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的地價自然不能和長安相比,趙謙為了買房,賣掉了長安的家產,搭上了獎賞的財物,東羅西湊,總算在江米巷買了一處小院,地方不大,好歹在內城三十六坊以內。
明朝將北京城劃分為三十六坊,內城二十八坊,外城八坊,分屬東、西、南、(外城)、北、中五城管轄。依坊築巷建胡同,內城的大多數街道胡同自長安街以北,基本上都是沿用元大都之舊。
但由於紫禁城和皇城的擴建,使其麵積幾乎占了北京內城的一半,又占據了內城正中間的位置,竟然使得整個內城東西兩城無法直通,也就是長安街中間的一段當時是被紅牆圍在了皇城裏麵了,平民百姓哪能通行。如果從西城到東城,必須往南繞行江米巷(今東、西交民巷)走大明門前的棋盤街;或往北繞行地安門外,這麽走一趟起碼要花上半天時間。但從南到北卻還有兩條與中軸線平行的主幹道,這就是當年北京城最長的兩條路:東邊的一條南起外城的蒜市口往北叫崇文門大街,穿過崇文門後叫崇文門裏大街,一直往北可達北城城牆根,最北頭叫賢街,這中間在路東分別與石大人胡同、驢市胡同(今禮士胡同)、朝陽門大街、東直門大街相交成“丁”字;路西則分別與東長安街、燈市、雙碾街(今東四西大街)、鐵獅子胡同(今張自忠路)、順天府街(今鼓樓東大街)相交成“丁”字。
西邊的一條南起內城的宣武門,往北叫宣武門裏街,最北頭直達北城牆根前的新開道街(今新街口北大街),這中間在路東分別與西長安街、西安門大街、祟國寺街(今護國寺街)、浣衣局胡同(今新街口東街)等相交成“丁”字;路西分別與紅廟兒街、新開路(今新街口)相交成“丁”字,並與阜成門街相交成“十”字。由此不難看出,胡同十東西排列在這兩條主幹道兩側的。而這兩條主幹道又是與中軸線平行的,所以說胡同基本上都是東西向地排列在中軸線兩旁的。
趙謙買的那處四合院,總體他還是比較滿意的,想想要是在現代,要在北京買處房子,那得有多難啊,趙謙看著自己的新家,還有院子裏的馬車,心道:想不到咱也是有車有房一族了。
張岱等人倒是好整事兒,帶兵的,兵營在哪,他們就住哪。韓佐信跟著趙謙出汗出力,到現在仍然是一個無產階級,就住趙謙院裏。趙謙想起當初說要推薦他為官的話,至今仍未兌現,心裏有些不安。有時提及這事,韓佐信說:“能跟隨大人,佐信很榮幸,錢財乃身外之物,大人不必掛心。”
不過在京師的日常花銷不小,家裏的員工,養車養馬,都得要錢,就是韓佐信,總不能讓人家整天空著個口袋,喝點小酒都沒錢吧?兵部上班那點工資自然是不夠的。
趙謙在兵部基本是不管事的主,正頭疼搞不到錢,想了想,還是韓佐信對官場那套有些經驗,也不是外人,便對韓佐信說出了苦處,趙謙心道掙了錢你也有份,出出主意總是可以的吧?
韓佐信笑了笑道:“大人運籌帷幄,這經濟營生方麵卻是外行。”
趙謙不好意思地笑道:“在大明朝,不曾聞京官缺錢花的,我這生活也不算奢侈,卻捉襟見肘,實在汗顏。”
韓佐信道:“大人勿急,自然有人拜會送禮的。”
“我這手中也無實權,別人給我送禮那不是拿銀子打水漂嗎?”
“嗬嗬,大人位至兵部左侍郎,而兵部尚書袁督師遠在遼東,尚書以下,便是左侍郎,不說其他的,如有人想在兵部升官或者補缺,能缺了大人的手跡嗎?”
趙謙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心道咱手裏這枚大印還是有用的,和現代的公章一樣管用,簡直就是棵搖錢樹,而且收點禮隻要不要太過分,是沒有人彈劾的,因為大家都這麽幹,誰彈劾那就是與整個官場為敵。要掐大家的糧米源頭,大夥還不得整死他?
秦湘最近讓趙謙感覺有些奇怪,說不出為什麽,她還是一如既往無微不至地照顧著趙謙的生活,有了秦湘,趙謙回到家才有井井有條的感覺,身上才隨時幹幹淨淨的,才不會飽一頓餓一頓,但是趙謙總覺得她好像變了一些。
對了,她很少說那些個貼心話了,而且對趙謙總是恭恭敬敬的,雖然趙謙已經習慣了明朝男人的大男子主義,但是最近秦湘卻太客氣了,反倒讓他有些不習慣,而且好像感覺心事重重的樣子。趙謙已經習慣她傷春悲秋的多愁善感,不過這次好像不僅是無病之愁。
終於趙謙忍不住問她:“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秦湘搖頭,“天色不早了,妾身侍候相公就寢吧。”
趙謙歎了一口氣,也不再多問,心道我作為一個男人,能給她一個有車有房的家,能想到法弄錢回來為油鹽柴米開銷,對她也算不壞,又不似某些人那樣經常鑽胡同吃喝嫖賭,不讓她經常獨守空房,已經盡到責任了。
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此言趙謙不敢苟同。人們總是用落花啊,流水等事物來形容愛情,可見愛情本來就是美麗而保質期很短的東西,如果在愛情消逝之前不結婚,那我們要讓它像落花流水一般隨風而逝?隻有結婚,將曾經刻骨銘心的感情轉化為親情與責任,才是負責任的幹法。而那些不斷尋找新愛情的人,高呼著婚姻是愛情墳墓的人,不過是將愛情視作一個好玩的遊戲罷了。
趙謙將秦湘擁入懷中,用手輕輕摸在她後背如綢緞般的肌膚上,他還是比較滿足的,能娶一個漂亮的老婆,能養得起一個漂亮的老婆不讓給你戴綠帽,無疑是很多男人的夢想。
他緩緩將臉靠在秦湘如溫玉一般的臉龐上,突然臉上一片冰涼,趙謙抓住她的肩膀一看,見她眼中滴下了兩行清淚,趙謙心中一緊,想說話卻不知如何開口。
趙謙在她眼角伸出舌頭一舔,說道:“有點苦,有點澀,還鹹鹹的。”
秦湘一下撲進他的懷中,嗚嗚地哭了起來:“我們成親這麽久了,妾身還未有身孕,相公還是納妾吧……”
趙謙沒好氣地說:“就這個事?”
