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主上所述,整個過程主上好像都沒發現異常?”聶空狐疑地盯住卓瑞桐。

“沒有,她一直不停的出虛汗,屋裏的脆兒說本王去之前給她喂了些水,可是未見腹痛有所緩解!”卓瑞桐不解地和聶空對瞪,“難道你覺得哪裏有不妥?”

“在下現在還想不出,不過似乎巧合了一點兒,我們剛剛……她就……”四目交視之中,聶空未言盡的話,兩人都心知肚明。

“畏兒說寧棠兒是在酌閑閣的後花園轉悠了一陣後才出現不舒服的狀況的,主上覺得寧棠兒為何要一個人去後花園轉悠呢?”聶空隔了一會兒又問道。

“如果內應細作出在王府內,她一個人單獨行事倒也不為奇,可突然招薊餘廣進宮,反讓我們有些迷惑了”,卓瑞桐想也未想地答道。

“沒錯,所以我才讓主上跟去酌閑閣看看,或許,薊餘廣的進宮,真的是一種巧合吧!”聶空笑了笑,“反正,這兩日所有和寧棠兒接觸過的人,一概逃不過我們的眼睛,且再瞧寧棠兒如何折騰吧。”

“嗯!”卓瑞桐向聶空招了招手,示意靠近些,然後低聲道,“讓溟沙營的人當心些,切記不可打草驚蛇。”

“那是自然,我早已再三告誡溟沙營的人寧丟勿醒,隻要對方有所行動,他們隻監控絕不靠近!”聶空淡淡道,“我們現在是……不怕魚線不夠長,就怕魚兒不咬鉤。”

是夜三更,衛王宮裏卓瑞桐的書房燈火透亮,隻見卓瑞桐一個人在書房內踱來踱去,一會兒又耐著性子在書案旁坐下,拿起桌麵上的一本兵書慢慢翻看,雖然是慢慢翻看,但從他眼神的遊離上,顯然他並未將手裏的書看進去。

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將卓瑞桐從這種心不在焉的狀態中驚醒,他扔下手裏的書跳起來,“聶空,你回來了?”

“主上,是奴才來給主上送夜宵了,剛熬好的燕窩銀耳羹,主上喝一盅解解乏吧!”一個聲音恭敬地響起。

卓瑞桐聽出來是侍奉自己起居的奴才枚爭的聲音,不覺頹然,重新跌坐在寬大的椅內,“不必了,你下去吧,本王這裏不需要人了!”

枚爭喏了一句,悄然離去,門外再無動靜,卓瑞桐等了片刻,卻又忍不住自己去打開書房的門,向外張望了好一陣,盡管聶空臨走之前請他安心歇息,一有消息自會回宮向他稟報,可是卓瑞桐還是無心睡眠。

並非出於擔心,聶空天黑之後便微服出宮,有聶空親身前往溟沙營設在城中的秘密據點布置安排,他沒什麽好擔心的,但他也不是那種放任兄弟不管,自己去安枕會周公的人,守在書房等聶空雖然無用,至少感覺上,他是與自己的親信下屬們在並肩行動共同進退。

敲過了四更,王宮內的巡宮戍衛又換了一輪值,聶空這才姍姍而歸,卓瑞桐見聶空臉上雖略呈倦色,但微帶著笑意,一顆心更是放入了肚裏,“聶空啊,本來想讓你先去休息再說,不過瞧你這副模樣,此刻一定欲先吐為快吧?”

聶空笑而未答,徑自在椅子上坐了,從懷中掏出一本折子扔給卓瑞桐,“所有詳情我已在密報中盡述,王爺還是先看看今夜的收獲好了。”

卓瑞桐打開折子,飛速地瀏覽了一遍,頻頻點頭道,“不錯,果然不出我們所料,這條線一定要替寧棠兒保證它的暢通無阻,那姓冼的又是何人?”

“西城菜市場殺羊宰牛的一名屠戶,本名冼貴,人又稱冼老二,在衛郡定居已經有七、八年了,至於家鄉來曆,戶籍名冊上登錄的是禹州人氏,不過在下以為不足為信,因為登錄造冊之時,多半都是聽當事者自供而無法一一核查詳偽,何況他到底是哪裏人氏並不重要,跑腿送信的角色我們大可不必放在眼裏,在下感興趣的是,他到底是用何種方法順利來往北戎和衛郡之間,要知道,邊關封界多年,他既然能夠頻繁往來,視邊關城防為無物,那麽北戎的小股勁旅會不會也可能通過這種途徑直入衛郡?”

“單人出入或許要容易些,比如買通一兩名哨吏偷偷放行,其實花不了多少銀子”,卓瑞桐合上折子沉吟道,“但正如你所說,不管他用的是什麽方法,總之會讓北戎知道我們有漏洞可鑽,明的突不破邊關防線,他們可以來暗的呀!”

“嗯,雖然以衛郡的兵力和各營部的戒防,小股北戎勁旅即使進來了也成不了大事,然而造成的混亂和人心恐慌,會比正式開戰更麻煩!”聶空頷首附和道,“一切等尾隨冼貴送信出關的溟沙營探馬回來後就清楚了,在下估計最遲今夜就能收到線報。”

卓瑞桐想了想,又問:“那麽薊餘廣那邊呢?”

