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男人們要喝酒,就讓他們去吧。”歡縈安慰付安安道。“走了,我們也該去陸將軍府了。”

陸府在衛郡城最繁華地段偏西的一條街上,近鄰著衛郡城最大的一個市場,所以平時的采買十分方便。

歡縈她們抄走近道,在小瓷的帶領下,穿過市場。因為以至中午,市場內十分吵雜擁擠,三人正走著,一個挑擔的小販吆喝著從她們身邊經過。

歡縈為了避讓,一不小心裙袍卻被什麽東西勾住,歡縈回頭一看,身側有許多籮筐,這些籮筐斷裂的竹葉勾住了裙擺,歡縈叫了一聲,小瓷和付安安忙過來幫忙,將竹葉拔出後,歡縈心痛道:“好好的,才穿的新衣就被勾了一個洞,早知道就不穿著裙袍上街了。”

“抱歉,抱歉都是小人的錯,”一個男子手裏拿著油餅,急急忙忙的跑過來,看樣子像是籮筐的主人。“都怪街道太擁擠了,小人的花擔又多,所以才堆放出來了些,沒想到小人剛去買一個油餅充饑,這些破籮筐就勾到夫人的衣服,小人在這裏向夫人賠不是了。”男子邊解釋邊連連作揖。“夫人身上的衣服華貴之極,小人是小本經營,就是買一年的花也賠不起夫人的衣服,請夫人饒過小人吧,男子十分惶恐道:“要不小人送夫人幾盆花,聊表歉意吧。”

“誰稀罕你的什麽破花,”小瓷喝斥道:“你還不把的籮筐挪一挪,待會不定又勾到了誰呢?”

“是,是,小人這就挪。”男子將油餅咬在嘴裏,便動手將那些籮筐往街道內側推了推,最後揭開了蓋在籮筐上的紙板,從籮筐內撿出來兩盆花,一手抱在懷裏,來到歡縈她們身邊,拿下手中的油餅道:“小人的花雖不值幾個錢,可也是在衛郡城中獨一無二的,時值冬日,怕是連衛王宮,也找不出像小人手裏這麽漂亮的鮮花呢?各位帶回去放在窗台上當擺設,也可以討個喜,博個好心情嗎。”

歡縈定睛一看,漢子手中的兩小盆花,一盆粉紅一盆雪青,一串串花朵成逆勢的卉狀,半開半合,霎時好看。不僅禁問道:“你這是什麽花,從哪裏得來的?”

男子答道:“回夫人的話,小人的花名叫雪香瑞,都是小人自家種下的。”

“噢,雪香瑞,”歡縈一字一頓道:“這麽說,你的花還挺香的了?”

“是呀,”漢字咧開嘴討好的笑道,並將兩盆花朝歡縈她們麵前湊了湊,“三位不信可以聞一聞,此花不能幽香撲鼻,其香味還會永久不散,若是放在家中,都不用熏香了。”

“且,又是一個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小瓷不屑道:“奇怪,我每天都往來於這市場,怎麽以前沒見過你呢?”

“回姑娘的話,”漢子道:“其實這雪香瑞,也是小人今年才培植出來的新品種,而且才剛剛開出花來,小人今日是拿到市場上來試賣的,不過小人的家距離衛郡城較遠。今日又起晚了些,故而趕到這了剛剛擺好攤子,還未開張呢,這兩盆花小人送於姑娘吧,全且也當做是開張了吧,姑娘們若是覺得好,下次若想光顧小人的生意,小人還可以給幾位多多優惠呢。”

“你倒是油嘴滑舌的什麽都被你說盡了,小瓷道:“你剛才可說的是沒錢賠夫人的衣服,送我們兩盆花聊表歉意的,怎麽忽然又變成推銷你的花了。”

“行了,小瓷別跟他計較了,歡縈看了漢子道:“你的花都在籮筐裏嗎,揭開來我瞧瞧。”

“沒問題”漢子陪著笑,將兩盆花暫時放在了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夫人,這邊請,”蓋在籮筐上的紙板被一個一個的揭開,歡縈向這些籮筐裏一一看去,發現都是同一品種,然而卻開出了鮮黃、潔白、橙紅、粉紅、雪青、紫紅、大紅等諸多顏色,當下不禁喜道:“真漂亮,小瓷你大喜之日,正需要它們來裝點以錦上添花呢。”

忽然,小瓷扭捏道:“這些花也確實好看,隻可惜這賣花的人實在不怎麽樣。”

“花好看不就行了,咱要的是他的花,又不是他的人,”歡縈勸道。又回頭問漢子,“這種雪香瑞,你家裏還多嗎?”

“多,多啊,小人種了一大片呢,夫人到底想要多少盆,漢子見似乎來了大生意,越發殷勤的說道。

一直沒出聲的付安安,悄悄拉歡縈一把,“軍帥姐姐,這花也不知能開多久,你一口氣買他那麽多盆值嗎?”

