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也下雪了,這天兒,是越來越冷。趙謙坐在內院的雕木大房間裏,地上燒著兩盆無煙炭,煙味兒很小,又焚著香料,溫暖而愜意。
兩個美貌的少女正跪在地上給他洗腳,趙謙軟軟地仰在虎皮椅子上,一臉享受的表情。這利益既得者的滋味,確實不錯呀。社會資源就那麽多,人人都在爭奪,勝者便能獲得更安逸的物質資源,甚至精神資源,人類社會自古如此。
趙謙的新婚妻子田鍾靈在家裏不再穿那些粗曠的衣服褲子,換了身儒裙,讓圓潤的臀部看起來更顯出流線型的豐滿,她渾身上下給人成熟而流暢的感覺,就像一顆熟透的蘋果。
“你們下去吧。”趙謙將腳從盆裏拿了出來,揮了揮手,讓兩個奴婢退出。這個時候,趙謙掌控了明朝的財政大權,有些地方,也不用節省,比如這些丫鬟奴婢,都是乖巧美貌的,養眼又順心,當然價格就不是一個檔次了。
田鍾靈端了茶上來,然後取了毛巾為趙謙擦腳,趙謙順勢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充滿彈性。田鍾靈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該去湘兒妹妹房裏呆兩晚上?”
趙謙有妻妾數人,田鍾靈是知道的,這女人之間的關係也不是那麽好相處,田鍾靈因為年齡的關係,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勸說趙謙,以免招人嫉妒。
“和李自成和談的事兒,我想著,是不是派別人去更好……”趙謙看著紅燭下田鍾靈誘人的臉龐,喃喃說道。
“還是讓我去,要真成天呆在這府裏麵,還真是不好受。”田鍾靈紅了紅臉說,“我過了黃河,先和家父聯絡,如果闖王沒有和談的意思,家父是不會讓我暴露身份的,相公自可放心。”
“相公……”趙謙笑著學著田鍾靈的話。
田鍾靈臉上一紅,低下頭去,畢竟是女人,就算往日縱橫沙場,骨子裏也有柔軟的一麵。
趙謙見罷田鍾靈的嬌羞,心中一蕩,心道:這一生,倒是有兩個女人對自己付出了真心,總算沒有辜負。這次與李闖和談涉險地,他在心裏是不打算讓田鍾靈去了,雖然她去的話更容易成功,但是萬一出了紕漏,造成了遺憾,豈不是一輩子的憾事?
紅燭輕燃,房中的氣氛已經到位,趙謙正欲和田鍾靈享受人倫之樂時,門外一個奴婢道:“東家休息了麽?韓先生讓奴婢告訴東家,李定國派使臣來了,剛剛進南京城。”
這個時候,趙謙的手正放在田鍾靈的胸脯上,聽到這句話,趙謙手上撫摸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正事要緊。相公先去吧。”田鍾靈道,她雖然這般說,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趙謙腦子裏正想著田鍾靈這顆熟透的蘋果在床上的瘋狂勁,卻被一句話搞得興致索然,因為李定國派使臣來,這件事事關重大。
雖然明朝朝廷和李定國的矛盾已經很深,但是在這樣的時候,隻要有一點化敵為友的機會,明朝也是要爭取的,就算不能成盟友,讓李定國暫時中立,也是明朝求之不得的事。
趙謙心道:既然李定國派人來了,我們必須得拿出誠意。
田鍾靈道正事要緊,趙謙便順水推舟道:“你在家等我,我去去就來。”
“恩。”田鍾靈答應的時候,聲音有些異樣。
趙謙顧不得許多,便在田鍾靈的服侍下開始換衣服。坐擁成群妻妾,豪宅高位,這些東西都是權柄得到的,所以在趙謙心裏,“正事”才是最重要的。
“來人,通知韓佐信,好生接待來使,我隨後就到。”趙謙喊了一聲。趙府到處都是人,到處燈火輝煌,作為主人的命令,是很快就能得到執行的。
這時韓佐信已將李定國的使者張幕僚迎進了軍機處的會客廳,並親自相陪。韓佐信心裏也是了然,在李定國要投向滿清懷抱之前,應該盡量爭取。
房外一個仆人走到門口,說道:“稟韓大人,我家東家傳話來了。”
韓佐信忙起身對張幕僚等二人拱手道:“在下失陪一下。”
待韓佐信出,張幕僚對旁邊的同伴說道:“要是趙謙今夜趕來接見,那麽我們的差事也就成了。”
同伴以佩服的口氣說道:“張先生高見。”
趙謙換好衣服,乘轎趕到不遠處的軍機處,見到了韓佐信,問道:“真是李定國的人?”
