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夫人若是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寧棠兒身上,屬下恐怕夫人會失望……”決策出現分歧的時候,陸子嵩一時也不知該聽從誰好,畢竟他跟隨聶空多年,而與長孫歡縈的合作才兩個多月。

“嗯,我也知道!”歡縈淡淡道,“所以我才說先不指望她嘛!能找到她,而她又肯合作自然是好,否則,這次北戎的襲擊之行,就得全靠我們自己來闖呀!”

也就是說歡縈雖然否決了他先行偵查的建議,但仍是沒有放棄襲擊的計劃,陸子嵩稍稍放下一些心來,“那夫人所說的準備是指……?”

歡縈看了看其他諸將,見大夥兒都滿是期待地凝視著她,不免笑了,“你們呀,我算明白了,你們是生怕沒仗打是不是?

一句話說的大夥全都不好意思地樂了,紹見平自嘲地笑道,“嗬嗬,反正這次我不蹲守了,夫人你要領將出征,也得輪著來吧,讓施風或者陸子嵩蹲守都可以,他們都能勝任!”

“呸你個紹見平!”陸子嵩悻悻的瞪了對方一眼,“你是越來越猖狂了,連副帥的位置都敢搶?要搶你跟他搶去!”陸子嵩說著眼光一瞥,指向施風。

“憑,憑什麽呀!”施風自知資曆比這兩位都低,可怎麽說他也是經曆過大戰的人,自然不甘就此讓步,遂強自爭辯道,“我,我又不是比你們差到哪兒去!”。

紹見平亦轉臉盯著施風,一臉壞笑,“有道理,施風你確實一點不差,所以我才覺得你絕對能勝任幽梁關的防禦!”

“行啦!”歡縈正色道,“你們先別顧著爭了,誰出戰誰守關,都不是鬧著玩的,尤其幽梁關一失,我衛郡的門戶便不存,被北戎兵**時,你們還能玩笑的出嗎?”

紹見平聞言麵紅耳赤,“主帥,我不是爭,幽梁關的重要末將豈能不知,隻是末將也希望可以有機會**北戎草原,和他們一較高下,末將的心情,還望主帥體諒!”

歡縈微微頷首,“你知道幽梁關的重要就好,縱馬長驅固然痛快,卻需要有幽梁關的堅如磐石作後盾,紹將軍,你一直掌管溟沙營的訓練,對各項軍務的處理能力都是幾人中最好的,你不守幽梁關還有誰比你更合適呢?”

紹見平苦了臉,“主帥的意思,末將這次又守關?”

“這關,隻有交到最可信賴的人手上,兄弟們才會後顧無憂的奮勇殺敵啊,對不對,紹將軍?”歡縈和顏悅色的勸道,“你放心,隻要守好幽梁關,本帥記你頭功!”

“功不功的末將不在乎!”紹見平歎聲道,“末將隻是覺得憋悶,他們倆都可以縱橫馳騁在對敵的最前沿,卻隻有末將在幽梁關閉關枯守,敵人若是來,倒也罷了,定打他個落花流水,可敵人若是不犯,那末將豈非隻有眼熱幹著急的份兒?”

“夫人說的對,見平,你辦事穩重妥當,思慮周到且不乏應變之能,有你守關,那我們便是在北戎草原深處遊擊數月,也可不用擔心幽梁關的安危啊,說來說去,還是你比我們都強,夫人才派你守關的嘛!”陸子嵩微笑著也插了話,但神情卻格外的認真。

紹見平和眾人對視了一陣,終於點了點頭,“如果實在要末將守關,那末將守就是,你們放心,我雖有不甘,但也絕不會允許一個敵人躥入我關內!”

“這就對了!”陸子嵩伸手在紹見平的肩頭,重重的拍了兩下。

“不止守關!”歡縈凝目對紹見平道,“還要加強對守軍的訓練才行,如果我們深入遠襲,必定要帶走絕大部分的溟沙營將士,而剩下的守兵,他們的戰鬥力本身就不是很強,所以便是守關,也一日也不得鬆懈啊!”

“末將記下了!”紹見平拱手道。

“嗯,至於籌備,陸將軍,我建議將騎兵包括馬匹的鎧甲,全部改為上等皮製,另再請人加緊趕製這種連機弩,還有弓箭的材質也要另行改良,這是圖樣,你看一看罷!”歡縈說著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圖紙。

“夫人又有新構想?”陸子嵩驚奇道,“末將瞧瞧呢?不過,若鎧甲全部改為皮製,豈非護身的作用大大降低?”

“本來也實在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歡縈歎道,“不過幾十斤的甲胄加身,自以為穿了銅牆鐵壁罷了,其實既擋不住利箭,也避免不了刀槍的傷害,所以還不如輕裝簡行,提高騎兵的作戰速度。”

施風和紹見平麵麵相覷,都有些狐疑和擔憂,“這樣能行嗎?鎧甲至少可以抵擋一些力道不夠的攻擊啊!”