歡縈想了想,就問漢子道:“你這花到底能開多久呢,別剛買回去就謝了。”

“哎,怎麽可能呢,”漢子急忙解釋道:“這雪香瑞的花期長著呢,而且是一茬接著一茬的開,天氣越冷它便開的越旺盛,所以才叫雪香瑞,有著瑞雪兆豐年的寓意,隻要隔兩三天給它澆一次水,它便能開過整個冬天呢。”

“噢”歡縈心想,如果真的是如漢子所說,能開過整個冬天的話,完全也可以種一些在衛王宮裏呀。便點點頭對漢子道:“我倒是可以買你很多,但我得親眼看到你的花田在說,不能任由你空口掰瞎,自吹自擂。萬一這是隻是你不知哪販運來的,花了我的定金不知所蹤,我到時又上哪追你去。”

“嗬嗬,這好辦,一切單憑夫人做主便是。漢子繼續賠笑道:“隻不過小人家遠地偏,不知道夫人是否方便。”

歡縈跟著花農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衛郡城郊野外山間。她甚至都有一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她的確是瘋了,自從幽梁關回來後,或者說自從北戎回來後,她似乎更多的渴望回歸一種正常生活,不知為何找上卓瑞桐提起元燦時,她想到卻並非是元燦的生死,而有那麽一瞬間,闌芷宮的影子飄過了她的腦海,至少在闌芷宮時,她憧憬過自己和元燦的未來,也決沒有想到時至今日,她和元燦甭管是生是死,都絕無可能在同行在一條路上,皇宮的一切曾令她痛恨不已,然而闌芷宮是除外的,在她居住的那段日子裏,闌芷宮似乎永遠都開滿了花,永遠都是花香宜人沁人心脾的,即使元燦不能來看她,她還可以賞花讀詩,怡然自樂。也許越是一去不複返的生活,才越是時時引人惦念吧,要不她怎麽會讓小瓷暫時幫她照顧著付安安,而自己非要不知辛苦的跟著這漢子,去他家看什麽花田。

“夫人,累了嗎,鄉下的路不太好走,”漢子挑著花擔在前,不時的停下來詢問一聲。

歡縈終於有些不耐煩道:“這點路算什麽,你隻管在前引路便是,放心我跟的上。”

於是剩下的時間兩人便一前一後,悶頭趕路。如此走了近一個半時辰,漢子忽然聽下來,指著前方興奮道:“夫人,看見沒有,那片出現五彩雲霞一般的就是我家的花田。”

歡縈定睛一看,果然和漢子所說,種了好大一片雪香瑞。“這麽大一片花田都是你一個人在管理,”歡縈不由得有些佩服漢子了。

“也不是啦,漢子遲疑了一下才道:“我請了一個幫工,是我們兩個人才一起打理。”

“看不出來,你還能請幫工呢,你不是說自己是小本生意嗎,”歡縈嘲諷道。

“唉,真的是小本生意,一盆花賣不了兩個銅子,還要算上種子的錢,化肥的錢,總之是勉強填飽肚子罷了,”漢子大概生怕歡縈找他賠衣服,所以一個勁的哭窮道。

歡縈懶得答理他,催促道:“行了,行了,快走吧,看完你的花田,我還要趕回衛郡城呢。”

“是、是,夫人請當心腳下,”不一會兒兩個人便來到了漢子的花田間。

走在田埂上,成片的雪香瑞散發著濃鬱的香氣,清風佛過,花串搖曳生姿,當滿眼都是初冬的簫瑟時,漢子這裏卻令人感覺仿佛身處了姹紫嫣紅的春日,歡縈深吸了一口空中的新香,倒似乎是回到了闌芷宮一般,歡縈信步而走,正賞心悅目時,猛然發現花叢中突然冒出來一張詭異醜陋的臉,正定定的望著自己。歡縈嚇得差點失聲尖叫起來。

“你,你是誰?”歡縈習慣性的伸手一摸腰間,卻發現自己今日穿的是群袍,根本就沒有帶佩劍,當下背後就滲出冷汗來。

已經走過去的漢子,聽到歡縈如此一叫,趕緊放下肩上的擔子跑了過來。“夫人沒…沒事,他就是我的幫工,並對那張醜陋的臉說道:“哎呀,霍山去去那邊忙去,別在這神出鬼沒的,當心嚇壞了夫人。”

“什麽,他就是你的幫工,”歡縈受驚不小,此時仍是餘悸未消,那是一張怎樣可怖醜陋的臉呀,像是被嚴重燒傷,大片的紅色傷疤,像蟾蜍的脊背一樣疙疙瘩瘩的,讓人一看都頭發發麻,歡縈自吹也算是經曆過生死搏殺的人,可她剛才卻真的被那張臉給驚駭住了。

叫霍山的人瞬間低下頭,撿起了身旁的一隻背簍,背在背上,轉身佝髏著向遠處走去。

“你怎麽會請這樣的人,你不害怕嗎,”歡縈向漢子抱怨道。

“唉,一開始是有點害怕,但時間久了也就看習慣了,”漢子解釋道:“夫人別在意,他隻是長相可怕而已,但其實人卻非常好,我跟夫人您就說實話吧,麵前這些雪香瑞也是他交我種的,他說他是家裏遭了難,他被火燒壞了臉,燒壞了嗓子,四處流浪討飯才來到我這的,他還說他平身就喜歡種花種草,隻要我管他的一日三餐,他便一分錢不要的留下來幫我,最主要的是我這花店離城裏遠,平時幾乎很少人會找到我這個地方,這樣人們也就不拿他當怪物看了,我瞧著他可憐,而我這裏又確實個幫手,所以才把他留下來的,”漢子一臉無奈的解釋著。“夫人您看花就是了,千萬別把他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