“目前還無任何動靜!”聶空道,“不過我還是留下了幾個人在他的府宅附近。”

卓瑞桐鬆了口氣,“我就說他不可能和寧棠兒有什麽關係吧,若連他也是細作,還真夠可怕的,你想想,這些年,王宮裏從我母後到一個小小的宮女宦官,誰不是找他瞧的病啊,隨便弄些手腳,我們豈不都早玩完了?”

“現在下結論還太早,王爺啊,我們身處的複雜險境,你可是比在下還清楚啊,知人知麵不知心,多留一個心眼總是好的”,聶空苦笑,“不然你以為在下就這麽喜歡成天疑神疑鬼嗎?”

卓瑞桐也笑,“反正這件事本王就全權交給你了,本王對你可從來都是用人不疑的啊!”

“多謝王爺能器重在下,想當初王爺初來衛郡,一路輕車簡從,在下不知王爺身份,有眼不識泰山,跟王爺在路邊茶寮起了口角,爭執中不僅口出狂言,還甚為倨傲無禮,王爺居然一點都未生氣,等在下罵完,客客氣氣將樹蔭下避熱的上座讓給了在下,而自己和太後則去坐了受日曬的下座,在下每每想起,都汗顏無比,王爺的容人之量仁義之懷,著實讓在下欽佩之至,聶空名中一個空字,若不是遇見王爺,豈不仍是空有一身抱負,而無施展之處嘛”,聶空回想起往事,感歎道,“除了王爺,天下間,還有誰值得聶空為他而謀!”

“嗬嗬!”卓瑞桐忍俊不禁,“不是你自己衝茶寮的夥計嚷嚷,說人家狗眼識人,讓你這個未來的丞相去坐那受正午日頭毒曬的位置,本王還不出來相勸呢,你可倒好,順帶連本王也給罵了個狗血一身,本王當時就想啊,既然你這麽狂,本王倒要看看,你如何能耐坐到丞相之位!”

“唉,出糗的舊事,王爺就別再挖苦在下了!”一向自負冷靜的聶空難得的,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在下當時正渴熱難當,誰料那茶寮夥計嫌棄我一身窮酸肮髒,對我愛答不理的,我忍氣吞聲站了半晌問他可還有別的座位,他一指都被太陽曬得發燙的桌椅說,就那兒嘍,愛坐不坐,我一時怒起,便和他理論起來,什麽未來的丞相,信口胡掐罷了!”

“看來,本王還真得感謝那間茶寮的夥計,沒有那場爭執,本王差點就錯過了一個真正的丞相!”卓瑞桐笑著拍了拍聶空的肩,“外加一個好兄弟!”

“也對,世事難料,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吧”,聶空站起身,“主上,在下仔細考慮過縈妃的意見,覺得還是可行,不但可行,恕在下直言,主上的這位縈妃思謀不可謂不深遠,在形勢不明各方勢力暗流洶湧的情況下,我們如不作為,隻恐陷入被動之後,將來出兵就更難了。”

“本王也不願陷入被動,可無論如何,歡縈的安全才是第一位,如果她有什麽意外,那本王……”

“嗬,主上你真是……”聶空本來想戲謔卓瑞桐真是為情所惑,弄得婆婆媽媽束手束腳,完全沒有一個做大事人該有的魄力了,可他一經接觸到卓瑞桐那雙清朗而真摯的眼眸,遂改口道,“完全不必擔心,咱們的溟沙營親兵,個個可都是精挑細選經過嚴格訓練出來的,是王爺的一支秘密屬衛,戰鬥實力可以說超過吳王和朝廷的任何一支軍隊,雖然現在人數少了點兒,不過我想由他們對付區區刺客還是不在話下吧!”

“本王當然清楚溟沙營的實力,隻是怕萬一嘛!”卓瑞桐心知肚明聶空的不以為然,“本王也沒說不同意,但你得保證萬無一失,能行嗎?”

聶空眼珠轉了轉,“好吧,我盡量!”

“不是盡量,是必須!”卓瑞桐古意虎著臉瞪了聶空一眼,“必須萬無一失!”

“好好,王爺你怎麽說怎麽是嘍,現在可以放在下回屋睡一覺了吧,哎哎,我快困死了,困……”聶空又是打哈欠又是伸懶腰,開始裝瘋賣傻,卓瑞桐的態度讓他很是無奈,隻好先含含糊糊的應付過去。

歡縈換上了卓瑞桐帶給她的新衣服,正在對鏡左旋右轉,素錦暗花的男裝加上雲鬢已被梳成緊束的發髻,雖然身材略顯淡薄,但看上去人反而精神簡潔了不少,“我好看嗎?”歡縈對著鏡子問。

“夫人穿什麽都好看!”鏡子中出現小瓷的身影,她也換成了侍童打扮。

“真的?”歡縈繼續審視鏡中的自己,“可不許胡亂恭維哦!”

小瓷好一陣上下打量,由衷歎道,“以前在皇宮裏不得不與夫人為敵,所以這話自然是不會說的,其實後宮粉黛,包括皇後娘娘,哪一人能及得上夫人?”

“都叫你別提什麽皇宮了!”歡縈本來還很高興,聽見皇宮二字,臉色不免略微沉了沉,離開試衣大銅鏡,走到梳妝台前,拿起那支白梅玉簪道,“可惜不能戴了,小瓷你替我揀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