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歡縈斟酌了片刻才道,“還有個不太好的消息,我本來不欲告知你的,想來想去,卻覺得與其讓你空勞牽掛,還不如讓你獲知實情的好……”
“是關於湄兒的嗎?”厲仁幽幽的問道。
“是!”歡縈硬著頭皮道,“我的人按你說的方向,一路追下去都沒有發現甄湄的蹤跡,你認為甄湄有沒有可能朝別的方向走了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厲仁忽然勃然作色,回頭憤怒的朝歡縈嘶吼道,“我和她約定好的去南方,答應她一旦我能活著脫身,就會跟著去找她,她怎麽可能失約?”
厲仁的態度讓歡縈目瞪口呆,她站起身來愣愣的看著厲仁,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隻是請厲仁再想想有沒有別的可能性,用得著如此大動肝火嗎。
厲仁和歡縈眼對眼的瞪了一陣,醒悟過來自己的態度過激,遂垂下眼簾低聲道歉道,“對不起,不該衝你發火,但是甄湄……甄湄她怎麽可能失蹤不見了呢,會不會,會不會已經落到了婁訓手上了啊?”
“你們在林子中的小屋沒有外人來過的跡象,甄湄是自己離家的,你暫時先別胡思亂想了,我讓人再繼續找下去成不成?”歡縈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道,“可我要提醒你,厲仁,甄湄她畢竟是元燦的皇後,你怎麽可以……”
厲仁抬起臉,目不轉睛一字一頓,“你知道什麽,你什麽意思?”
歡縈搖首,“我能知道什麽?可有些事兒還用明說嗎,你對甄湄的關切早已超越了表兄妹之情,長著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還用問我什麽意思嗎?”
“夠了!”厲仁厲聲打斷歡縈道,“什麽狗屁皇後?你問問你的卓元燦,他有沒有真心疼惜過湄兒?你問問他,婁訓發動宮亂的時候,他到哪裏去了,一個堂堂大男人沒說挺身出來保護自己的家人,反而扔下後妃一個人獨自倉惶逃跑了,以致甄湄她差點喪生,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才撿回一條性命!而今元燦他又在哪裏,他關心過湄兒的生死嗎,這樣的皇帝,這樣的男人,甄湄憑什麽要為了他,葬送自己的一輩子?”
“元燦他……”歡縈試圖辯解道,“可能由於宮變發生的太突然,當時又那麽混亂,所以元燦他才來不及……”
“皇宮中的女人,有幾個是幸福的?”厲仁眼眶發紅,一滴清淚隨即滑出眼角,滴落在枕頭上,“我了解湄兒,她從小本來是個很單純的丫頭,是我姑母,想要將厲氏一門光耀天下,所以才作主,逼著卓元燦娶了湄兒為後,但沒有想到,不到一年的皇後生涯,她不僅從未曾快樂過,還因為厲家的關係,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如果你要怪罪,就怪我好了,是我垂涎湄兒的美色已久,在她流落京城陋巷生活毫無著落之時,趁虛而入,將她娶為妻室,將來有朝一日若卓元燦問起來,我也是這麽說,所有的過錯都是我一人造成,不關湄兒的事兒!”
歡縈呆呆的看著厲仁,心頭酸澀難言,元燦啊元燦,你負了我也就罷了,可現在看起來,還有另一個女人為你所傷害,皇宮中的愛情原來是一場沒有勝負的爭奪,到頭來,隻落得皆敗俱傷!
“我……我會派人竭盡全力尋找甄湄的,不過京城的局勢分外艱難,我們的人手也很有限,故而希望你別心急,耐心忍候幾天,或許很快就有甄湄的音信了”,歡縈於心不忍的將身子側向一邊,避免被厲仁看出她的心緒難寧,“其實沒有甄湄的消息,也算是個好消息,如果我們找不到她,說明她肯定是在某個地方藏匿起來了,這樣不但婁訓的人不會知道她還活著,她也能免受戰亂的禍及,你想想,如今的世道,還有什麽比尋個偏僻的地方躲起來更安全的,隻要平安活下來,就總有相見的一日,也總有能熬出頭,熬到天下太平的一日。”
“謝謝!”厲仁吸了一下鼻子,哽咽道,“希望借你的吉言,湄兒她沒事兒,隻是找了個地方躲起來了,謝謝你長孫姑娘,你是個好人!”
歡縈惆悵的搖了搖頭,“現如今還有什麽好人不好人的?我走了,望你以養傷為重,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較!”
說罷歡縈抬腳朝房門走去,“我的手下叫林豪,有什麽需要找他或齊嫂均可!”
“等等!”厲仁喚住歡縈,遲疑道,“長孫姑娘,我知道你人好心善,所以也勸你,不要再對卓元燦枉付癡心了,趁早忘了皇宮中的過去,另尋一個能照顧你一生一世的好男人,重頭開始新的生活吧,元燦他真的不值得你如此維護。”
“你……什麽意思?”歡縈停住腳步,轉頭死死盯著厲仁,“婁訓篡權,卓家和你們厲家一樣,都遭到了毀滅性的重擊,前景堪憂,尤其元燦更是生死未卜,你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就連一絲患難同悲的心都沒有,還想落井下石雪上添霜吧?”
