朕是懷念,從前的日子老是出現在朕的夢裏,對了,朕跟你們說過沒有,聶空要成婚了,娶的是郎定遠留在老家的妹妹,大概就是下個月吧,你們可不許走哦,一定要留下參加聶空的大婚。”
“喜事兒呀,我當然要參加,不過真難想象,郎定遠的妹妹會長成什麽樣,會不會也跟郎定遠一樣成天麵無表情,冷淡異常?嗬嗬,但願聶空娶的不是一隻木頭!”
卓瑞桐白了歡縈一眼,“你還好意思取笑人家聶空?就因為當初答應郎定遠,天下共享,所以朕不得不將南疆封給郎定遠,聶空知道郎定遠野心甚大,此舉純粹就是想用聯姻來穩住郎定遠,以給朝廷容出時間,逐漸削奪郎定遠的兵力和實權,聶空忠心可嘉,為了天下的穩定,付出了太多啊!”
“卓巒為太子的時候,就是用一張蓋了太子印璽的疆域圖向郎定遠暗示,他願和郎定遠共享天下,我們若不以此為誘惑,你當郎定遠會那麽快轉而支持我們嗎?當時的情形,實屬迫於無奈,我也曾料到會留下隱患,可……”歡縈憂心忡忡的解釋道。
“朕明白!當時我們已沒有更多的選擇,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算了,不提這些煩心事兒了,好歹聯姻之後,郎定遠的妹妹會隨聶空待在京城,想那郎定遠再天高皇帝遠,也不敢造次吧!”卓瑞桐站起身來,“嗯,天色晚了,朕去尋些柴禾來,咱們燒壺水喝,晚上還可以取暖,在山裏夜晚可是很冷!”
“我跟皇上一起去!”霍山亦跟著站起身。
“不用了,你留下幫縈兒好了!”卓瑞桐阻止道,“你們倆把草鋪整理出來,總不能在門外幹坐一晚上吧!”
“聶宰輔都要大婚了,你呢?難道非要找到那個什麽卓元燦?”歡縈和霍山在屋內整理的時候,霍山忽然開口,輕輕的問道。
兩人本是一人一邊,各整理一方,霍山的聲音很輕,聽上去就好像他在自言自語一般,故而歡縈愣了愣,沒有立即回答,回臉看霍山,又見他手腳不停的在收拾,便有些狐疑道,“你說什麽?你是在問我嗎?”
“皇上人很好,你這麽耽誤著,對他也很不公平!”霍山依舊輕輕道。
這回歡縈算是聽清,也確定霍山是在跟自己說話了,“我知道,其實,我不過是想給自己一段時間,我還沒有作好準備,一想著又要回到皇宮中,開始宮裏的生活,我就……就覺得很可怕,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總之,我真的很怕回宮。”
“是因為忘不掉從前?”霍山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想了想,“若是受過傷害,就不願去重新開始,豈不因噎廢食?皇上雖然人很好,但他果斷堅決,有他的嗬護,不會讓你再受到半點傷害的。”
歡縈也停了下來,認真地看著霍山,“怎麽,你很希望,我早點入宮?那我可就沒法隔三岔五的去衛郡看你了!”
霍山沉默。歡縈笑了笑,“所以還是像現在這樣好,反正五年的期限,不還有三年,讓我鼓足勇氣嗎?”
“要是,要是你怕見不到我!”霍山躊躇道,“那你就請皇上封我為常侍吧,也許,也許京城也,也沒想象的那麽不習慣……”
“你?你願意回宮了?”歡縈大為驚詫,“我和皇上勸了你那麽久,你都不肯,就為了讓我早點嫁給皇上,你,你寧肯委屈自己?”
霍山將臉別向一邊,幽幽長歎道,“重新開始吧,不是每個人錯過之後,都能有幸福重臨,要珍惜!”
“不是每個人錯過之後,都能有幸福重臨。”歡縈呆呆的看著霍山,細細的品味著這句話,沉思了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