“守軍還是沿用鎧甲,紹將軍不必焦慮!”歡縈擺了擺手道,“我的改良主要是針對遠襲的,試想千裏奔策,馬身上套著那麽重的鎧甲,加上每個將士所攜帶的兵器以及個人需用等,如此負重,又怎麽可能迅速移動呢,和北戎騎兵交戰的時候,我早就發現他們來去如潮,和他們的馬匹精良有關外,就是馬匹的負重極輕,那些北戎人個個都沒有什麽鎧甲,難道他們就不考慮防身的麽?事實上,你們都是長年習武之人,一定懂得克敵致勝的要訣,那就是搶占先機,出手的速度要又快又準對吧?同理,在行軍作戰中,我們要麵對的本來就是行動迅猛的北戎騎兵,如果再拖遝累贅的話,不用我說,各位將軍都能設想出後果吧。”

“末將個人……個人覺得可行”,陸子嵩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不過得要其他將士們接受主帥的想法,否則大家會擔心打起仗來沒有什麽可憑護的,如果因此而心慌意亂,那我們將不戰自潰!”

“沒錯,所以我才要先和你們溝通”,歡縈同意道,“任何武器裝備的改良其實都比不得士氣的重要,失去士氣,軍將不軍,何談作戰?”

走出大帳,已是繁星滿天,歡縈望了望遠方的地平線,輕輕的歎息一聲。

“主帥有什麽心思麽?”陸子嵩跟在身後,他們相處的時日雖然不算長,但歡縈儼然已成為了他們真正的“兄弟”,是可以托付性命相交的。

“陸將軍有多久沒回鄉探母了?”歡縈看了陸子嵩一眼,忽然問道。

陸子嵩怔了怔,“有好幾年了,夫人怎麽問起這個來了?”

歡縈轉過頭,繼續凝視著遠方,“不知怎的,就想起來了,陸將軍沒有打算過回去探望一下老母親麽?你的老母親一定很思念你吧?”

“那還用說嗎?”陸子嵩一想起臨別時老眼昏淚的母親,心中就是一陣別樣的難受,“可一旦從軍便身不由己了,戎馬倥傯,邊關未定,怕是隻有等到大戰勝利後,末將才能有機會回去見老母親吧。”

歡縈輕輕的微笑,沒再說話,過了半天卻話鋒一轉道,“算算時間,她們也該到了吧?”

陸子嵩再次詫愣了一下,“誰?誰要到了?到哪裏?”

歡縈不答,隻是轉身拍了拍陸子嵩的胳膊,“走吧,天色已晚,回帳休息去吧,等過兩天,本帥有一個驚喜要給你!”

“什麽驚喜?”陸子嵩狐疑道,“主帥你今晚說話怎麽怪怪的,末將聽不明啊?”

“會明白的!”歡縈笑道,“去吧,本帥想自己呆一會。”

陸子嵩無奈,隻得拱手道別,“那、主帥也早點休息吧,末將覺得經過奧欽河穀一戰,主帥的精神頗有疲累之狀,咱們邊隘全體將士如今都仰主帥馬首而是瞻,若主帥不調養好自己的身體,又如何帶領我們眾將徹底平定邊界呢。”

“我知道了!多謝陸將軍!”

陸子嵩退下,往坡下的營帳走去,走到一半,又有些不放心的回頭望了望,隻見高粱之上,歡縈淡薄的身影在夜晚冷冽的風中似乎不勝寒涼,孤魂蕭索。

第二日清早,陸子嵩帶著施風兩人去了一趟最近的縣城,招齊匠工局所有的工匠,將連擊弩和弓箭以及皮製鎧甲的改製圖樣交給他們,讓他們日夜打造,務必在半月之內完成。順便也將趙耕押往了府衙大牢,囑人嚴密看管。

辦完所有的事,再回到幽梁關時,已經快傍晚,剛一回營,便有兵甲前來通傳,說主帥在中帳候他已久。

陸子嵩連口水都來不及喝,忙跟著兵士前往中帳,還未走到,遠遠的便聽見帳中似乎有說笑之聲,陸子嵩頗為納悶,不禁放慢了腳步,走到帳前,他的心突然狂跳起來,竟怔在當場。因為他終於聽出其中一人的聲音,是他久違的,曾在夢中日夜思念過的聲音。

陸子嵩的眼眶潮潤了,遲遲未敢邁步,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知自己多年未歸,老母親已經變成了什麽樣子了,他又該如何說辭,向老母親請他未能盡孝於膝下的罪。

“陸將軍,快進來啊!”大概是兵甲進帳稟報了他已到的消息,帳中有人出來親迎,帳簾撩起,一張同樣多日未見的吟吟笑臉,出現在眼前。

“小瓷姑娘?怎麽,怎麽是你來了?”陸子嵩本能的發問,但瞬間醒悟過來,正是小瓷去他的家鄉接來了他的老母親,難怪影夫人說什麽算算時間,她們也該到了,是的,算算時間,到他的老家鄉下,往返一趟至少二十餘天,兩個女子的千裏迢迢,風塵仆仆,路途上的辛苦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