“你誤會了長孫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厲仁忙解釋道,“我僅僅隻是一句善意相勸,因為我覺得,元燦他不僅沒有善待湄兒,還更辜負了你對他的一片深情,你知道嗎,就在你被我姑母賜死沒多久,他便封了你的婢女爽兒為美人,整日和爽兒躲在闌芷宮內逍遙快活,就好像你根本沒存在過一樣!”
“爽兒?爽兒被封了美人?這,這是怎麽回事?”歡縈詫異的瞪大眼睛,“封美人是太後準的嗎,我還以為,以為長孫家的人都會遭到牽連呢,原來……原來……也好,至少,至少爽兒她比我幸運,可是……”
意外的消息讓歡縈一時裏有些混亂,因而變得語無倫次,不知自己到底想要表達的是什麽。
“長孫姑娘!”厲仁不無同情的看著她,“唉,事到如今,你還在替爽兒著想嗎?你真的是太過心善,太低估你的婢女了!”
“我不明白,爽兒,爽兒她怎麽啦?”歡縈愣愣的問厲仁道,忐忑的猜測厲仁將會告訴她一個怎樣的真相,而她還有沒有勇氣去接受新的打擊?
“唉,這件並不光彩的事兒涉及到我姑母,我本也是不想再提及,可……可我又不忍一直看你被蒙在鼓裏,實話告訴你吧,就是爽兒向姑母告的密,說你爹確實和吳王有密信往來,密信就藏在你爹的書房中,所以盡管長孫全家都被……但爽兒是檢舉有功,我姑母答應她,會讓她得到想要的榮華富貴!”
“爽兒告的密?這怎麽可能?她一直跟在我身邊不說,就算我爹真的和吳王有往來,她和我一樣待在深宮中,連我都不曉得的事兒,她是怎麽曉得的?哦,不對,她是替我送過幾次吃不了的貢品給我娘,那我爹也不可能讓她知道如此機密的事兒啊?”歡縈徹底的糊塗了,“會不會是你弄錯了,厲仁?”
“是我爹親口告訴我的,怎麽可能弄錯?”厲仁由於歡縈不相信自己而著急道,“當然,不是爽兒主動去告密的,而是我姑母找了個機會,讓椒蘭悄悄的把爽兒給帶到珠闕宮,恩威並施又是恐嚇又是安撫,爽兒這才交了底兒,不過爽兒為何會知道你爹的書信,這我就不清楚了,好像我姑母對此也曾有所懷疑,但當時確實搜出了書信,加上姑母因為反對她的聲勢越來越大,正想殺雞駭猴,結果便不顧一切的抄斬了長孫家,還賜死了你,直到後來有一次,我和我爹進宮麵見姑母之時,姑母隨口聊起,說如今的人心她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就比如爽美人,她算是被這個小賤人給糊弄了。”
歡縈的臉色白了白,強自爭辯道,“一句話而已,說明不了什麽,也許太後故意放出這樣的風聲,好坐實我父親的罪證呢?爽兒是我長孫家的人,推說密信為她所供出的,不是比較令人信服麽?”
“問題是,我姑母一開始並不確定長孫太史令是否和吳王有信函往來啊,她隻是問爽兒,爽兒回府替你送物品時,長孫太史令大人有沒有向你傳過什麽話,有沒有什麽反常表現之類,如若不是爽兒交代出密信問題,以你父親在朝中的威信,我姑母怎麽也不可能隨隨便便的冒然讓婁訓抄了長孫府吧?”
厲仁接著道,“其實別說你,就是我自己也有一個很大的疑問藏在心中,當初我姑母或許預感到京城會發生變亂,所以在病重之際,將我和父親深夜召進宮中,悄悄的把虎符交給了父親保管,然而這個秘密卻不知怎麽泄露了,我被婁訓的人擄走,以此要挾父親交出虎符,父親知道事關重大,他是寧願死也沒有把虎符交給婁訓,但據我所知,曉得虎符在我父親手中的,應該不超過六個人,除了姑母、父親和我三人以外,就隻有椒蘭、甄湄和爽兒知道這件事,椒蘭不用說,她是姑母的人,一直忠心耿耿,不可能將消息泄露出去,甄湄原也是不清楚的,隻從我這裏才獲悉了虎符的下落,她更不可能與婁訓有什麽牽連,我與她劫後餘生在京城重逢後,她才告訴我,爽兒曾從她口中套得過虎符去向,所以我想來想去,都覺得隻有爽兒泄密的可能性最大,可惜,此事已無從查證了。”
歡縈深吸一口氣,沉吟道,“虎符的去向雖然看似隻有你們六個人知曉,然太後對厲侯的倚重與信賴這是誰都知道的,你和厲侯又一直掌管著羽林禁衛,太後病重將虎符交給厲侯乃順理成章的事兒,婁訓那麽精明的一個人,沒準兒是他猜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