“公文、印信、還有李定國的親筆書信。”韓佐信麵有喜色,“聞滿清要李定國先剃發稱臣,李定國不願意,故與我們聯絡。”
趙謙腦子裏飛快地思索了片刻,說道:“李自成入彰德府,威脅滿清右翼,今李定國如不擋在我北麵,敗滿清主力正在此時。”
韓佐信道:“李自成在彰德,抱隔岸觀火之心,不可倚靠,今局勢微妙,不可不慎之。”
趙謙點點頭:“佐信所言極是,先對李定國使臣以禮相待,穩住再說。”
二人商量罷,走進軍機處會客廳,趙謙一進門便一臉笑意,親切地說道:“二位貴客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
張幕僚二人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拱手回禮,張幕僚道:“在下張式言,乃李定國李將軍帳下之人,拜見趙閣老。”
“好說好說。”趙謙客氣道,“二位請坐。”
幾個人寒暄了一陣,氣氛客氣祥和,趙謙這才進入主題,試探道:“不知李將軍有什麽打算?”
張式言頓了頓,在腦中組織了一番語言,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家將軍以大義之心,奉召北伐……”
趙謙心道:不是老子派出董小宛,他能這麽爽快就下山來了?
“……李將軍奉大明皇帝為正統,詔曰北伐,我們便傾力北伐。詔曰攻開封,我們便攻開封。但是大明卻趁人之危,連入汝寧、南陽,斷我後路,自南夾擊。我軍糧道被斷,給養困難,二十萬大軍便被逼上絕境,死傷無算……”
張式言說的都是實情,並沒有誇張的話,其實當初趙謙就是打著調虎離山殲滅李定國的主意。隻是現在局勢有變,一則李自成進入了彰德府牽製了清軍,明朝戰機突顯,二則李定國居然有投降異族的傾向,這完全是出乎趙謙意料之外的。
因為趙謙憑著記憶,和明朝輿論的理解,認為李定國的民族氣節是有的,不可能投降滿清。但是李定國被自己人逼上絕路,這時確有投降的可能,倒讓趙謙有些無策。
但是斷了李定國的後路,趙氏集團的人都認為沒有錯,這對統一南方數省,剪除後顧之憂是十分有利的。就算李定國成了明朝的敵人,在前線與明軍為敵,也比在後邊威脅後方要好得多。
隻是大家都是想利益最大化,讓事情發展最有利己方,所以在斷了李定國後路的情況下,別讓他在大戰的時候成為敵手,也是明朝希望的。
趙謙聽罷李定國的幕僚張式言的話,沉默不語,正在想用什麽態度應對。
張式言說完,心裏也十分緊張,剛才那席話,處處說到明朝在雙方交往中的不誠意,張式言的目的自然就是在談判中多得些利益,隻是不知道眼前的這個趙大人會怎麽說。
過了一會兒,趙謙說道:“張先生說的都是實情……”
張式言和其同伴都是一驚。倒是韓佐信臉上不動聲色,他和趙謙相處了許久,早已知道趙謙不願意來虛的,都是實話實說,且聽他怎麽回答便是。
趙謙繼續說道:“……孫可望、何騰蛟各自經營自己的地盤不下十年,根基頗深,李將軍占雲南,又與之遙相呼應,手握重兵,擁兵自重,我大明朝豈能坐視之?今滿清入關,江山風雨飄搖,大明一切以民族天下為念,欲竭力驅逐夷族,不能讓重兵置於其後威脅後方,才有攻伐李將軍之事,大明並無過錯。李將軍素以大義自稱,在此危亡關頭,希望其拋棄前嫌,同心伐夷,國家幸甚,民族幸甚!”