秦湘搖搖頭,咬了咬小銀牙道:“羅琦的事……”
說到羅琦,趙謙有些黯然,但是當時如果救她自己就得玩完,趙謙無言以對。他又想起了秋娘,起碼自己應該派人去找一下她,但是他卻什麽也沒有做。他在內疚的同時,思緒有些混亂,有些痛恨自己。人大概都是矛盾和複雜的集合,有時冷麵無情,有時受了什麽觸動又傷感了起來。
就像一個壞人,很難讓自己一件好事都不幹,一個好人,很難讓自己一件壞事都不做。顏淵這樣的人,畢生就為了自己的道德規範,那是他的追求,而一個普通人也這樣的話,活得太忒累了。
正在這時,突然門外有人喊道:“有刺客!”然後是一聲悶響,就不聞了聲音。趙謙大驚,急忙取了牆上掛著的鐵劍,握在手裏,將秦湘拉在了身後。
不多一會,門外“砰砰”兩聲,趙謙忙拔出劍來,緊緊盯著門口。
“大人,是我,孟凡。”
趙謙聽罷略一猶豫,便開了門。孟凡和另外兩個穿鐵甲的侍衛執劍走了進來,反手又將門撇住,看了一眼案上的油燈,一口氣吹滅了,對那兩個侍衛道:“守住窗口。”自己走到門口警戒,又道,“大家注意屋頂。”
趙謙心寬了許多,看樣子術業有專攻,這孟凡嘴臭得很,卻是一個人才。想想自己身邊,很有幾個人才,韓佐信在政治上的見識,並不比進士差,孟凡現在這鎮定自若樣子,也是個短兵相接的幹練人才,而張岱,在行軍打仗方麵,無疑也很有一套。
誰說明末無人可用?隻是有些人你敢用麽?比如韓佐信,看樣子曆練一番大有閣臣之才,但皇帝敢用他做首輔?
燈滅之後,屋裏一片漆黑,秦湘緊緊抓住了趙謙的衣襟。
“他嗎的兩隻豬,別對著窗戶!”
孟凡的話音剛落,“嗖嗖……”幾聲,窗戶上隨即響起了紙破之聲,然後是一聲慘叫,顯然是對著窗戶那兩人其中一人中箭了。
緊接著,隻聽得“砰”地一聲響,透著冷白月光的窗戶上閃過一個人影,趙謙看準那團黑影,一劍插了過去,“噗哧”一聲,又是一聲慘叫,趙謙臉上濕熱一片,像是濺上了鮮血。
趙謙隻聽得自己胸中的心跳大如雷鳴,心道嗎的是誰要殺老子?他實在想不出是誰,洪承疇那邊的人?都到現在了,還有那必要嗎?
這時,窗戶上又閃過兩個黑影,又有兩人衝了進來,飛快地躲過窗戶,閃到了陰影裏。趙謙忙捂住秦湘的嘴,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突然,又一聲“噗哧”,隨著一聲慘叫,“哐當”一聲,有重物倒在了地上,聽聲音像是另一個鐵甲侍衛盔甲撞在地上發出的聲音,這下可好,趙謙這邊又損失了一個,現在還剩趙謙和孟凡兩個有戰鬥力的了。
“啊!”又一個人中劍,就在剛才那倒地的侍衛旁邊,好像是對方的人,剛才殺那侍衛時,被孟凡聽到了方位,然後被插了一劍。
四周再次寂靜了下來,趙謙大氣不敢出,憋得有些難受。
過了一會,案上忽然“框”地一聲,什麽東西撞在了案上,接著聽得“刷”一聲響,一劍破口而去,說是遲那是快,“砰”地一聲巨響,房間角落裏閃起一道火光,聽聲音應該是三眼統。“啊!”那中計攻擊案板的人中槍慘叫了一聲。
趙謙仍然不敢出聲,因為他不能確定中槍的是誰。
這時孟凡的聲音道:“進來的是三個人麽?”
“是,好像都死了。”趙謙故作鎮定地說。
孟凡道:“不要出聲,門外還有。”
趙謙仔細一聽,門外果然還有輕微的腳步聲。趙謙低聲對秦湘道:“呆著別出聲。”便和孟凡走到了門邊,孟凡用三眼統對準了門口,趙謙提劍也盯著門方向。
“咣!”一聲巨響,內室單薄的門板一下塌了下來,但孟凡並沒有馬上開槍,又一聲“砰”門板著地的聲音後,“砰!砰!”三眼統噴出了兩團火光。
所謂三眼統,就是有三個槍管的火槍,可以連發三槍,現在三槍已完,趙謙立即提劍衝了過去,就是一頓亂砍,門外另一個人剛剛衝過來,還沒有來得及反應,身上就中了一劍,大聲慘叫了一聲。
“啊!”秦湘突然發出一聲驚呼,趙謙大驚,隨後聽見一個聲音道:“再動我就殺了她!把燈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