張式言聽罷想了一會,說道:“今將軍正是以大義之心處之,不然不會派我等來金陵。”
趙謙點點頭:“本官很佩服李將軍之義。”
張式言又道:“冬天來臨,我軍給養困難,如明軍再斷糧道,物資匱乏,我軍中必生嘩變,望明軍從南陽、汝寧撤軍,以通糧道。”
明朝不顧一切,攻進河南,斷了李定國等人的後路,不讓其再回到山上,這時,對於張式言所說的通糧道自然是不會答應的,趙謙也不願意一開始就把事情說僵了,便說道:“二位遠道而來,已是疲憊,就請先在館中休息,待明日天明,我們再議如何?”
張式言聽罷隻得說道:“願聽大人安排。”
趙謙和韓佐信告辭,喚人安排使臣的食宿,自然是“禮遇之”的待遇。想當年阿拉伯有個國王跑到明朝進貢,明朝“禮遇之”,結果那國王竟不願意走了,在京師住到老死,自己的國家都不管了,死之前的遺言還說願意安葬在明朝。可見“禮遇之”三個字比今天五星級賓館還要舒服。
趙謙連夜召集心腹謀士軍機處大臣商議對策,因為此前沒有料到李定國會想和談,倉促之下,唯有這時才開始想法。
連夜來到軍機處的有趙逸臣、張岱,還有一些軍機處的謀士,加上趙謙和韓佐信,一共就七八人。
軍機處屬於衙門的性質,到了晚上,官員都回去了,自然是不用燒炭的,一行人到了議事廳,才燒了幾盆炭,剛點燃,溫度還沒有上升,議事廳內有些凍人。
衙門的開銷,是公家出錢,所以木炭也不是多好的貨色,議事廳泛著一股子煙味,有些嗆人。
幾個人分上下坐定,趙謙說道:“滿清要李定國全軍剃發稱臣,李定國不願意,派來使節斡旋。剛剛我接見了他們,試探出一點口風,他們議和的條件是想打通南方的退路,為猜李定國既不想投降滿清,也不想受製於大明,當下的時局……諸位看看,咱們該如何安排?”
一個謀士當即說道:“放李定國回去是萬萬不行的,前段日子咱們與之頻發血戰,矛盾積深,此時他們如處在我後方,必成大患。”
另外幾個人紛紛附議,“他們要給養,咱們大明給他們便是,放回去可是不行。”
趙逸臣看了一眼韓佐信,說道:“今李自成太早進入彰德府,其趁火打劫之心弄得清朝和大明都知曉了,卑職看李自成見事有不對,遲早要後撤。清軍以李自成為大患,與大明決戰之前,清軍定想先剪除李自成。我們可以在大順清朝火並之時,回師北上……要李定國攻下開封北上恐不易,但隻要他們別擋在那裏我們便有機會,不知卑職說得對與不對?”
韓佐信聽趙逸臣一番論斷,眉頭一皺,反駁道:“我倒是覺得,清軍不會急著動手……”
清軍是否要先對付李自成,李自成是否會掉頭跑掉,議事廳內的幾個人就有意見分歧,大局不能把握,和李定國和談時,對於他們的安排和條件就很難拿出方案,趙謙有些頭疼。
在諸人相互論證爭執的時候,田鍾靈正等在家中,等待著趙謙,他說辦完了正事就回來,這一去半夜了還沒有消息,田鍾靈心裏不由得有些怨念。
“咳咳……”趙謙咳嗽了兩聲,眾人停下爭執,看向趙謙,韓佐信道:“請大人決斷。”
趙謙想了想道:“李自成在彰德府,在清軍主力西北部,威脅清軍右翼及左翼,清軍是不會在後方受到威脅的情況下與我們大戰的。此時如能調李定國諸部向東,進入山東地界,對我等極為有利……”
趙謙說罷,眾人沉默了片刻,韓佐信率先附和道:“大人高見,一則李定國入山東,要回師南方更有不易,有利於我們控製,二則讓開開封南麵,我大軍便可趁勢攻取開封,清軍後有李自成威脅,不敢率主力南下決戰,開封府及黃河中遊便落入我手!”
這時另一個謀士說道:“李定國會入山東麽?”
這個問題一提出,沒有人能回答,知道答案的,大概隻有李定國本人。於是趙謙道:“隻有試試看,盡量爭取。”
畢竟談判要有自己的明確打算,現在趙氏內部定下了讓李定國入山東的方略,起碼有了目標,於是談判便能進行下去。
眾人商議畢,趙謙看了一眼窗戶,天已泛白,便說道:“大夥都會休息一下,明日我親自和李定國的人談。”
眾人執禮告辭,趙謙的長隨小林走了進來,問道:“東家要回去麽?”
趙謙想了想,道:“不早了,就在這裏休息一下,天亮之後辦完事再回去。”
小林聽罷,便忙著為趙謙安排房間,能聽見外邊小林的聲音:“去拿一床厚些的被子……”
次日一早,趙謙便在軍機處再次接見了張式言等二人。趙謙見麵寒暄道:“張先生昨晚休息得可好?”
張式言腦中想起那兩個服侍他的美婢,臉上微微一紅,在軍中幾個月以來,沒見過女人,昨晚可是銷魂,張式言的眼圈有些黑,竟比熬了大半夜的趙謙的精神還不如。
趙謙見罷張式言的樣子,暗笑了一下,麵上卻一本正經道:“張先生住的那院子,可是最具金陵風格的布局,張先生文雅之人,覺得宅子格局如何?”
張式言拱手道:“金陵富庶之地,果然名不虛傳。”
趙謙低聲道:“要是張先生喜歡,那宅子……並裏麵的人,都是張先生的。”
張式言吃了一驚,忙搖頭,一邊看著邊上的同伴,一邊說道:“在下身受李將軍知遇之恩不敢忘,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趙謙哈哈一笑,道:“先生不必急,待天下承平之時,先生來到金陵歸隱,宅子還是給先生留著。”
趙謙的意思便是人生在世,張先生也不必把路堵了,多一條路總是無妨的。張式言心動,但心裏明白,之所以趙謙會這麽慷慨,無非就是因為自己現在是李定國重要的謀士,要是沒有了這個身份,別人錢多了沒處花到處送房子?
張式言想罷,唔唔應了一聲,隨即轉移話題,“今我家將軍身處險境,不知朝廷的態度……”
趙謙收住笑臉,正色道:“先生如在朝廷的位置上想想,朝廷自然是不會放李定國回南方威脅後翼的,所以這一點不能答應,就算我趙謙答應,諸同僚也不會答應。望先生明鑒。”
張式言想了想,道:“那我軍的給養,朝廷是否援助?糧食軍械火藥,還有棉衣棉被……”
“隻要李將軍願意奉朝廷明召,作為我大明的軍隊,給養自然是要提供的。但是……”趙謙看了一眼張式言的表情。
張式言麵上有些緊張道:“但是如何?”
“但是李將軍所部攻開封幾月不下,戰績不太令人滿意。朝廷的意思,是讓李將軍東進入山東,為我南部的朝廷主力讓開道路,攻克開封!”